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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离别,竟是如此匆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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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看着我在柜子里翻找衣服,武子问道。
“平安夜,不去陪林露?”
“我倒是想,没有机会啊,她有事回家了。”武子闷闷不乐。
“那不好意思了,留你一个人在寝室。千万别害怕,我晚上还回来的,别怕。”
“你快走。”武子不客气地说。
穿上棉外套,围上唯伊送我的大大的浅灰色围巾,我打开了门。
寒风像针一样扎在毫不设防的脸上,冷得刺骨,但是空气还挺新鲜的。正准备迈步,手机响了。
“阿哲,”唯伊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迟疑,“家里有事让我回去......我刚刚才收到消息,不能陪你了,对不起......”
“道什么歉,没事。现在就走?”
“恩。”
“在楼下等我。”我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老远就看见唯伊站在一个大箱子旁,整个人穿得鼓鼓的,白色的大围巾末端正被她揉着玩。我们的围巾是一起买的,当时她问我喜欢什么颜色,我说白色,于是她给自己挑了款白色的,然后为我选了这款灰色。
“对不起......”她低着头道歉,我一下就心软了,郁闷的情绪跑得无影无踪。
“我都说了,道什么歉。我送你。”
“恩。”
我牵起她的手。她穿的看起来很多,但是居然没有带手套。她的手是暖暖的,真舒服。
“走吧。”
傍晚的高铁站很冷清,人稀稀拉拉的,孤零零的站着,或者孤零零的走着。
是啊,谁会在平安夜来这坐车呢?平安夜,都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吃饭,或者和朋友一起找乐子吧。
距离发车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我们买了两碗关东煮,就这样算作晚餐了。
靠着坐在一起,双手捧着热乎乎的关东煮,我们似乎成了整个车站唯一的温暖。热气袅袅升起,唯伊淘气地想吹散它们,却不知从口中吹出的是同样的热气,混在一起反而更加缭乱起来。
忽然感觉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盯着模糊的热气思索着,回想起曾经看过的动画《秒速五厘米》。贵树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来看明理,本来因为各种状况导致列车晚点,以为明理不会再等了,然而列车到站,在昏暗的车站中那个少女一直在等他。
“唯伊,还记得吗,上次我迟到害你白白等了1个小时。”我抱歉地说。
“记得啊,都过去多久了,还提啊。”
那天约好的下课后在自习室外第一个路灯那里见面,偏偏老师把我留下来做实验,更要命的是我居然忘了约定的事情。等收拾完器材之后才发现已经过去一小时了,一摸口袋发现手机也没带。我拼命地跑出教室,一边跑一边想着她不会傻傻地等一小时吧?冲过拐角,视线扫向路灯,唯伊蹲在那里,下巴搁在膝盖上。悔恨铺天盖地,我冲过去,唯伊发现了我,微笑着站起来,我轻轻地抱住她,对她说对不起,跟她解释为什么迟到,问她累不累。唯伊笑着说她很开心,因为终于等到我了,我抱着她,无言良久。回到寝室打开手机,有两条未读短信,一条是:在忙吗?,另一条是:我等你。
“那时候觉得特别对不起你,现在觉得那时的你好傻,等不到留个言就走啊,傻等,让我心疼。”
“我就觉得你肯定会来,所以我才等你啊,最后果然来了。”
“生我气吗?”
“刚开始确实生气啊,后来累得气不起来,只想着你快来,最后等到你来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我伸手轻轻挂了一下她的小鼻梁。
检票了,她挥手和我说再见。过了检票口,她又回过头来,看到了我,又挥了挥手,我也回应着她。
她终于消失在视野中,可我似乎能够清楚地看到,上车时她让了一个年纪稍大的老人,她在靠我这边的车窗位置坐下来,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她想小睡一会儿,但又怕错过站,只好取出手机插上耳机线开始听歌,她听的是光良的《童话》。
我收回四溢的思绪,在二楼巨大的落地窗前站起来。前方是一片平原,极目眺望,在最远的地方天与陆地好像连接在了一起。那里有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拥有一切,我自己定义的一切。我转身离开了车站。
回到寝室才8点钟,空调让整个房间停留在了春季,武子正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他在打游戏。
“这么早回来了?”他在百忙之中抽空问了我一句。
“我是去送唯伊的,她也回去了。”
“她俩不是从小一起玩的吗,家应该离得很近,不会是因为同一个原因回家吧?”
