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生物管理局》霜未

19、19牛刀小试

　　彭彬承认了杀害温迪的事实，但表示对路璐的香烟炸|弹案并不知情。

　　审讯中，魏澜问他把温迪的微电和相机放哪了。

　　“在我家，已经全都删了。”他灰心丧气地说：“百密一疏……要早知道她给我的唱片里是照片，我怎么可能留着呢！”

　　关玮和魏澜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温迪也送过唱片给彭彬？

　　关玮留下魏澜继续审问，自己出了小隔间，吩咐肖恩和师瑶去彭彬家搜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唱片，以及找到闷死温迪的抱枕，送去法检中心检验DNA。

　　时近子夜，却无人能眠。就连路璐也笔直地坐着，尽管隔绝了视线和声音，她依然在等待着这个未曾承诺的结果。

　　关玮凝视了一会，走过去，关掉了一面隔离墙。

　　路璐转过目光，望着她。

　　关玮简练地说：“招了。”

　　路璐只点了点头，既没有十分欢喜，也没有如释重负。

　　关玮往外走时，路璐又补了一句话，冯敏翻译说：“她替温迪谢谢你。”

　　关玮脚步微顿，转过身来。

　　她没有接受她的谢意，只说：“我是警察。”然后俯身打开了隔离墙。

　　我是警察，这既是对受害者的承诺，亦是对犯罪者的宣言。

　　这夜不会再需要翻译了，关玮让许之铭回去休息。他踟蹰地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从门缝中望了一眼。

　　关玮有些乏了，端着咖啡，随便找了个地方靠着，和冯敏通过微电旁观魏澜的后续审讯。

　　“有时候离得最近的人，反而最难看得清楚。”不知两人看到了什么画面，冯敏喟叹，“彭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还是深爱着温迪的。”

　　“几滴眼泪就叫真爱吗？”关玮的声音和她背后的机器一样，泛着冰冷的金属质感。“路璐说得对：人类是不可能真正爱上僵尸的。那些看上去很美的爱情，只不过是对美色的短暂迷恋而已。”

　　许之铭垂下眼睑，安静地阖上了房门。

　　一夜之间，彭彬被逮捕的事就传遍了地下城。天还没亮，各种窥探的、利诱的、威逼的电话简直要汇成一部交响曲，让关玮管中窥豹地感受了一回大财团的势力。她一个都没接，并且派魏澜当了回门神，有他那张零下二百度的脸往那一杵，妖魔鬼怪一个都甭想进来。

　　几个人出不去门，早饭都是许之铭带进来的，他还给路璐带了一盒鱼生饭球。回头看见关玮盯着饭球的目光，心里纳闷，只是给僵尸送了个饭，有那么生气吗？那眼神像被横刀夺爱了一样。

　　九点多刚上班，宋朴的电话就到了。水深火热的宋处却一句批评质疑的话都没有，只言简意赅地说：“现在环球投诉异管局办案草率，颠倒是非，具体情况我不多问了，你只要回答我，彭彬，有没有确凿的证据？”

　　关玮心说，好样的处长，一定要顶住啊！但嘴上不含糊，“当然有！”

　　这一上午她都在祈祷那抱枕上的DNA。

　　肖恩，你敢掉链子试试看！

　　关键时刻，肖恩没有辜负组织的期望。他和师瑶盯着小刘加了个塞，拿到了DNA检验报告，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关玮扫一眼结果，从后腰拽下手铐，气宇轩昂地走进临时监狱。

　　昨夜痛哭流涕的彭彬脱胎换骨，有恃无恐地审视着她。对温迪的忏悔仅仅维持了半个晚上，就飞速地切换到“我爸是某某”的角色中。

　　肖恩叫他起来，他傲慢地斜乜一眼，“劝你们不要浪费力气了，《异生物管理法》里可没有说人类杀了僵尸还要上法庭的。”

　　关玮一言不发地走上前，作势要拉他起身，抓住他的一瞬间突然把手铐一甩，扣在他手腕上，顺势狠狠向下一扽，彭彬痛哼一声，直接跪在了关女王的皮靴前。

　　“那我告诉你，”关玮连一个斜眼都吝啬得很，“《异管法》里也没说人类杀了僵尸不用上法庭的。”

　　彭彬慢悠悠地爬起来，“关警官，人可以蠢，但不要太天真。过两天我就回来看望大家，回见。”他在虚空做了个脱帽致礼的动作，跟着肖恩扬长而去。

　　关玮七窍生烟。环球到底什么来头，一个小小的人事经理都这么嚣张？

　　彭彬走后，带走了门口那一帮跟屁虫。魏澜不用守门了，关玮把他叫进来，研究从彭彬家里搜出的唱片。唱片有十几张之多，可惜温迪妈妈的歌他一首都没听过，如果他稍微重视一下这些礼物，也不会被九组捷足先登。

　　唱片里果然有一张纯白封套，外观与路璐的那个一模一样，应该是温迪备份了两张。

　　魏澜把光盘放进读盘器，但这次读盘器没有发出工作的“咔咔”声，光屏上弹出了转录失败的提示。

　　几个人都围过来，许之铭也从微电中抬起头，摘下耳机，望向这边。

　　魏澜调出运行记录，“申请失败……加密状态……拒绝转录……唔，那就直接打开吧。”

　　关玮诧异，“上次那个盘不也加密了吗？怎么就能转录？”

　　“上次是直接设置的密码，这次是使用了加密程序。”

