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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青莲剑仙·李白Ⅳ ...

  •   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入宫的一天。

      依照着女王的吩咐,送来了上好的酒,却没想到,这女王竟要见她。

      跟着领路的宫女,桃夭小心打量着四周。古树参天,朱墙青瓦,碧色清池浮萍清脆,上好的白玉铺就地面,一条条向外延伸,也不知通往何处。

      宫装女子领着桃夭停在了一个大殿门口。她垂着眼,恭敬有礼的说道,“女王在殿内,桃夭姑娘进去吧。”

      “多谢姑姑。”

      桃夭回以一礼,踏入大殿之中。

      这大殿内部,金碧辉煌,檀木作梁,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再往里去,桃夭看到了一金漆雕龙躺椅,躺椅上斜靠着一位女子。

      女子半阖着眼,身侧无一随侍。

      “民女桃夭,见过女帝。”

      桃夭跪下正准备叩拜,却感到一股阻力将她的身体托住。她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这股力量托起,然后重新站稳。

      “无需多礼。”

      桃夭身子一震,只觉这四个字带着一股魔力,让她由心想要对她顶礼膜拜。她看向女帝,见她嘴角带笑,撑着下巴看着她。

      “你便是长安城小酒肆的老板娘桃夭?”

      “正是民女。”

      女帝对桃夭招招手,“你且近身来。”

      “是。”

      桃夭垂着头走近女帝,又见女帝指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谢女帝。”

      女帝呵呵一笑,“无需多礼,就当朕是你一好友,随意些。”

      桃夭心中叹息,却也无奈,只好嘴上应承,“是。”

      女帝拿过一旁小几上的酒杯,浅抿一口,“桃夭这桃花酿味美香醇,比起宫中的佳酿,也丝毫不逊色。就是那天上的仙人,若是闻见了这酒香,想必也要偷偷下凡来尝尝!”

      “女帝过誉了。”

      “今日朕打算用这桃花酿宴请众人,桃夭的酒可带够了?”

      桃夭点点头,“陈年桃花酿共十坛,尽数入宫,桃夭不敢私藏。”

      “那桃花酿,需酿制多久才能启封?”

      桃夭想了想,答道,“约一年。”

      “你那酒肆的桃花酿尽数运入宫中,岂不是这一年内,长安城除了朕,无人再能尝到?”女帝嘴角噙着一抹笑,“那朕岂不是成了长安城的罪人?”

      桃夭不明白女帝见她,究竟想要如何。她只得听一句,答一句,“长安城内,并不是只有桃夭的酒肆才有桃花酿。”

      女帝眼眸微动,打量了一番桃夭。只觉这桃夭面容姣好,身姿卓绝。

      “桃夭可许了人家?”

      桃夭一楞,她疑惑的看了看女帝,只见她嘴角依旧噙着那抹笑,不由疑惑更甚。她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冷静答道,“并未。”

      “那可有喜欢的人?”

      “……”桃夭眉头微皱,她只觉得女帝的视线,像是想要将她的身子破开,窥探她的秘密,“桃夭……并无喜欢之人。”

      听了桃夭的回答,女帝忽然大笑起来,桃夭一阵莫名。

      “嘴上说没有,但你的眼睛,却很诚实。”女帝直起身子,朝桃夭这边探了探,“男人是危险的迷药,桃夭的眼睛,明明已经迷失在其中。”

      桃夭瞳孔一缩,正想着如何才能为自己辩解,那女帝却已经转了话题。

      “听闻青莲剑仙李白,常去桃夭的酒肆饮酒。这事儿,可是真的?”

      桃夭莫名紧张起来,不知女帝忽然提到李白做什么。她深吸一口气,答道,“是。”

      “桃夭莫紧张,朕也不过是随口问问,并无他意。”不知何时入内的宫女走到女帝身侧,女帝起身与桃夭擦肩而过,“今日百花宫宴,桃夭也一并来吧。也顺便看看,除了桃花,还有什么花可以入酒的。”

      桃夭一楞,本以为女帝见过她后,便能离去,没想到女帝竟然留她赏花。

      女帝挥挥手,“退下吧。百花宫宴开始前,你可以在宫里随意看看。”

      “是,民女告退。”

      桃夭退出女帝的寝宫,看着眼前朱墙青瓦,深深叹了口气。来时有宫女带路,现在,她也只能一人走走了。

      桃夭顺着白玉小路向前走,仔细欣赏皇宫的美貌,也不知逛了多久,天色越来越暗,桃夭本想回到原路返回,却发觉自己已经迷路。

      忽然,前方柳树后,有女子的声音。

      桃夭正想上前问问路,却听到那女子的深情告白。桃夭止住步伐,不愿打扰这对有情人,在转身之际,却听一熟悉的声音从柳树后传出。

      “抱歉,李某早已心有所属。”

