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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6 诀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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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萝还未来得及好好消化云将的话,云将拉起她的手,那一股巨大的力竟将莘萝拉进那面虚幻的镜中。
云将突然的举动让莘萝措手不及,她知道自己和云将进入了那面镜子。起先是一束强烈的光线使她的眼睛睁不开来,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于细雨中的郊外,一片翠色的树林。
云将的手紧紧拉着她,倒使她有些不自在,心跳不由得加速了。
云将丝毫没有放开她的迹象,是他没有意识到吗?莘萝有些疑惑。她却不明白,云将这样做是为了给她一点支撑和温暖,以面对接下来那些冷酷得如冰雪般会令她痛彻心扉的事情。
“这是我幻化出的一个幻境,第三个片段几年以后发生的事,你难道不想知道那故事的结局吗?”云将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眼神亦带着深切的情感。
莘萝不明所以。
郊外细雨里的空气有一些冷冽,云将拉着她缓缓往前走。
雨中走来一位女子,撑着竹骨的油纸伞,漆黑的发如同泼墨写意的一方瀑布,身姿窈窕,正走向一棵老榆树下的坟墓,那里有着四五个坟,有新有旧,烟雨中莘萝看不清那些墓上都是些什么名字。
倒是云将淡淡地解释,声音里带着一点悲戚:“幻境里的今日是人间的清明节,祭祖的日子。”
可是这同故事的结局又有何关系呢?
“莫非那女子是···夏婵吗?”莘萝的语气里带着惊讶,是了,那身影的确像是夏婵的,只是因为那女子的腿一点没有受伤的样子,行走如常人,所以莘萝一开始没想过她是夏婵。
“爱是有力量的,恨也有力量,凌夫人毁了她的腿,却没料到她竟凭着意志又重新站了起来。”云将这样答道。
莘萝还要往墓那边走,云将却停下来拉住了她,云将的眼神带着异样,莘萝此时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云将柔声道:“别过去了,便在这儿看着吧···”欲言又止,他对莘萝隐瞒着什么。
莘萝终于有所察觉了,她神色莫辩地望着云将:“究竟怎么了?”
莘萝话音刚落,一支冷箭便穿越林间,射中了夏婵的胸口。
莘萝“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倒并非出于害怕,死亡她早已见过,只是这箭来得太突然了,怎能叫人不唏嘘!
莘萝将云将的手紧紧捏着,几乎要掐出血来,她在控制着自己,因为若是她还活着,她必定会去救婵儿的。
夏婵的鲜血溅在了那些祖坟之上,她慢慢倒了下去,油纸伞掉落在地。
细雨淋湿了她的衣服,鲜血慢慢浸染开来,夏婵既没有呼救,也没有再试着站起来,她仰望着天空,眼睛似乎还睁着,不知是死了没有。
莘萝终于挣开了云将的手,轻声道:“我只是去看看她。”
云将却一把拉住了她,望向她的眼眸,一字一句地将那些剜心的话告诉她,云将的声音在细雨里似乎有些哽咽:“安歌,凌安歌从来不是他的真名,那是死去二公子的名字,安歌原姓夏。”
莘萝的眼中满是震惊,泪水竟控制不住地混合着雨水一并落了下来,这细雨是幻境中的假象,但莘萝的眼泪确是带着温度的,是真实的。
她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夏婵她···”
莘萝在一瞬间全明白了。
云将想要告诉莘萝神界的法则,人间多的是故事,多的是跌宕起伏的悲喜忧乐,为什么偏偏选中夏婵呢?
难怪第一眼见到夏婵觉得她眉眼间有些眼熟,原来那份眼熟便是因为夏婵的相貌同莘萝有几分相似!
云将反常的冷肃起先让莘萝以为夏婵同他有牵连,原来真正同夏婵有牵连的人是自己!