　　关玮不太懂，怎么同样的两张光盘，加密方式还不一样呢？

　　魏澜输入转换命令，这次没有再被拒绝访问，光屏上正常地显示出密码框。

　　关玮舒了口气，好在上次试出过正确的密码。

　　为防出错，魏澜使用显示模式键入密码，又谨慎地核对一遍，确认无误，才按下回车。

　　光屏沉默了一秒钟。

　　关玮不记得上次在加载图标出现前是否有过类似的卡壳现象，但她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停顿极短，光屏突然闪了一下，像是丢进了一枚核弹，炸出个疯狂倒数的电子钟，数字从“60:00”光速锐减。

　　关玮大惊失色，立刻向后弹开，但只退出半步，她突然意识到，不，这不是定时炸|弹。

　　师瑶被冯敏飞快拽到身后，虽然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见到连常常面无表情的魏澜都神色严峻，便知事态十分严重，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了。

　　“怎么了？”关玮紧张地问。

　　魏澜已经顾不上答话了，他恨不能把自己塞进微电里，扑在键盘前，十指如飞，大串大串的命令跃上光屏，却宛如泥牛入海，数字后两位仍以肉眼难以追逐的速度光速变幻，关玮那三个字刚刚落地，头两位已经从“60”倒退到了“48”。

　　这时关玮才明白，倒计时并不是60分钟，而是仅仅只有60秒！……不，只剩下46秒了！

　　几个人如临大敌，都没注意到许之铭，方才他一直在旁观，此时忽然大步流星从背后走过来，沉声说：“让开！”

　　魏澜大概是过载了，根本没听到他说话。

　　许之铭没时间废话，单手薅住魏澜的后脖领往旁边一提，愣是把一米九的大高个推出了领地。另一只手顺势在桌上一抹，人未坐定，键盘已勾到手中。

　　关玮目瞪口呆。这哪是病娇系？分明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啊！

　　魏澜下盘也太不稳当了点，只不过被推了一下，居然差点摔个前滚翻，幸亏师瑶眼疾手快扶住他。

　　魏澜火冒三丈，“你干什么你！”

　　“解码自毁程序。”许之铭坐下之后又补了一刀，“你技术不行。”

　　魏澜目光移到光屏上，愣了愣，竟然一反常态地锁上了他的毒舌。

　　许之铭敲击键盘的速度快得惊人，肉眼已经分辨不出手指的动作，只看见代码从指下飞流而出，刹那席卷了整个光屏。

　　就在代码风暴登陆的同时，已疾速倒退到“30”的数字突然停住——实际上并非暂停，只是忽然缓慢下来的计数，让关玮有种暂停的错觉。

　　她虽然看不懂，但约略猜得出许之铭的代码起了作用，正在阻止自毁程序的运行。不过自毁程序并未完全停止，虽然举步维艰，依旧固执地跳动着。

　　光屏上的数字被密密麻麻的代码覆盖住，从下往上高速流动，形成了壮观的代码瀑布。许之铭输入的初始代码是蓝色字体，然而进入瀑布以后，时不时会有几行蓝字突然变成红字，甚至瞬间满屏山河一片红，但几个回合以后，往往又会转回蓝色，红蓝双方就在这小小的光屏上展开了殊死博斗。

　　关玮好像懂了，他正在打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红蓝的转换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在光屏上连成一片眼花缭乱的马赛克，关玮完全分不清哪方更占上风，也许只能等到一方弹尽粮绝，这场战役才能终见分晓。

　　30秒，风驰电掣。红蓝激战最酣时，倒计时已迅雷不及掩耳地奔向零点。

　　魏澜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快！截断……”

　　代码戛然而止，红蓝双方同时灰飞烟灭，一切归于沉寂。

　　关玮从来没有见过许之铭那么难看的脸色。他的双手悬在键盘上，依旧维持着打字的动作，呆呆地瞪着漆黑的光屏，仿佛不敢相信他筑成了大错。

　　冯敏低声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魏澜：“数据毁了。”

　　“能恢复吗？”关玮抱着一线希望，“删除的数据不是也能恢复吗？”

　　魏澜没有直接否定，倾身在键盘一角按了下，键盘便穿过许之铭的双手、追随着魏澜的手指移到他面前。他键入几行命令测试之后，向关玮摇了摇头。

　　几个人面面相觑。

　　许之铭沉重地望着关玮，“关警官，我……”

　　“你这什么表情，不就几张照片吗，又不是死人了。”关玮轻松地摆摆手，“路璐光盘里的照片都在呢，这个也就是第二份拷贝，有没有无伤大雅，没多大事。”

　　才怪。除了师瑶和许之铭，九组的人都觉出这个光盘中的内容非比寻常，否则温迪不会用上这么高端的加密程序。可事已至此，就算她大发雷霆有什么用呢？一来许之铭不是她的人，是骂是罚都不合适；二来路璐的案子没了结，以后还得共事呢。

　　但她留了个心眼，安慰许之铭的时候，顺手把读盘器扒拉到魏澜手里，朝他使了个眼色。

　　许之铭有点萎靡，关玮特意买了他最爱的鱼生饭球哄他，他都有气无力的。

　　“来，”关玮逗他，“我把外面这层鱼生吃掉，你吃剩下的饭球，行吗？”

　　许之铭本来不想吃，闻言立刻抢过饭盒，风卷残云地解决完了。然而一抬头，就看见关玮怨念的眼神。

　　他茫然地说：“你……想吃鱼生？”

　　关玮气结，“我要吃也吃你啊！”

　　许之铭差点被最后一口饭球噎死。

　　关玮大力在他背上一拍，“回魂了吧？精神了就起来干活，路璐还等着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