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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法冷情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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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个月的时间,靖安军的战线就往前推进了三个州县,比一个月前整整扩大了一倍,北戎边界的靖安驻军全部赶到,由颜夕楼和冯飞扬统领的靖安亲军,李良统领的西北驻军,和乔琳带来的段落暗军,加在一起虽然还不足以和大楚军队匹敌,但是已经不至于捉襟见肘。
水遥在周围募军,收拢了大批的青壮年,也扩充了靖安军的实力。
但是人多了,粮食就更加不够吃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楚玄灏下令军队上山打猎,下水捕鱼,只要能吃肉的时候,绝不动存粮,每日供给粮食只有两个馒头,为了与将士同甘共苦,他每天也是这样,只不过多了一盆米粥给景儿。
水云树与南郡郡守交好,写了书信去,南郡郡守答应送他一些粮食,但是他们人手不足,只能让这边去运。
南郡处在靖安军怀宁军战线交界的怀宁军地盘上,只有一条隐秘的山谷可以过去,路线偏远又很危险,楚玄灏不放心别人,就派颜夕楼去。
颜夕楼接了命令,带了两百人出发去取粮。
南郡郡守虽然与水云树交好,还答应帮助,但是毕竟他还在怀宁军这边,而且楚玄灏还顶着一个叛乱的罪名,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帮忙,别楚玄灏这边刚收了粮,他那边就人头落地,这太可怕了。
所以颜夕楼看到郡守的时候,他已经等得脸都急白了,远远的看到了颜夕楼,跟水云树传来的信上一对,就认出了这个人是楚玄灏亲信,顿时喜色上面:“来了来了!”
颜夕楼骑马过来,翻身下马,对郡守抱拳道:“多谢大人大义!王爷自当不忘大人今日。”
郡守擦了擦汗,道:“哎呀,说的哪里话,我要是贪恋权势之人,今日就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了,颜教头快点把粮食运走吧,你们可是从那边的山谷来的?”
颜夕楼道:“正是,只有那边的山谷没有怀宁军的人。”
“是啊,那边山谷隐秘,快,闲话少叙,赶快把粮食拉走,这是五千担杂粮,府中存粮也不多,给王爷应个急吧!”
“谢过大人!”
颜夕楼命令身后士兵赶快交接粮食,把粮食抬上车,由于路不好走,车不多,粮食装不下,颜夕楼与郡守约定,三日后还是这个时候,他们来运剩下的粮食。
郡守连连答应,目送着他们走远。
两个时辰后,他们到了那条隐秘的山谷,山谷里有很多杂石,车辆负重行进速度也比来时慢了很多,
颜夕楼自从进了这山谷,就心里隐隐发慌,眼睛不停的看着两边的陡山和稀稀拉拉的树丛。
按说这样稀疏的树林是藏不住人的,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太草木皆兵了。
“快点!”他喊了一声。
又走了一段,忽然旁边陡坡上滑下来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正砸在他的身边。
颜夕楼立刻抬手让队伍停下,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块石头。
副将见了走过来,道:“教头,怎么不走了?”
颜夕楼松开手里的缰绳,从腰里缓缓抽出一条银鞭,道:“告诉兄弟们,准备抄家伙。”
副将脸色一变,厉喝道:“兄弟们!抄家伙!有敌!”
一声令下,士兵们唰的抽出手中钢刀,紧张的看着四周一片安静的树林。
颜夕楼还看着那石头,忽然抬头,喊道:“小心!上面!”
话音刚落,两边陡坡上忽然冒出一队怀宁军,陡坡下不来,他们迂回到侧面缓坡,向颜夕楼的队伍就冲了下来!
钢刀已经出鞘,靖安军想把粮食聚集到一起已经不可能,但是怀宁军好像对他们并不感兴趣,很快,他们就发现,来的人不是截杀的,是抢粮食的!
这些粮食可解家里兄弟的燃眉之急,可以吃饱好几顿肚子,他们怎么肯奉送?而且山谷狭长,怀宁军的人并不多,也施展不开,就在这几乎能贴着敌人的地方,两方人马展开了拼杀。
颜夕楼一马当先冲入战团,他虽没有钢刀,但是一把银鞭用的出神入化,凡是银鞭一出,必能勒断一人颈骨,让人望之生畏。
副将抽身战至颜夕楼身边,喊道:“教头,怀宁军人手有限,杀了吧!”
颜夕楼也看清了战况,道:“杀!”
副将再次冲入战团,靖安军个个都下了杀手,眼看着胜利的天平已经往靖安军这边倾斜,怀宁军后面一阵骚乱,冲出一人。
颜夕楼目色一僵,呆在那里。
就是这一走神的功夫,一个怀宁军一刀砍在了他的手臂上,他一声痛呼,挥手勒断他的脖子,目光又落到了那人的身上。
靖安军势头正好,颜夕楼却失神一般的站在那里,眼看着他腾挪躲闪,为怀宁军开路,却一下也不曾真的伤到靖安军,这比杀人更费力,他看那人与身边的人周旋多时,脸上已经有了点点汗意。
靖安军见这人武艺非凡,但是似乎是有所顾虑,不敢杀他们,就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七把钢刀一齐冲那人砍去!
