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笔录》茗筱心凉

4、生查子

　　“快点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一群黑衣人手持长剑，紧追着一名男子不放。
　　“这群人到底有完没完？”正在逃跑的这位是当今丞相——兰陵，他因为得罪了皇后而被追杀。
　　可惜老天不作美，他正好跑到了千丈崖。
　　眼看着下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江，后面是穷追不舍的黑衣人，兰陵决定赌一把。
　　他闭上眼，纵身一跃，落入了江中。
　　“报告！人掉进江里了！”“从这里掉下去，必死无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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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落入江中的那一瞬间，他失去了知觉……
　　“喂，喂……听得见我说话吗？”
　　兰陵的眼前渐渐清晰，眼前的是一个扑闪着大眼睛的少年，看上去似乎才十五余岁，而且……似乎很矮小。
　　“我……是谁？”他似乎失忆了。
　　“也是，你从千丈崖上掉了下来，不是死就是失忆。”他在旁边不停地忙活着，“听好了，我叫子衿，是这里的一个普通农民。”
　　“看你的年纪挺小的，怎么不去学堂？”
　　“如你所见，我家很穷的。”子衿耸了耸肩，“父母很早就过世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啊，抱歉……”兰陵仔细打量着这里，环境确实不容乐观。
　　“都习惯了。话说回来，”他掏出了一大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为了救你，我可是浪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到山上去帮你找一些治疗的药草呢。这是你欠我的帐，等你恢复了记忆，一定要还我啊。”
　　“那是自然。谢谢……”“不用谢我，我只要债不要道谢。”
　　“好啦，我准备去山上砍柴了。你就帮我看家吧。”子衿背起箩筐离开了农舍。
　　兰陵因为伤势的缘故不能下床，只能四处张望着。他现在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记忆中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块，却又无法修复。
　　“可是……”他感到头顶上有一群黑鸦飞过，“他就这样放着我个病号在这里吗……”
　　兰陵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又碍着他正在养伤，子衿而不好意思让他去干农活，他倒也挺悠闲。
　　有时，兰陵会突然产生一种想法：要是能一直呆在这里……貌似也不错？
　　“话说你最近能想起什么了吗？”
　　“欸……我现在头有点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QAQ。”
　　“少装蒜，这个理由你已经用了多少次了？！”也不管眼前的这个大叔比他老了不知多少岁，子衿揪住了他的衣领，“我告诉你，在这个债还给我之前，我会一直追着你的，阴魂不散！”
　　“那就这样过一辈子吧，不也挺好？”
　　“为，为什么我要和你这种人！——”他的脸瞬间“唰”地红了起来。
　　“抓紧搜！绝对要找到兰陵的尸体，不然别想回去了！”突然，一群人闯入了村庄，打破了本有的宁静。
　　“兰陵……？”他愣住了，似乎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怎么，是你认识的人吗？”
　　“……我不知道，但是好像很熟悉……”
　　“就差这一间了，赶紧搜！”一群人踹开了门，闯进了他们的农舍。
　　“什么人？！”兰陵不禁感到好笑，区区小毛孩还想挡在他面前。
　　“没想到我们的丞相大人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方了。”为首的一个男人冷笑了一声，令人不寒而栗。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兰陵的脑子里一直搜寻着有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
　　“不记得了？正好。来人，把他给我带走！”他一挥手，兰陵瞬间被他们用绳子绑了起来。
　　“放，放开我！”他拼命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当他回头看向子衿的时候，发现那个曾经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脸上划过了一丝狰狞的笑容。
