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茶花》涂小言

45、徐家皇后

　　太医诊完脉躬身退了出来，颜夕楼在外面请太医去厢房坐下用茶开方子。
　　“少爷没事吧？”颜夕楼的语气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
　　太医浅浅的喝了一口茶，拿起笔一边开方子一边道：“凌少爷的身子比寻常人弱很多，应该是从小胎里就弱，如今是秋天，天气冷了最容易生病的时候，凌少爷最近似乎忧虑多了些，想必是时气所感，早晚暖着点，多吃些补养的食物，若是实在困倦，多睡一会儿也无妨，只是若是多于六个时辰，还是起来活动活动的好。”
　　颜夕楼一项一项的用心记着，然后接过来太医的方子，客气的送了他出去。
　　前脚送走了太医，他把方子交给下人去抓药，又殷殷的叮嘱玉岫刚才太医说的话，把个玉岫弄的烦不胜烦。
　　“哥哥！你刚才都说过一遍了！你要是闲着，去回王爷吧，他肯定等着你回话呢！”说完就进了凌溯溪的房间。
　　燕云书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道：“招人烦吧，你是挺招人烦的，少爷是王爷的少爷，是我这个侍卫的少爷，是玉岫那个丫头的少爷，用得着你这一套一套的跟老妈子似的……”
　　颜夕楼抬手一道劲风劈下，燕云书闪身接住，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道：“我没开玩笑。”
　　这句话一出，颜夕楼心中一跳，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燕云书看着他的背影，眼眸深的像一潭湖水。