“谁知道。”
第二天傍晚,林露回来了,她回来时给武子发了信息,而唯伊毫无消息。
发的短信全部石沉大海,不安的气息弥漫在四周,我根本无法集中心思,只好走进了阳台。
低温让我感觉到了人的脆弱,呼吸着冰冷而干燥的空气,鼻腔像在被砂纸摩擦一样,生疼。
电话响了。
“阿哲。”是林露。
“唯伊怎么了?”我莫名地感到不安,又努力压制着。
“你先听我说完,这件事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林露罕见地在用比较委婉的语气说话,小心翼翼。
“你说。”我的心跳在不安的状态下开始加快。
“我只知道一部分,我父亲没有过多透露。近几年来Z市出现了一个神秘的财团,它疯狂收购Z市的大公司,对于不妥协的则通过各种手段让控股人官司缠身,逼迫他们出卖股权。目前代表财团说话的是一个大家族,唯伊的父亲可能希望通过联姻的方式在这次危机中让自己的企业存活下来。”
我手一抖,手机差点摔了下去。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多信息,或者说这么突然的信息让人难以置信,我沉默了,我不得不选择沉默。
我们天天见面,可是我对于她,到底了解多少?她是告诉我了小时候悲伤的童年经历,可我对她的家人,她是否有姐妹或者哥哥或者弟弟一点也不清楚,甚至对她从小生活的那座城市一无所知。和我介不介意无关,光是家庭实力的差距,就是天差地别,光是这点,光是我该如何说服我和蔼但古板的父母看淡这差距,我就不知道会有多难。
“听我说,唯伊如果答应她父亲,她早和我联系了......”林露试图安慰我。
“我相信她,只是恨我自己,如此渺小,她有事,我居然只能......”我直接挂了电话。
“阿哲。”回到寝室内,武子好像察觉到我的状态不是很对。
“要问就问林露去吧。”我现在不想说话。
唯伊,唯伊,唯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手握着鼠标,光标最终还是点在了开始键,选择了关机。
躺在床上看天花板,那块墙皮还没掉下来,被空调吹出来的暖气弄得晃晃悠悠,却还是没掉下来,而我们呢?
闭上眼睛想梳理一下烦躁的情绪,她的脸却莫名其妙地浮现在脑海,一副抱歉的样子。睁开眼,天花板,闭上眼,又是她。
我转过身侧躺,给林露打电话。
“你说过也不是没法挽回。”我带着一点点希望。
“只要唯伊坚持不妥协,就算她父亲再怎么样,对方也不会一直等下去。”
“唯伊昨天走的时候有请假么?请了几天?”
“她没有请假。”
“谢谢。”我依旧很烦,但还是向她道了谢。
“阿哲,别看唯伊平时很好欺负的样子,她其实是个一根筋,有些事,她永远都不会妥协的。”
“恩,我知道。”我挂了电话。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第一反应居然是迷茫,听到“联姻”这个词时我居然在想我家和她家的差距有多大。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才会有这些想法?我该怎么做?等她回来,我该如何面对她?像往常一样?冷静一点,夏曲哲。等她回来,像往常一样面对她。不是对之前的生活都很满意吗,不是在庆功宴上再次相互表明了心意吗?那就像往常一样对她,她是我的爱人,我该怎么爱她,就怎么爱她。
我重新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就连发呆也做不到么?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
今夜,难以入眠。
天蒙蒙亮我就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短信,没有收到;□□,没有消息;电话,没有未接来电。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我问了林露她们班辅导员的电话,直接打电话给她们辅导员问他唯伊有没有请长假,他说唯伊没有向他请但是纪检部的人跟他说唯伊请过假了,而且请了一星期。
一星期,这么长时间!她父亲肯定想逼她妥协,可是竟然做到这个地步,这么过分!我气得握紧了拳头,可是却又松开了。光明正大的请假一星期,她父亲说家里有事,我又能怎么样?谁又能怎么样?
恍恍惚惚地回到寝室,机械地打开电脑,双手放到键盘上想码字,却发现故事不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了。
翻着评论,因为我之前有公告过这本书全程温馨,所以现在留下来追更的好多都是不喜欢悲剧的。评论区温暖而和谐,洋溢着满满的对男女主,也就是我和唯伊,的祝福之情。翻着评论,看着他们的祝福,我感觉好受了一些。唯伊又不是不回来了,她又不是非那个人不嫁,如今是法治社会,她不妥协,她父亲又能怎样?