　　“兰陵，你终究还是被情所纠缠。”待那群人走后，子衿放声大笑起来，“我也要让你尝尝，绝望的滋味！”
　　回忆开始——
　　子衿和子钰都是当今丞相兰陵的贴身侍卫，他们也是双胞胎兄弟，虽然长得极为相像，但两人的性格却是截然相反。
　　哥哥子衿生性活泼，擅长剑术，特别憧憬外面的世界，总是嚷嚷着长大后要环游世界；而弟弟子钰却天生喜欢安静，博览群书，喜好结交文人雅士，因此俩兄弟经常闹得不可开交。要不是兰陵拖住他们，说不定会把兰府掀翻。
　　不过，日久生情，子钰看兰陵的眼神越来越暧昧，似乎已经超过了主仆之间的感情。
　　作为哥哥，子衿是最了解子钰的人，所以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可恶，怎么就偏偏是他……”
　　但为了不破坏现在他们兄弟俩和兰陵的关系，子衿只是沉默。
　　可是不久，他们之间平衡的关系被兰陵亲手打破了。
　　“你们现在成年了，我也应该替你们找个好姑娘门当户对了。”兰陵在一次外出打猎时突然说道。
　　“欸……才不要呢，老婆什么的只会增加我的负担。”子衿一脸嫌弃，偷偷斜眼看子钰的反应。
　　“我，我已经有中意的人了……”子钰越说越没有底气，低着头偷偷看了兰陵一眼，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脸红的样子。
　　“哦？说来听听，我来替你做主。”
　　“我……”他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不说？”“这……恐怕不好开口……”
　　“兰大人，您就别为难吾弟了，”子衿迅速打了圆场，“他要是真喜欢，过不了多久就会亲自送上门的！”
　　“也罢，若是能带来，那是极好。”
　　“那兰大人呢？”“我吗？我也老大不小了，应该不会有姑娘肯嫁于我吧。”
　　这段对话就在兰陵的自嘲下结束了。
　　日子本来还能继续这样过下去，可万万没想到，兰陵的一句话却激怒了皇后。
　　“岂有此理，区区一个丞相就敢冲撞本宫，把他给我抓到本宫殿上来！”
　　当兰陵听说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子衿和子钰。
　　“你们赶紧趁夜逃走吧……再跟着我，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子钰鼓起勇气说，“我想和大人在一起！”
　　“傻瓜，这里很危险。”兰陵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舍，“我不希望你陪着我去送死。”
　　“我……”子钰还想说什么，突然闯进了一群黑衣人。
　　“兰陵，乖乖跟我走！”为首的那个男子说道。
　　“不要！——”子钰挡在了兰陵面前，“我不许你们带他走！”
　　“既然如此，休怪我不客气！”
　　那男子抽出腰间的刀，向他身上砍去。
　　鲜红色的血瞬间染红了子钰的白衣，也震惊了兰陵那颗悸动的心。
　　“子钰！！”他第一次为了一个人而流泪。
　　“大人……不，不必替我难过，我这辈子……也算是值得的……”子钰笑了起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我希，希望……大人能好好活着……”
　　“瞎说什么！我没有怎么能活得好……”
　　“见笑了……我只不过是大人身边的一枚棋子，无需在意……”
　　“不是的！你不是……”未等兰陵说完，他的手渐渐滑落下去，缓缓地闭上了眼。
　　“别，别走啊……”他搂紧了子钰，“为什么要离开我……”
　　“生死离别的戏码演够了吧，”那男子将刀尖指向了兰陵的脖子，“该到你了。”
　　“我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去！我会答应他，好好的活着……”
　　兰陵说罢，躲过了男子的一刀，向外面跑去。
　　“兰大人，子钰，我来——”子衿恰好去了集市上买点东西，一开门，却看到了子钰的遗体。
　　“喂，子钰！”他拼命地摇晃着子钰，却无济于事。
　　“到底是谁这般害你！”子衿无助地跪倒在地，“对了，一定是兰陵！刚刚在这房里的就只有他了！”
　　他的眼中剩下了复仇的愤恨：“你等着，我绝对不会让你白白死去！”
　　——回忆结束。
　　“怎么，兰陵？你记起来了吗，是你亲手害死了子钰！”
　　“我……”兰陵坐在椅子上，双手被绳子反绑在背后，低着头找不到能够辩解的话。
　　“现在，就赶紧受死吧！”
　　子衿拿出了弓箭，准备向他射去。
　　可是，兰陵注意到了，他的手在抖。
　　“噗嗤，”他笑了起来，“你不也一样，子衿？”
　　“少罗嗦！我——”霎那间，他被身后的男子刺了一刀。
　　“原来……你们是串通好的……”他倒了下去。
　　“要怪就怪你们兄弟俩，都被情所困。”兰陵挥手示意，让他们把子衿的遗体安葬好。
　　“这样的人，不值得留在我身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