　　因为凌溯溪最近病了，其实也说不上病，太医来过两次都说没事，但是还是把王府闹得人仰马翻，主要原因是自从他懒懒的，楚玄灏就下令王府家事只有上午才听，让这些人不要拿琐碎的小事来清秋苑问，而且隔三差五的就会来陪他吃饭，管厨房的，管陈设的，管被服的，全都捏着一把汗，生怕哪里疏忽了就会步上许管事的后尘。
　　红芳小心的把一件百蝶穿花外袍穿在徐莹身上，打量着镜子里她娇媚的形容，道：“王妃出去走走也好，好过在府里看那贱人矫情。”
　　徐莹难得没有口出恶言，只是冷冷的笑了笑，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摆，道：“由着他张狂，秋后的蚂蚱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车备下了吗？”
　　红芳忙道：“早就备下了，还有这件衣服，是皇后娘娘上月里亲自命人制的，王妃穿着去见娘娘，娘娘必定高兴。”
　　想起徐嫣，徐莹道：“姐姐还是疼我的。”说罢挥了一下袖子，仙子一般的转了个身，盈盈一笑，道：“走吧。”
　　楚王虽有几位侧妃，但是都只是普通的皇妃，一位贵妃都没有，后宫里只有徐嫣一人为尊，这是楚王暗许过的尊荣。
　　皇帝皇后虽名为夫妻，二人也确实融洽，举案齐眉，但是却少了寻常夫妻的亲密，二人之间仿佛永远隔着一层看不清的雾，永远也看不清对方的心。
　　徐嫣刚刚接受过妃子们的请安，身上还穿着正式的凤袍，头上戴着沉重的凤冠，那般的华丽耀眼，珠光宝气，仿佛全天下的珍宝都堆在她这宫里，衬托着她的尊贵。
　　她是国母，她当然当的起。
　　但是这样耀目的光芒中，却有着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孔，凤冠下，她垂着眼帘，手指摩擦着怀里的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碧玉如意，就这么轻轻的用手指蹭了许久，身子都没有动一下。
　　身边的侍女绿荞轻声道：“娘娘，靖安王妃请安。”
　　仿佛已经定格了人这才微微抬起头，道：“请她进来吧。”
　　绿荞对主子这幅样子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听她吩咐，就向殿外走去，对台阶下的徐莹说：“请靖安王妃进来吧。”
　　徐莹提裙而入，脚踏上这金灿灿的宫殿，心顿时也有了些庄重，看到高坐在上的姐姐，那张相似的面孔，忽然想到了母亲说的话，这张凤椅上终究只能坐她徐家的女儿。
　　她盈盈一拜，道：“臣妾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徐嫣终于露出点笑意，道：“起来吧，一路车马颠簸么？”又看到她身上穿着的衣服，道：“我看见这料子就知道合适你穿，你穿了果然好看。”说着站起身来，绿荞走过来扶她。
　　徐莹也站了起来，道：“衣服倒在其次，姐姐待我这份心意才是最好的，还和在家的时候一样。”
　　徐嫣走下来，携了她的手，道：“这里喘气都带着规矩，去寝殿坐坐吧，可吃了？”
　　徐莹跟着她往寝殿走，道：“用过早膳了，王府膳房今天送的粳米粥还好，小菜有一道萝卜，吃不惯。”
　　徐嫣道：“王府自然比不得家里，红芳记着些，下次让膳房不要送萝卜了。”
　　红芳应了一声，道：“奴婢从小伺候王妃，这些事情万万不敢忘，只是最近府里有人身子有恙，膳房为了他的一日三餐已经忙翻天了，哪儿还把奴婢的话放在心里。”
　　徐嫣侧头看她：“谁病了？既然膳房这么精心的准备他的饮食，自然是要紧的人了，一时半刻记不得也是有的，你看到了，自己拦下来，不端到你家王妃的面前就是了，怎么可以背地里议论主子？”
　　红芳低了头，道：“奴婢是府里的家生奴才，见王妃委屈，才斗胆在娘娘面前抱怨两句，妄议主子是再不敢的！”
　　徐嫣也不再说她，拉着徐莹的手坐在矮塌上，徐莹忍不住道：“姐姐，并非红芳在后面说主子的不是，那贱人原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不过一个以色侍人的卑贱货罢了，红芳为我不平而已。”
　　她挥手让身边的红芳和绿荞都下去，这才有些不忿道：“连个名位都没挣上去呢，好好的男人不思考个功名为国效力，整天狐媚王爷，让王爷对我不闻不问，我倒要看看王爷能宠他到几时，到时候他是怎么死的！”
　　徐嫣安慰她：“又是那凌溯溪？你何苦跟他置气，你过你的日子，他过他的日子，他不是也不曾得罪你么，你整天盯着他累不累啊？”
　　“哪里是我和他置气？我哪里还敢跟他置气！不说进府这么久我从来就没沾过银钱上面的事，话上面略微提他一句王爷就给我脸子看，进府的赏赐他不点头谁也不敢给我拿，你满这京城看看，可有我这样窝囊的王妃！”
　　徐嫣叹了口气，道：“可是你毕竟是王妃，有你的身份在，有父亲在，有我在，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姐姐！”徐莹气道：“若是你这性子就罢了，我是忍不下的，早晚让他死在我手里！”
　　徐嫣知道妹妹脾气，再劝也是无用的，就不再说什么。
　　徐莹平静了一下胸口的郁愤，话锋一转，道：“姐姐，我这次来并不是跟你吐苦水的，陛下要大选了？”
　　徐嫣的手指微微一颤，低声道：“是啊。”
　　“姐姐，你可有法子取消这次大选？”
　　徐嫣意外：“这些事情都是太后做主，最不济也是皇上的主意，我哪里……哪里说得上话……”
　　徐莹一见姐姐这副软面团的样子就生气，道：“姐姐！你是正宫皇后，就该有正宫皇后的架子！你说话就得有皇后的气势和分量，怎么这么软弱！陛下不疼爱你，你还要放人进来夺你的恩宠？”
　　她气急了说话就没了分寸，眼见着徐嫣神色黯然了，就忍了又忍，把几乎脱口而出的指责咽了回去，拉着她的手道：“姐姐，我知道你脾气好，但是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我想一想，我在王府里不得脸，被一个男宠压的抬不起头来，大选之后剩下的秀女中有好的是要指给皇族的，若是太后那边觉得我不中用，笼络不住王爷的心，弄进王府三五个侧妃，那我……那我还活着做甚！”
　　听了徐莹的话，徐嫣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她自然是舍不得妹妹受苦的，嗫嚅道：“那我……”
　　徐莹见事有眉目，赶着道：“你去求太后，就说皇上身子不好不宜纳妃，你是皇后，是她的儿媳，你进宫这么多年贤德的名声已经在外，她知道你不是那善妒的蠢妇，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她自然会考虑的！”
　　一想到要去见太后，说这些有违妇德的事情，徐嫣又犹豫了起来，道：“我是皇后，原本就该为陛下统领六宫，善待后宫诸人，我……怎么能挡着陛下不许他纳妃……”
　　“那你就是看着我受辱！你受得了这份委屈，那是你，我受不了，你不肯去说，等侧妃进了府，我就是跟她们玉石俱焚也绝不含羞忍辱的活着！”徐莹气极吼道。
　　徐嫣见她气的不行，赶忙伸手拉她：“你别气，我……我去说就是了……”
　　徐莹这才消了些气，道：“父母只有你我两个女儿，姐姐，你要是再不帮我，我只有死这一条路了，不过，我就算是死，都要拉上凌溯溪垫背！”她俏丽的面庞闪过一抹狠戾。
　　徐嫣握着她的手，鼓了鼓勇气，为了妹妹，她少不得要去一趟那虎口般的慈安宫，想起严肃的太后，她就心中一颤，若是太后不答应，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