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 肖海古董圈的特殊经历》肖晗

17、盖迪（一）

　　“我……”刚吐出一个字，李昂就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我立刻就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倒不是怕他，就是一种习惯。
　　华岳嗤笑一声， 把脸扭了过去，说:
　　“一个也这样，两个也这样，忠犬专业户啊，盖迪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他说大概以为我在杨灿、李昂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
　　“我猜盖迪一定更喜欢你……”华岳直直地盯着李昂看，嘴角又挂上了神经质的浅笑。李昂皱了皱眉头，与他对视: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找盖迪干什么？”
　　经过刚才一那呕吐反胃，我已经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了，满脑子里都是五年前在肖梁桥老宅的场景，和煦的风中有青草甜涩的香味，山林间的绿是脆嫩的，连泥土都是柔软的。只有泉水还带着那么一丝寒意，盖迪不顾我的劝阻执意下水，结果扭伤了脚踝。李昂只好背着他继续走，我们仨在山顶凝望着远方，直到夕阳落在了我们鼻尖上，盖迪把两只各搭在我们的肩上，颇有些感慨地说:
　　“我们会出人头地的……”
　　“你说的对。”我说，
　　“必须的。”李昂说。
　　谁都不会想到，这是我们三个人最后一次开心、单纯的时光，过后，我们就被卷入到一系列复杂的事情里去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些代价我们根本承担不了……或许我想错了，只有我与李昂是单纯的，盖迪他不是。
　　李昂察觉到了我失神的状态，过来推了推我，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一直坐在角落里那人猛然站了起来，一把拉开窗帘，阳光直刺我的眼睛，我突然有种久违的真实感，我用目光打量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先是身边的李昂，再是那个拉窗帘的人，最后落在了华岳身上，他明显也对突如其来的光线不适应，在调整了坐姿后，他收起刚才的表情，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似乎是打算认真回答李昂提出的问题。
　　“今年四月，善心堂两个缮桩接连失踪，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让堂里主事的长老们很不安。”我不习惯华岳严肃的样子，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测。缮桩是古董修缮行资深修复师的称号，也叫“桩头”，不过他们一般不会轻易动手，只是充当“设计师”的角色，具体的操作会交给下面的“指头”去做。据我判断，华岳应该就是善心堂里一个修复技术很不错的指头。
　　“一开始，长老们还算淡定，因为缮桩有时候会被主顾留一段时间，如果是身份比较敏感的，就不太好递信出来。但半个月之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长老们坐不住了，就派了四个黑股出去……”华岳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问:
　　“你们知道黑股是什么吧？”
　　李昂依旧面无表情，我则点了点头，拉窗帘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飘窗上，他翘着脚，脸上一副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表情。
　　“一下子派出去四个黑股，看来你们主事的还是知道一些原委的。”我说。
　　华岳冲我一个飞眼，那股子邪劲儿上出来了。修缮行是从景德镇洲店分出来的，因为烧窑过程中会产生数量众多的残次品，俗称“下脚碗”，窑户的“下脚碗”只准送人，如果要出卖，只能通过洲店。洲店有一套修缮瑕疵品的技术，解放前成立过一个叫“破碗公司”的行帮组织。由于洲店祖上是靠“三打黄家洲”才夺了码头，所以洲店有好武的传统，这行当里一部分身手了得的，就被称做“黑股”，相对还有“红股”，是专门描画精细图案或者能模仿历代名家书法的，“杂股”则是学徒。
　　“很快，有个黑股在浮梁县找到了其中一个桩头，不过他已经死了，尸体是在一个小村庄的河道里被发现的，那个地方十分偏僻，由于当时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所以就一直停放在县医院的停尸房里……验尸报告写得是溺亡，那个黑股觉得有些蹊跷，于是使了点门路，最后重新解剖验尸，结论是……”华岳接着说。
　　“心源性猝死。”李昂淡淡地一句，华岳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警惕地说:
　　“你到底是谁的人？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别紧张，别紧张，我们不比你知道的多……”拉窗帘那人一边说，一边从飘窗上蹦下来，把华岳重新按到椅子上。
　　“你是没听清我刚才的问题么？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找盖迪？或者我换个角度问，这件事情跟盖迪有什么关系？”李昂此时也走了过去，与拉窗帘的一前一后站着，华岳一下子就被他们压制住了。
　　“你先告诉我你们是谁，我再决定说不说？”华岳语气里带着些委屈，于是我也站起来，想拉开李昂:
　　“你别这样对他，他是我的朋友……”
　　“你滚……”李昂没好气地说，我心头火一下子就蹿上来了，拔高音量吼道:
　　“你什么态度啊！有话不能好好说么？非得绑架！非得这么逼问么！你这几年都跟程十三学了些什么啊？！”李昂哼了一声，马上退后，白了我一眼说:
　　“你态度好，你来……”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对盖迪并没有恶意，我答应你，如果你把真相全部告诉我们，我就告诉盖迪在哪儿。”我这么说就是打算直接切正题，拉窗帘那人立刻给了我一个“问得好”的表情。
　　“算你小子有良心……”华岳嘀咕了一句，用力揉了揉脸，继而说道:
　　“你们可能不知道，盖迪在善心堂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