一星期时间,我的存稿刚好够一星期,存稿的进度正好到了平安夜那天。光标闪烁着,却没有文字跳出来,这无关乎灵感,我写的是我们的故事,唯伊不在,就没办法继续。
“阿哲......”武子正要说话,被我打断了。
“别担心我,我没事。”
“谁担心你了,找你玩游戏啊。”
“码字。”
“少来,看你一动不动好长时间了,一个字都没打,在想什么呢。”
“卡壳了。”
“别把时间浪费在自己也觉得没意义的事情上。”
我愣住了。
“......知道了。”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去上了一节只上过一次的选修课,逼自己听课,然后听得头昏脑涨。下午的课我全去了,因为在寝室里没事情做。没事的时候,唯伊的身影总会时不时地出现在脑海,发呆的时候,思绪总会时不时地飘回到过去。我不喜欢在烦躁的时候想重要的事,即使烦躁是因为这件事所引起的。既然唯伊会回来,不就一个月的时间么,我不想多想,不如让自己忙起来,于是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忙,就算没有做什么,至少每天让自己累一点,才能让自己在深夜能够因为疲劳而稍微睡得沉一点。
一星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是因为我感觉到很累很累,累得只剩下一点希望,再也没有其他感觉;短,是因为明天唯伊就能回来了,明天就能结束这个月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了,在这个她存在过的熟悉的地方,到处都是有她的回忆,想着却无法相见,实在是太煎熬了。
可是隐隐感觉不安,甚至害怕她再也回不来了。这个月她毫无消息,□□不在线,手机一直关机,就连林露也没法得知关于她家的一丝消息。
“阿哲别担心,唯伊一定会回来的。”武子安慰我。
我正要回答,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唯伊。
我大大地舒了口气,心跳却又加快起来,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唯伊?”我迫不及待地说。
“阿哲!”急切的声音,却突然停住。
我感觉到了不对,静静等她说话。
“对不起......”
“别跟我道歉!”我急了,随后心疼地说,“别道歉行吗,不是你的错。”
“我爸爸想让我嫁给......”电话那头起了哭腔,断断续续地说,“嫁给......一个人,但是我没有同意,阿哲......阿哲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妥协的。”
我从没听见过她哭,此时难受极了,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别哭,有我陪你。”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什么?!”
“我爸爸说......让我在妥协和......和坚持中选一个......坚持.......就不准出去......也不准和别人通讯,他说让我们.......呜......让我们一年不见......我们......肯定会忘记对方......我......我选择了坚持......”
“一年!你为什要听他的话......”
“他是我爸爸......我妈从小对我冷淡......我爸虽然经常不在家,但是对我一直......一直都很好的......”
“为什么......”我无言。
电话突然就挂断了。
“唯伊!”我大吼,似乎这样做她就能听见似的。
“武子,你有没有法律系的朋友,我有事想问。”
一分钟后。
“请尽量详细地叙述她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她,她父亲想和另一家大企业联姻,但是她不同意,她父亲就不让她再来学校了,并且切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她不想联系你呢?”
“她一个月来没有给身边的同学甚至朋友一点消息,直到今天她打给我一个电话,告诉我她被迫选择了与外界切断联系,然后电话就被挂了。”
“她被迫选择?是她父亲威胁她吗?”
“她父亲......”我突然想起唯伊说过是她自己选择的,我突然想起唯伊说过她爸爸一直对她很好,那就是说她也不想违背父亲太多......
“她父亲给了她两个选择,妥协或者坚持,坚持的话就不能够外出或者和外界联系。”
“她同意并且做了选择?”
“她......同意,并且做了选择。”我苦涩地回答。
“那么这不构成囚禁的标准。”
不构成标准,因为唯伊自愿接受父亲给她的两个选择,唯伊想要证明给她父亲看我们的感情是多么坚固。
“怎么了?”小武拿回电话,紧张地问。
“唯伊自愿被关在家,断绝与外界的联系一年。就为了让她爸爸心服口服。”
“什么?一年?”
没有唯伊的日子,生活变得很平淡。尽管我把自己弄得很忙,还是提不起热情,无论是做什么,都只是平静地去完成,为了一个目的而已。我知道我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因为每每在晚上看到路灯亮起,就会想起曾经在一起的自习室,初吻的那个夜晚。诸如此类的情况数不胜数,每次都只能强行压抑着感情,努力想别的事情,拼命地让大脑转动起来借此忘掉过去。
直到那一天的前一天,就像唯伊曾经消失过的那一个月一样,我静静地捧着手机等着她的电话。她说过的期限是一年,但我还是提前一天在等着了,如果她提前打来电话,我不想让她等,我必须第一时间接起电话。
可是没有消息。
第二天,约定的那天。没有消息。
是时候离开这座城市了,不然我会疯掉的。
简简单单的行李箱,几套衣服。我把写了一半的小说直接完结了,说是有下卷,然后开了新的小说。
稿费挺多的,而且林露向我介绍了一家杂志社,推荐我去那里。她再三声明绝对没有帮我走后门,我才同意。
武子和林露去车站送我了,他们紧靠着,就像曾经的我和唯伊一样。
挥手,告别。列车驶向那座城市,B市。
一个人,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