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不言》君临昆吾

9、还记得你有个师父吗？

　　如歌抄完了夫子罚的十遍《礼记》，挑了下灯芯，打算帮晙麒抄两遍，也不知道平时他都干什么去了，露出的手指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总也不见好。
　　“还是男子读的书有意思”如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总归还是觉得不够，就好像是背上有一点瘙痒处，隔着衣服，怎么也抓不到的感觉，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也说不出来哪里觉得不够，但是总归心里有那么一处空空的，想要更多。
　　“究竟想要什么呢？”
　　想着想着，柳晙麒的那几页也抄完了。如歌自行洗漱后熄了灯，躺在床上，盯着帐子看了会儿终于有些困意了，闭了眼睛睡过去了。还是有些不适应没有红杏的日子啊，睡过去之前她想着。
　　柳家的三婶子也曾想给如歌新配个贴身丫鬟，被她给拒绝了。如歌觉得她没有多想念红杏，只是不想要新丫鬟而已，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放不下啊内疚啊或者说她重情义啊什么的，真奇怪。
　　在族长家住了三个半月了，又快到夏天了。真的非常讨厌夏天啊。如歌平日里与一帮子小子一起上学，她喜欢坐在个角落里，没人招惹她她也不会去主动跟别人亲近。三叔家有三个小子，一个还在怀里抱着呢，另外两个是双生子，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家学开之前就在别的学堂里读书了，成日黏在一起，如歌没见过他们两个谁单独的，家学开之后他两也没什么意见，安安静静的回来读书，长大了估计也是一派君子端方温润如玉，“也有可能是个书呆子？”四叔家的小子插嘴，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柳月舒与柳月雅，也就是三叔家的双生子，依旧笑笑没有讲话，窗口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还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歌无聊的想着。学堂里就她一个女子，除了晙麒，三叔家的柳月舒柳月雅，四叔家的柳炎，四婶娘舅家的于清和不知道谁家的江宴外，还有七八个她不记得名字的族亲。撑着脑袋，又转头看了看晙麒，如歌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越发沉默不喜与人交往，而且总是一副没睡饱的样子，露出的手指上一直有细小的伤口，上次柳炎大力拍了拍他肩膀，就立刻脸色发白满头冷汗。“不对劲”柳如歌嘀咕了一下，又不再关注这件事了。夫子现在讲的东西很有意思。

　　“喂！”
　　如歌看了看周围，没别人，那应该是在叫自己了。转过头去，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少女，挽了双髻垂下来两缕，鹅黄色的裙子绣了几只蝴蝶，脸颊鼓鼓的，可爱极了。
　　“干嘛？”从假山上跳下来问道。平日里如歌喜欢躲在后边园子的假山上看书，这里没什么人，一边看书一边逗弄池子里的锦鲤就是一天过去了，来这里特意寻她，怕是有什么事情吧。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少女手插着腰，看起来是真的在生气的样子。
　　“？”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少女又强调了一次。“你是京城来的你了不起啊！我爹爹还是族长呢”跺了跺脚，看如歌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我最讨厌你这种表情，高高在上的，谁都不搭理的样子！”
　　如歌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她可爱了。
　　“凭什么你可以去家学我不可以”“凭什么爹爹把好的都给你”“就连娘也不许我招惹你让你不开心”少女可能真的委屈太久了，边哭边喊着，“这是我家啊，他们是我的爹娘啊，为什么你们来了之后都变了…什么都变了…”
　　“我不喜欢你！”如歌没有防备被少女推了一把。咧了咧身子刚站稳就听见“噗通”一声，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晙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女就被晙麒推进了如歌平日逗弄尽力的那个池子里了。
　　“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二姐，没有人！”柳晙麒冲着落汤鸡少女一字一顿的说。
　　周围也没有大人，如歌叹了口气，认命的跳进水里捞出了乱扑腾的少女，其实水也就到胸口深而已。柳晙麒红着眼睛愤愤的盯着落汤鸡，不等如歌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那个落汤鸡少女是族长最小的女儿，从小宠着长大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最好的云织变成了别人的衣服，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最喜欢的食锦记的点心要跟别人分享，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娘不许她惹那姐弟两个生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孩可以去家学而自己不可以，想不明白，她就要去问个清楚，可是为什么她要被推下水，她只是想要问个明白而已。
　　落水之后少女发热了三日，不等族长问责，柳晙麒主动去祠堂跪了三日，待少女又活蹦乱跳之后才出来，族长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柳晙麒依旧不怎么跟别人说话，也不跟如歌说话。每日睡不饱的样子，独来独往越发孤僻。如歌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那日他又是如何出现的，在那里待了多久，为什么要帮自己，他不是很不喜欢自己么，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与晙麒独处。
　　翻了几页《孙子兵法》，如歌觉得一直压在自己心口的那口气似乎有些松动了，她好像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那日学堂听夫子讲的时候就觉得十分有意思，但是夫子看起来不是很喜欢兵法将书，只略略提了提，就翻过去了。如歌自己寻了这本书，仿佛找到了新的方向，背上的那处瘙痒，快找到了。书意正浓，读的正是兴起，房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徒儿，你可记得你还有个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