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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 白泽现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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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的一片,这地方好软。这是潜意识中的感知。
莘萝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只大鸟的身上,这只大鸟全身雪白,正飞翔在天空之中,它的头上有龙的犄角,尾巴却同传说中的鸾鸟一样好看。
“这是···”
“你醒了?”白鸟开口了,它的嗓音低沉,婉转动听。它转过头来望了莘萝一眼,莘萝看见它的额头上有一撮鲜红色的毛,这在它全身白毛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红艳欲滴,如同一颗璀璨的宝石。
“你会讲话?”
“我们以前见过面的。你可以叫我白泽。”大鸟这样说,他飞得十分平稳,莘萝感觉如同身在陆地一样。
“见过面吗?什么时候?”
“在人间的时候,我是一只乌鸦。”
莘萝想起云将死时出现的那只乌鸦。
“在人间?那你现在是在哪儿?”
“我们正飞往神界。”
“你同云将···”
“云将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的坐骑。”
“云将他···”
“云将他是天神。” 白泽面无表情地解释着。
“这么说,云将没死,神是不会死的。”
白泽这次许久没有说话,他的喉咙口发出低低的呜咽,最后他说:“神也会死,但是云将···没死。”
“你是被海神大人选中的,你会成为神。你的灵魂本已消散,但是我替你重新聚拢了灵魂,等你到达神界,你会跟着海神大人学本事,你也就成为了掌管人间的神。”白泽的话似乎如同神圣的指令,那种语气不容反驳。
“可是,人间···”
白泽打断了她的话:“别再提人间二字,从此你同人间没有分毫关系。我可以告诉你结局,琴娘后来跳崖自杀了,至于安歌他会照顾好那个世界的莘萝的,从此时空的秩序会恢复。而你,再不属于人间。”
“琴娘为什么自杀?”
“琴娘在算计安歌的时候喜欢上了他,最后又发现自己的复仇可能是个笑话,反正都是些人间无聊的恩怨,你不要再提了。”白泽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莘萝于是没有再说话。
飞了一会儿,景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下面的山峦满眼的翠色,润在了清凌凌的山泉水里,漾成一幅“遥看分明近却无”的写意画,空气里全是三月里甜甜的草香,还融了阳光进去的,是新鲜的,纯净的,真诚的。泉水流淌的汩汩声厚实又不乏灵动,不紧不慢地诉说着永恒的从容,正是莘萝此时内心的写照。
“这是什么地方,真像仙境一样!”
白泽突然猛烈地抖了抖翅膀,然后急速朝下俯冲,莘萝一个没注意就栽了下来,她感到这是白泽故意的。
莘萝跌在草地上,只擦破了些皮。白泽居高临下地对她道:“这里是人间同神界的入口处,叫女床山,你一直沿东方走,越过生死河,就到了神界。”
莘萝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白泽振翅而翔,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雪白的羽毛带着圣洁感。
白泽既然告诉了她线索,那么她便一路往东方走。
白泽明明可以带她去神界,但是却把她丢在了这里,而且不是客气地让她下来,而是把她扔了下来。莘萝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某种无名的恶意。
莘萝沿着弯弯的山路走,零星的婆婆纳长在路两侧,像是满天的小星星,只不过是新绿色的夜幕,闪蓝的星子罢了。四片小小的蓝色心型花瓣拥着一点淡白的蕊,那叶片长得竟如玫瑰花般的标致,像是人精心砌出来的。
婆婆纳沿着小路铺呈开去,远远望去如玉人身上一条斜斜的蓝色裙腰带,煞是玲珑可爱。
但正朝远处望去的时候,却注意到蓊郁的草地里躺着一只巨大的鸟儿,身形足是莘萝的两倍有余。
全身羽毛青绿色,如一块上等的翡翠,有层次、有深浅的嵌在上面,顺滑光洁的射出耀眼的光来,尾部的羽毛则五彩纷呈,绚丽得任是宫廷里最奢华、最夺目的布匹和簪饰也比它不上,这样华美的五彩之色好像正是把雨霁后天边的彩虹全聚在了一起化成的。
莘萝看见那只巨鸟的胸脯处染上了金红色的血迹,奄奄一息地仆在地上,睁着如黑玛瑙般的眼珠盯着自己,而自己的身影全映在了它的瞳仁里,莘萝俯下身子,看着它的眼睛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受伤了吗?”
那只巨鸟好像伤得很是严重,使劲哼了一声,深沉得连大地都微抖了一下。
“你也是神吗?”