颜夕楼眼眸一紧,吼道:“不要!”
那几个人听到颜夕楼的喊声,钢刀堪堪停在那人头上顿了一下,这一顿,就被那人一脚踹飞。
那人也听到了颜夕楼的声音,隔着战团看到了他,他很想牵出一个笑意,但是他的脸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眼看着怀宁军不敌,再打下去,这些人必定或死或俘……
“不要打了,粮食给他们……”颜夕楼颤抖着说。
副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教头,你说什么?”
“我说……”颜夕楼眼睛盯着那人,一刻也不敢离开:“把粮食给他们……放他们走……”
“教头你疯了吗!”副将怒吼。
“我没疯!我让你把粮食给他们!”颜夕楼吼回去。
副将咬了咬牙,别过脸,就是不肯下令。
颜夕楼沉了沉心,吼道:“靖安军听令,撤!”
不止靖安军,连来截杀的怀宁军都愣了,什么?没听错吧,撤退?
看到颜夕楼铁青的脸,令出必行,靖安军慢慢的退出了战团,眼睁睁的看着怀宁军把粮食运出了山谷。
那人一晃身钻进了怀宁军的队伍中,再也看不到影子了。
副将看他们已经走得没影了,还是忍不住道:“教头,王爷那边,你去交代吧。”
“自然我去。”颜夕楼还看着那方向,轻声道。
“你说什么?”楚玄灏拍案而起。
副将跪在地上,也气的不轻,道:“末将也不明白教头到底是怎么了,五千担的粮食全都被怀宁军抢走了!”
“叫颜夕楼!”楚玄灏吼道。
其实不用他喊,颜夕楼早就脱了铠甲等在门外,听到楚玄灏的声音,沉默着走了进来。
李良在外面看着,不敢进去。
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你为何放怀宁军走?”楚玄灏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颜夕楼只是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楚玄灏负手在他面前走了两个来回,努力的压着心里的怒气,他知道颜夕楼不是鲁莽的人,他既放了怀宁军也一定有他的理由,但是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样的理由能让颜夕楼弃军中于不顾,把粮草奉送给楚玄清!
“你,你给我一个理由,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颜夕楼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声没有。
楚玄灏怒道:“这五千担粮食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没了这粮食,你去种给将士吃吗!还是让他们吃了你!”
李良听了赶进来跪下,道:“王爷息怒!颜教头肯定不会无故做这样的事情的,颜教头,你一向做人坦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颜夕楼心中顿时升起深深的负罪感,道:“请王爷责罚。”
“我不是想责罚你!是你!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敢把粮食拱手送给他们,难道都不敢跟我说一句实话吗?”楚玄灏怒道。
颜夕楼的身子抖了一下,道:“请王爷责罚。”
楚玄灏气的一把攥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眉头一皱,因为他看到了一双无比痛苦的眼睛。
颜夕楼艰难的动了动嘴巴,说的是:“请王爷责罚。”
他放下颜夕楼的头,道:“你虽是我的亲信,但是这等大事众目睽睽,你一定要受罚,就因为你是我的亲信,要比别人罚的更重!来人!”
门外侍卫应声而入。
楚玄灏凝视着颜夕楼,道:“颜夕楼阵前怯战,着打八十军棍以儆效尤!”
八十!李良惊了,这是要打死他吗!
“谢王爷饶命!”颜夕楼道。
侍卫却直接上前,架走了颜夕楼,直接拉到了校场。
李良看着楚玄灏的脸色,也没有求情,悄悄的溜了出去,飞快的赶到了校场。
颜夕楼已经被剥的只剩一层里衣,架在了刑架上。
那儿臂粗的棍子已经抡起来,重重的砸在颜夕楼的背上,他看到颜夕楼的身子狠狠的颤了一下。
李良拉过监刑的军官,低声道:“别打那么重,王爷生气是生气,但是真是八十棍不死也残废了,别说现在军中无将可用,就说他跟王爷从小的情谊……”
监刑官一想,楚玄灏生气下了这么个命令,他要是真把人打残了,估计下一个就是他了,就道:“末将明白。”
说是留情,但是那棍子却是实实在在的打在了颜夕楼的身上,那样的血肉模糊连李良都不忍心看。
而颜夕楼紧咬牙关,青筋爆出,却一声不吭。那一棍一棍似乎打到了他的心上,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心比身上更疼。
当最后一棍抡在他后背上的时候,他已经意识朦胧,眼前忽然闪过那人的脸,那轮廓那般清晰,又那般模糊。
“云书……”他喃喃一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