      那女子哭泣着跑出来,与桃夭撞了个正着。

      李白靠在柳树上,歪着头看着她,“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

      “不过路过而已。”桃夭平淡的说道,“倒是李公子,女帝的宫殿都能来去自如,如同自家后院。果然不愧是女帝都青睐有加的青莲剑仙啊。”

      这几日来,桃夭早已将对他的情意,在心底挖了个坑掩埋起来。她想,若是再看到他,定不会再有那日那般的痛彻心扉。

      “世人强加于我的称号而已。”李白无奈一笑,“李某不过是一凡夫俗子,若无女帝邀请入宫,怎敢随意在这后花园游荡?这华清池柳是女帝花园最偏僻的一角,桃夭怎会再此?莫不是也跟我一样,躲避这花园中的花蝴蝶的?”

      桃夭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答,难不成要跟他说——我迷路了?

      李白环臂,打量了她一番,“莫不是迷路了?”

      桃夭被戳穿,脸突然通红一片。

      李白觉着好笑,他走上前来,“走吧,女帝的百花宫宴也要开始了,听说今日还把那醉仙楼的厨子给找了来,专门做了一桌百花席,真令人期待啊。”

      桃夭抿抿嘴,跟在李白的身后。

      李白和桃夭一前一后走着,两人均沉默不说话。眼看着气氛变得尴尬,他只好主动挑起话题,“有件事,李某有些想不明白,想问问桃夭。”

      “何事?”

      “那日李白醉酒,有些事记不清了,只得像桃夭求证一番。”李白摸摸额头的疤痕,“为何李某醉酒,脑袋上磕了个血窟窿?”

      桃夭身子一僵,停下了脚步。

      李白回首看她,却见她眉头紧皱,“怎么了?”

      桃夭问他,“那日的事……你真记不得了?”

      李白摇了摇头,答,“记不得了。”

      桃夭心中杂乱,盯着李白的眼睛看了许久,确认李白是真不记得后,心中松了口气,却又有些隐隐作痛。她想了想,“你那日喝醉了之后……撞了桌子。”

      李白疑惑眨眨眼,“撞了桌子?”

      他看着桃夭,见她眼神闪烁,显然是在说谎。可是,李白却不懂,她为什么要说谎。

      李白领着桃夭来到了百花园。百花园里一派热闹,枝丫花丛间摆放着华丽的宫灯,花园中心的空地上,一个个小几错落有致的摆放,不少小几已经有人落了座。

      桃夭正准备随便找个角落坐下,却听闻宫女一声高昂的声音传来,“女帝驾到!”

      桃夭跟着众人一到跪下迎接,女帝入座后,忽然招呼了桃夭,“桃夭,你且上前。”

      “是。”

      桃夭走上前,女帝指着一侧的小几,“你便坐在这里吧。”

      “是。”

      女帝指定的位置就在女帝右侧第三个小几。桃夭走到女帝指定的位置坐下,却发现李白正坐在她的对面,他和她之间,就隔了一戏台。

      桃夭并不习惯这样盛大的宫宴,她只得低着头,认真的尝着小几上的美食与美酒。

      忽然,女帝唤了她的名字。

      “桃夭,那日长安祭典高楼戏台上,弹奏塞外曲的人,可是你?”

      桃夭有些惊愕,她下意识看向李白,却见李白也一脸疑惑,显然这事儿不是李白告诉女帝的。桃夭不敢欺君,只得回答,“正是民女。”

      女帝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听闻那日的塞外曲,琴声如玉珠走盘,朕心中惦记,今日可有幸听上一曲?”

      “谨遵圣谕。”

      “好!”女帝挥挥手,“那你便去准备准备吧!”

      准备?

      桃夭不解,却见一位宫女走到了面前,“请姑娘随我来。”

      桃夭下意识又看了眼李白,却见他也看着她。李白嘴角勾起,冲桃夭扬扬手中的杯子。桃夭不便多作停留,只好起身跟着宫女离去。

      待桃夭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却完全变了个模样。

      火红的衣裳充满了浓郁的异域风情,几片轻薄的布料与叮当作响的铃串,将她身体曲线勾勒的玲珑有致,雪白的肌肤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女子怀抱琵琶,墨发披散,艳若桃李,抬眸一望,便看呆了花园中一众人。

      桃夭手中端着琵琶,缓步走上了戏台。

      女帝勾唇一笑,“桃夭可准备好?若准备好,便开始吧。”

      桃夭忽然抱琴旋转一圈,席地而坐,火红的纱裙顿时如同花瓣绽放,裙摆一角落在他的小几上,仿佛,她就坐在他的面前一样。她扬手,一手塞外曲便在指尖跳跃起来。

      这塞外曲热情澎湃,正如一异域女子激烈舞蹈,身挂银铃叮当脆响,裙摆悠扬。忽然琴音轻佻,女子脚尖轻点,笑着旋转了起来,舞裙绽放。琴声越来越快,女子旋转的也越来越快,如同幻影,织成了蛊惑人心的网。

      一曲终结,桃夭面色微红,额头渗了些薄汗。

      园中寂静无声,许久,才听女帝大声夸赞,“好一首塞外曲!”女帝看着桃夭,眼中满是赞叹,“桃夭,朕甚是中意你啊!”

