《芳华如梦水东流》澜野

16、第十六章 春烟

　　林素一行人猎到一头不小的雄鹿，正心情舒畅的回程，路上便遇见了大部队，就见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骑在马上，身上还都挂了彩。看的林素心中不免一惊，这群人不像是去打猎而归，倒像是遇上了敌军。

　　慕容连城眼尖的先看见了林素，便打马过来见礼。林素见他身上还干净，便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慕容连城便把之前发生的状况向林素禀报了一番，自然是压下了那些小心思未表。但林素也听的一愣一愣的，有些惋惜道：“可惜朕与你们南辕北辙，倒是错过这难得的机遇。”

　　慕容连城却苦笑道：“那长虫凶猛异常，没让皇上遇见，是臣等之幸。”

　　“有人受伤了么？”林素听得其中凶险，这才问道。

　　“折了不少人，均有受伤，除林景延伤的重些，其他都是些小伤。”慕容连城如实道，林景延毕竟是皇亲国戚，他又多了句嘴，“皇上不必担心，林景延看着伤重，却也只是皮外伤，待回营地好生处理，想来也无大碍。”

　　林素点点头，其实林景延受伤他挺高兴的，本来林仲一家就是林氏的分家，却每每以太尉的身份事事压他，早就看不惯想教训一番了。这下林景延在秋狩受伤，也好叫那林仲收敛收敛。

　　“这么说来，今年的头筹非秀安莫属了？”林素又问道。

　　“最后至死的那一箭却是殿下出手无疑，可之前臣等将那长虫困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不知哪个世家子弟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愤愤不平道。

　　此次为了毫发无损的捉住那白虎，各家都折了不少人，这些子弟也都或多或少受了伤，往年狩猎都是平安而去，平安而归，何曾受过这样的苦。眼下便有不少人纷纷附和，对林秀安颇有怨言。

　　谁知林素还未出声，慕容连池就先道：“那又如何，若是没有殿下，怕是你我都得丧命在那长虫的口下，何况……”他顿了顿，一脸敬畏道，“殿下那一箭，你们没看清，我可看的分明，那一箭从长虫的眼睛贯穿到了嘴里，试问你们各位谁能在十丈之外做到这般？”

　　林素听的咋舌，其余人等更是垂头默不作声。当时在场的人都看的分明，林秀安所持不过是与他们一样的弓箭，但却没人能担保在那样凶险的情况下，射的如此精准。

　　一行人，无言的往营地去，一路上只听见马蹄沉闷的嘚嘚声。

　　筝容不放心林秀安，刚到酉时，就遣了春烟去营地门口候着。小姑娘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在帐子里也待不住，就欢欢喜喜的去了。再者，营里的人都知道她们是林秀安的人，也不会查询盘问。

　　这头叶琉苏却是以早做准备为由，也遣了书春秋出来打探狩猎的归时，于是不出意外的，两个小丫头就在营地门口碰上了。

　　春烟原是御厨之女，曾得先皇后赏识，留在了身侧。后再荣安之变后被发配柔然，也是命中注定，在出城门时遇上了林秀安，当时正值寒绯樱花开旺季，林秀安骑于马上，问她：“你可识得这花香？”她点头道：“识得。名为寒绯樱，春之狼烟。”林秀安惊异于她对花香的嗅觉，便留下了她。

　　书春秋过来的时候，春烟绣眉微皱，轻声道：“杏花……味重，过于黏腻，俗气。”

　　前面的书春秋就当做没听见，可说她一饱读诗书的才女俗气就忍不得了，打小她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见春烟那张脸她就知道是谁，本想当做没看见各自做各自的事儿，谁知对面这位这么不客气。

　　“诶，小丫头，你说谁呢？”书春秋腰一叉，气势汹汹的问道。九姐姐说了，输什么不能先输了气势。

　　春烟淡淡的打量了她一眼，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认出是玉秀坊的人，可瞧着，两人的年纪应该相仿，便道：“谁是小丫头还不定呢。”

　　“你说什么？”书春秋瞪圆了眼，“本姑娘今年一十有八，报上你的年纪！叫一声姐姐！”

　　这小丫头大概是个暴脾气，春烟想着，面上就更冷淡了，“不好意思，我二十刚过，还是你叫声姐姐吧？”事实上春烟还未到十六。

　　没成想，书春秋竟是信了，一副生吞了耗子的表情，“不可能！九姐姐说了，你是八人中最小的！今年才过及笄！”

　　春烟思绪一转，却是听出了别的，双眼微微眯起，冷声问道：“你们查我们？”

　　书春秋楞了一下，惊慌失措的捂住嘴，九姐姐说了不可为外人道，这可怎么办？春烟见她一下就慌了神，心下却不禁觉得好笑，玉秀坊怎会有如此迷糊的小丫头，霎时就起了捉弄的念头。