“夏婵便是安歌的后代,也是你的后代。想来夏婵应该叫你一声太奶奶才是。”
莘萝的眼神越发的震惊。
“你在神界那段日子,人间已过去几百年了。那些坟墓中,其中一个便埋着安歌,想来也快变成尘土了吧。”
莘萝无力地跪倒在了草地上。云将有些担心莘萝,她还受着伤,自己却这么刺激她,但是他却必须这么做,这些痛苦每一个神仙都要经历,只是她的这份痛苦却格外铭心刻骨。而这令人痛苦的真相却还没有真正地完结。
“婵儿!”要来的人终于是来了,云将望着在雨中疾驰的男子,或许他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那声婵儿的呼喊,仿佛穿越了时光,令天地一同悲泣,即便夏婵同莘萝无关,云将作为一个旁观者也被这呼喊声所动容,因这呼喊声里是无边的绝望。
凌樨抱着身体冰冷的夏婵,看见她的箭的位置,看见染红的衣衫,他知道自己已经什么都挽回不了,他只想再听夏婵说几句话,骂他恨他的话都可以,他试图叫醒她,极力控制着声音的平稳,内里却早已心荡神驰:“婵儿,婵儿,你听我说,不管毒是不是你下的,我凌樨都不会怪你的;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凌樨一直爱着你,从来没有改变过。”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表明自己的心意。
夏婵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已经涣散,她使出全部的力抓紧了凌樨的臂膀,似乎要抓破他的衣衫一般,她淡色的唇微微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最后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紧抓住凌樨的那只手也垂落了下来。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婵···儿···”凌樨紧紧抱着夏婵不愿放开,面前的坟墓似乎都在诘问着他,他感到窒息得喘不过起来。
“我想用一生来弥补你,到头来竟是害死了你。”凌樨的手掌在坟墓上反复摩挲,竟磨出血来,他望着那些墓碑——夏家的墓碑,无力地道:“对不起,我们凌家注定是对不起夏家了,在我凌樨这辈上竟背上了一条人命!”凌樨癫狂般地苦笑着。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莘萝逼视着云将。
“凌樨,这个名字,你早该猜到了,这个凌樨便是凌恒的后代,凌恒年老时曾对自己的曾孙凌樨讲过他同安歌的纠葛,这个纠葛自然是指你改变历史后的纠葛,凌恒觉得自己对不起安歌,对凌樨半开玩笑地道,将来要是遇到夏家的人,定要好好照拂他们,这个小曾孙忘记了童年的很多事,却不知怎的牢牢记住了这条。
后来他无意间发现原来夏婵竟是安歌的后代,所以他便处处照拂她,又爱上了她,因为本着对夏家的亏欠之心,所以他绝不愿意委屈夏婵做妾,至于他母亲的恶毒,他却的确是不知情的。
但如今夏婵的死,使他对凌夫人有了疑心,将来他会晓得所有的一切,晓得夏婵是被母亲害死的,晓得夏婵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对他下的毒。
他已经背上了一个挚爱女子的性命,将来还要知道母亲的真面目,他的后半生才是真的被毁了。”
云将会怜惜夏婵,但是他更同情这个男子,夏婵已经解脱了,但凌樨后半生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那封信呢?夏婵不是有保命的那封信的吗?”莘萝急切地问,她觉得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起来。
“凌樨被救醒以后,想起夏婵说的那些冰冷的话,又明白那老鼠药的确只有可能是她下的,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凌夫人又在他面前说着中伤夏婵的话,他便疏远了夏婵,但实际上却还在暗中帮扶着她还有她的母亲。
夏婵以为凌樨是已经对她死心了,自己的腿虽然不能再跳舞,但是已经恢复了常人行走的能力。她亦知道自己是坂不倒凌夫人的,她于是只想同凌家划清界限。
既然已经同凌家没有了瓜葛,过着平静的生活,她又爱着凌樨,所以她不愿凌樨看到那封信为了她同凌夫人母子不和,她觉得那是她最后能为凌樨做的事了。
事实上,下了老鼠药以后的她,一直觉得对不起凌樨。所以她找到凌夫人,告诉她自己绝不会再同凌樨有什么瓜葛,她会取回那封信,也请她放过自己。
时间可以冲刷夏婵心中的恨意,却无法抹去凌夫人的恨。
她本可以放过夏婵的,但是她一想起这个女人曾经下毒害过自己的儿子,她就不可能放过她了。
没有了那封威胁的信,她也就没有了失去儿子心中目中好母亲的危险了,所以她便放心地置夏婵于死地了。夏婵若说有错,错便在估错了凌夫人的心。”
“这是一段孽缘。”莘萝的泪已渐渐干涸,她耳边充斥着凌樨一声声婵儿的呼喊声,然而也渐渐远去了。
“凌恒同安歌已是两个时空的孽缘,然这孽缘却一直延续到了子孙后代。
有时候命运确乎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既已去往了神界,那么这些人便都同你无关了,你的弟弟、弟妹、百晓生、安歌、凌恒,他们都会归为尘土,而你却拥有长久的寿命和永驻的青春。”云将的内心这样痛苦,但说的话却仍在伤人,这是他所要承受的爱上莘萝的代价。
“海神若,为什么会选我做神仙?”莘萝的脸色惨白,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听见云将的回答,她如同风中飘零的烛火一样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