      “谢陛下夸赞。”桃夭起身,“容桃夭先行告退更衣。”

      “这一身打扮,也别有风味。桃夭就此入席吧。”

      “是……”桃夭皱了皱眉,却不敢违抗圣命,只得乖乖坐回小几前。

      女帝端着酒杯,看向一旁的李白,“李白,你觉得这曲子如何?”

      李白只觉得今日这百花宫宴有些奇怪,却不知究竟奇怪在何处。见女帝将话题引到他这边,也只得举杯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这曲子竟然能得到你如此之高的评价,可见桃夭深得你心啊。”

      女帝似是话中有话,李白不悦的紧皱起眉,“不敢。”

      桃夭沉默着,喝酒吃食,耳边是一些官员别有深意的讨好赞美声,桃夭也不知如何应付才好,只得全程僵笑。忽闻女帝提起了大漠公主的事情,桃夭下意识竖起耳朵倾听。

      女帝提起大漠公主令李白不满,李白的语气也越来越冰冷。

      “李白,朕曾令你失了大漠公主,看你如今还是孤身一人,实在是心有愧疚。”女帝根本不在意李白的无礼,“不如今日便还你一个公主如何?”

      “呵。”李白冷笑一声,“陛下打算如何将那已故之人还给在下?”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女帝神秘一笑,“桃夭之美,无人可及。封了公主嫁与你,如何?”

      李白愣住了,桃夭愣住了。

      园中寂静无声,全因女帝之语感到震惊不已。

      桃夭下意识看向李白。她知道不对,不可,但是心中还是滋生出了不该出现的情绪。她屏住呼吸,心中隐隐期待。

      李白沉默片刻,从容的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再次抬头,眼中那泓春水凝结成冰,“昭君是昭君,桃夭是桃夭,陛下莫要拿他人为难。”

      桃夭心中抽痛,面上却若无其事,想捏颗葡萄放入口中,身子却僵硬的动弹不得。

      “哈哈哈。”听到李白的回答,女帝却笑了起来,“你三天两日去那酒肆喝酒,带她去桃林赏景,甚至还在她那处留宿一宿。莫非你要告诉朕,你对她一丝感情都无?”

      女帝丝毫不顾李白越来越差的脸色,滔滔不绝的说出了一些,只有她与他才知道的事情。

      桃夭却觉狼狈。

      李白一次次的拒绝,只会让她更加不堪。

      “陛下!”

      桃夭出声打断女帝与李白的谈话,以最低微的姿态,跪在了女帝的面前。桃夭跪伏在地,只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害怕的轻轻颤抖,挂在身上的铃铛发出脆响。

      女帝皱眉,问她,“桃夭,你这是何意?”

      “桃夭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桃夭放在地上的手指苍白紧绷,指尖扣进了土里,“桃夭此生,无他念想。只愿一生与酒相伴!”

      女帝本心中有怒,却见桃夭跪伏在地的身体颤抖着,心生不忍。

      她本也是女人,如何不知桃夭的意思。

      “桃夭,朕怜惜你,若你……”

      “谢陛下怜惜!”桃夭再度打断女帝的话,“若陛下真怜惜桃夭,便给桃夭一个许诺吧!”

      桃夭忽然仰起头,面色苍白,“陛下可否许诺桃夭,桃夭的婚嫁自由?自古婚姻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桃夭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总是会遇上一些无法随意推拒的权贵。若陛下答应桃夭,这天下,便再无人可左右桃夭的婚嫁,岂不妙哉?”

      女帝看着桃夭的眼睛,那倔强的神色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她深深叹了口气,“做女人难,做女帝更难啊。想赐个婚,还被推来推去。”

      女帝扫了一眼李白,又看向再次跪伏在地的桃夭,“既然如此,便许了你吧。起来吧,别跪着了,一身好看的衣裳都沾上泥了。”

      “谢陛下!”

      桃夭和女帝的对话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想要起身,却发觉身子失了力。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身子却不听她的指挥,好不容易起身,却摇摇晃晃,像是要倒下。

      “小心。”

      李白伸手想去搀扶,桃夭却避开了他的手。

      “多谢李公子,桃夭自己可以。”

      重新坐回小几,女帝召唤了戏子上台表演,一时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桃夭低垂着头,已无心欣赏,只是端着杯,一杯又一杯,将苦涩的酒液灌入喉中。夜色微凉,桃夭失神斜坐小几后,眼前舞台,舞姬裙摆飘扬,李白的面容在其中若隐若现。

      桃夭,死心吧。桃夭对自己说道。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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