　　春烟继续冷着脸道，“看不出你们叶坊主也是如此道貌岸然的人啊。说吧，你们还查到些什么？”

　　这下书春秋可急了，连忙摆着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们这都是道听途说，从宾客口中听来的。”

　　“你当我是傻子呢？我不过是泊秦阁里一个小丫头，不及筝容、璞玉二位姐姐名声在外，你们玉秀坊的宾客怕是见都没见过我，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年纪的？”春烟目带寒光，步步紧逼。

　　书春秋向来是最没小心思，只不过想给泊秦阁的小丫头一个下马威，哪知偷鸡不成蚀把米，支支吾吾半响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春烟见状，暗自偷笑，缓了脸色道：“这样吧，你送一样随身物件给我，这事儿就作罢。”

　　“不行！”书春秋想都没想就道。

　　“为何？”

　　“我干嘛要送你东西？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书春秋理直气壮道，春烟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她道：“那我就把这事儿跟九爷说，改明儿就去找你家姐姐麻烦。”

　　自打叶琉苏那日从泊秦阁回来后，就吩咐过，不要再去招惹那个劳什子九爷。一听春烟这么说，方才气焰立即就消了下去，满脸不情愿的道：“那……那好吧。”她不知道春烟打的什么主意，只知道今天这事，觉得不能让这小丫头片子去告状。

　　当下就磨磨蹭蹭的在身上寻一件自己不怎么喜欢的东西搪塞给春烟了事，春烟一瞧就明白了她这点小心思，于是不等她自己动手，就趁她低头的时候从她秀发里抽出一根簪子来，道：“就这个吧。”

　　“不行！”书春秋大叫一声，就要伸手去抢，可惜扑了空。那跟玉竹簪子可是流苏姐姐送的，她最最最喜欢的。

　　春烟见她这样子，就知道挑对了。当下就藏进了袖口，板着脸道：“你想随意挑件东西来糊弄我可不成，既然答应了就要拿点诚意出来。”见书春秋一脸快哭的模样，她又有些不忍，“这簪子，我会替你保管好，什么时候高兴了，我就还给你。”

　　书春秋像是明白了什么，懵懵懂懂的道：“那你什么时候会高兴？”

　　这丫头真是傻的可爱，春烟这下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可就要看你的了。”怕她不明白，又多解释了一句，“什么时候让我高兴了，自然就还你了。”

　　“那……”书春秋还要说什么，营地外就传来一阵马蹄声。

　　“看来九爷他们回来了，我也得回去了。”春烟朝营地口望了一眼，也不管书春秋，转身就走。

　　待书春秋回过头时，春烟已在十步之外。虽对簪子恋恋不舍，却也不能误事，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往回去。

　　听得外头响动，筝容抬起头就见春烟一脸欢喜的进来，便问道：“烟儿这趟出去，像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春烟拿出簪子晃了晃，乐道：“那个叫春秋的小丫头有点可爱。”

　　一旁的清渠也看了她一眼，边往茶壶上浇冷水，边道：“春烟，春秋，是有些可爱。”其他几人听了，偷偷一笑。

　　醉窈起身，拿了她手里的簪子看了两眼，拍了拍她的头，对众人道：“看来这小丫头跟着九爷久了，本事倒是学了不少。”

　　春烟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九爷除了调戏姑娘，还能有什么本事。一张小脸霎时就红了大半，口舌也不灵活了，“九爷……爷回来了。”

　　“你们这些人，瞧把烟儿吓得。”璞玉走过来，摸了摸她红扑扑的笑脸道：“外头响动那么大，我们早听见了。”

　　春烟听了，直想把头埋到地缝里去。比起这些人精一般的姐姐，还是那个书春秋可爱得多。

　　终归是怀亦忍不住出声道：“好了好了，既然爷回来了，我们要不要出去瞧一瞧？”

　　筝容掀开半个帘子，朝外望了望，又回身道：“还是不去了，九爷虽不在意，可我们行事还是得多为她考虑，别又落了口舌。”

　　众人虽出了宫，久居林府，但对于朝野的说法多少有些耳闻。说林秀安好女风不说，还在家中金屋藏娇，从北凉回来之后就整日不务正业。比起那些纨绔子弟还厌恶。想到此处，众人脸上不经意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帐子里霎时就安静了下来。

　　相较而言，在这营地之中，她们就好比过街老鼠，人人都想戳一下她们的脊梁，比起玉秀坊的女子还不如。更叫她们难过的是，这戳的不是她们的脊梁，而是林秀安。但她们也明白，这便是自由的代价。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打破了帐子里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