巨鸟摇了摇头,好像听不懂她说的话。
但是不停地悲鸣,那样子似乎是哀求她救救它。
莘萝运出法术帮它止了血,从路边的婆婆纳中汲了些□□敷在它的伤口处,婆婆纳可以很好地止血。话说它的血虽是殷虹的,却闪着金色的光芒,那颜色就像是被夕阳染红的江面,但还要更深些。
巨鸟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莘萝就接着往前赶路,刚走了没几步,只听得山中云端传来一阵啸声,从山的这头流向那头,像是魏晋名士随心所欲地吐露一派风致,一腔心曲。
莘萝缓缓转过身来,正是那只巨鸟所啸,它已经从草地上站了起来,庞大的身体投下的影子足有一个小湖一般大。
它恢复得倒是很快,刚刚还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现在倒是已经有精力作如此响遏行云的一啸了。
“你难道有什么想说的?”
“我是女床山上的鸾鸟,因为全身羽毛青色,而不是五彩斑斓,族内视我为异物,群鸟攻击我,我受了伤躺在这里,你既然救了我,我又已经回不去女床山的家了,不如跟着你同行,报答你的恩情。”那鸟说话如仙乐奏鸣,悦耳动听。
莘萝觉得奇怪,她竟能听懂一只鸟儿的话语:“你还说你不是神,那我为何能听懂你在说些什么?”
“恰恰相反,因为你是神,所以能听懂我们鸟儿的话,只有神才能听懂人世间活物的话语,倾听我们的心声。而我不过是女床山上一只普通的人间的鸟儿。”
“你误会了,我也是人,既然女床山回不去,这广阔的天地便到处都是你的家了。”
鸾鸟欲语还休,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莘萝既见它无话可说,朝它微笑了一声,兀自往前行去。
而后鸾鸟见莘萝走远,蓦地展开华彩的双翅,抖了抖身子,振翅腾跃,直插天际,徒余了一滩殷虹的血迹和几根上端青色下端五彩的羽毛掩映在草丛里。
天空中一只青色的鸾鸟绕着女床山低徊了三圈,继而朝着红衣之人的方向紧紧跟去。
“你要一直这样跟着我吗?”
鸾鸟肯定地回应她:“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带你去!”
“你知道生死河吗?”
鸾鸟的身形忽然一滞。
“你知道?”
“生死河是不祥之地,你为什么要去那儿?”鸾鸟有些惊慌。
“有神告诉我,越过生死河,就可以往神界去,那是我现在唯一可以去的路。”
“你越不过生死河的。”
“总要试试才知道。”
鸾鸟急了:“生死河,我在女床山呆了这么久,人间许多地方都去过,唯有生死河不敢去,那条河去了会给整个族带来灾祸的,传说生死河的对面是掌管人间运行的诸神所在之地,如果你不是神,怎么能闯入神的地方呢?”
莘萝无动于衷地一直往前走,鸾鸟心意有所摇摆,但是却始终跟着她。
就这样,莘萝和鸾鸟一直走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天亮之后不久,莘萝抵达了生死河畔。
生死河,莘萝以为最多只是一条汹涌的、深不见底的河流,但是真正看见时,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其实这并不是一条河,是燃烧着的冲天的红色火焰汇聚而成,那些熊熊燃烧的大火烧得比莘萝的人还要高,但是火势又不会蔓延到草地,而是聚成一条望不见两端和对岸的河流。
“这就是生死河?所以昨晚我们见到的红光其实就是这些永不止息的火焰?”莘萝问道。
“生死河,一旦掉了进去,就会转瞬化为灰烬,你要怎么越过去?不是试试就可以,而是万分努力都不可能。莘萝,我知道你一定要亲眼见到才肯放弃的,任何话语都说不动你。”青鸾这样说,这是鸾鸟的名字。
“这么大的火为什么烧不到草地?”
“因为这是一条河,在火的下面是水,因为有了水所以火永远被压制在这条河的界限内,而且也感受不到异常的热。”
“水和火怎么能同时存在?”
“所以说这条河是不祥的。”
“我的确是过不去了。”莘萝原本以为白泽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但是没想到这根本是条走不通的死路。
“走吧,既然越不过,就别在这儿逗留了。”青鸾振了振翅膀,准备返回女床山。
但莘萝还在那里,她坐了下来,紧紧盯着生死河,视线却集中在很遥远的地方,她神色肃穆地思考着,青鸾于是又飞了回来。
“不走吗?”
红衣的莘萝却忽然道:“我虽然越不过去,但是你不是可以吗,你可以带我过去吗?”
“我···”青鸾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莘萝却十分坦然地望着它。
隔了许久,青鸾俯下身子道:“那你上来吧。”
莘萝爬上了它的背,青鸾渐渐离开地面。
“你思考了很久,才做了这个决定?你不怕带来灾祸吗?”莘萝道。
“如果我还回得去女床山,我大概不会答应你。但是我的同类已经抛弃了我,我也回不去女床山的栖息地了,况且是你救了我,冥冥中注定我就是要跟着你的。对于未知总是恐惧的,但是你眼底的光却驱散了我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