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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八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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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寒冷,风儿一刮,将亭里的帘子吹了起来,挂在帘子边上的风铃叮叮当当作响。
福毓垂着头,缩在斗篷里的手绞在一起,她不敢抬头,也不想去想上一世的事,大半的小脸隐在衣领的一圈狐狸毛中,头上玉簪的流苏在她的耳边晃,与耳环上的玉珠撞在一起,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
“郑三……”
“嘭!”一声巨响,一朵烟花在半空中散开。
福毓抬起头看着顾怀慎,那烟花绚丽,她的面容在亮光中明艳极了。
矮他许多的娇小少女,少女披着一件水粉斗篷,那斗篷下露出一点石青色罗裙,此刻她仰着脸,面上随着烟花的散开熄灭而忽明忽暗,乌黑明亮的桃花眼里似是有流转光。她缩在斗篷里,一脸不明,样子看着迷茫极了。
福毓只看得见顾怀慎的嘴唇动了动,但是烟花炮仗声太大了,她的耳边除了敏哥儿的欢呼声和炮仗绽开的巨响,别无其他。
他眉眼扬了扬,看着少女慢慢低下了头,笑意才慢慢染上了嘴角,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想看看郑福毓的样子。看着她的样子也好,想就这样,将她的模样刻在眼里。
那回在忠勇侯府,他没有动过杀她的心思,甚至是惊讶的,但是而后他想到的是和太子的对话,他不能保证这个少女是个如何的人,所以才会吓她,也没想到过她如此不经吓,后头听蒋津远说,才知道她原来是安国公家的女儿。
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看着烟花一朵朵炸开,郑家的七公子拉着郑福毓指着烟花欢呼,她仰着头看着空中,耳垂上的红色玛瑙玉珠衬着她肌肤盛雪。
***
举国同庆的年夜,周遭都是欢声一片,街上是孩童捂着耳朵四处跑的欢笑声。
而正是这么祥和的一片,才是不平静的表面。
“按照母妃的意思,本宫娶蒋氏为妃,蒋家就会彻彻底底忠心玉本宫。”男子的声音嘶哑魅惑,三分情七分冷,正是当今如贵妃之子四皇子顾泱。
他穿着一身玄色蟒袍,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抚着一只雨后初晴的青玉盏,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杯身上。他生的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中似是噙笑,当真是应了那句“面若冠玉”,这词只怕说的是顾泱。
“忠勇侯是贵妃娘娘的母家,后头的依靠也自然是贵妃娘娘和殿下。”一个留着山羊胡地中年男子抬手捋着胡子道,此人正是当今次辅向光,四十上下的年纪。
向光此话说的不错,蒋家是如贵妃的母家,自然向着的也应该是四皇子,但是,人心难测,如今四皇子正是用人之时,最忌讳内部出了问题,娶忠勇侯府的女儿,确实也就更加将两家绑在了一起,不过,若是能拉拢安国公府的话……
“臣以为,若是能拉拢安国公,那便是能得调兵权,右军都督秦施恩老奸巨猾,自来不显露山水,若是二者能相结合的话……”向光的手一顿,眸子深了下去,有了部分统兵权和部分调兵权在手,还怕那龙椅遥不可及?
顾泱垂着眸子想了想,看着手里的杯子,杯子在他的手中拿的极为平,里面的茶水纹丝不动。“向大人说的不错,秦大人和安国公若是能为之我所用,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他摇了摇手中的杯子,杯子里的茶水荡了起来,溅了几滴在他修长的手上,他也丝毫不在意于此。
天下之大,人人心中都想坐拥,人人都想享福贵,他自然想,到了痴狂。
而那个位置,只能容下一人,他不会允许也不会让他人捷足先登,他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所有的情绪掩盖在垂着的眼眸中。
“秦施恩是皇上一手提拔上去的,但是如今皇上对他的一些做法也不满了。”向光说道,“那回万正恩贪墨一案,被流放处决的人中有五人是秦施恩党羽,这几人虽不能伤他根本,但是皇上也在其中知道了些猫腻了。”
权高位重者,越是有权那就越渴望越至高无上的权利,秦施恩在皇帝还未登基时便追随皇帝了,皇帝一登基便封其为总兵,这十多年来,一步步坐上了这个位置,统帅右军可是秦施恩野心和贪欲也愈发庞大,已经渐渐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利,这回皇上也明显有打压他之势,不过不明显,也只是给了一个警告。
“秦施恩这人,能用,但是不能信。”他沉着声音道,向光说他老奸巨猾,这话却是一点都不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忌惮秦施恩临时会不会反将他一军。
“殿下说的极是。”他也点头,“太子近日倒是没什么动作,皇后娘娘一直盼着太子有个子嗣来巩固其位,如今又是落空了。”
闻言,顾泱嘴角有了笑意,太子有无子嗣,也是他最担心的一点,如今太子妃小产,中宫和东宫正是热闹的时候。
“这些不急。”他笑着放下了杯子。
如今他想的是如何拉拢安国公和秦施恩,秦施恩那头,以权财相引,等到他登上帝位,将其诛之,许下的承诺,那便是废话一篇作废了,至于国公府?许什么?他的手放在膝上,一下无一下的轻轻敲击。
***
大年初一,大早便是滚雷震震。
福毓是被雷鸣声惊醒的,伸手一探,额头身上全是汗了。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如愿地嫁给了顾怀城,顾怀城杀了顾怀慎,坐上了世子之位,而最后顾怀城杀的人,是她。因为小林氏,小林氏给顾怀城生了孩子,抱着那个孩子看她奄奄一息的模样,那娇柔的笑和明艳的面容似是毒蛇一般对她吐着信子。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阴沉沉地,似是有什么东西抓着她的心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昨日在府里遇见了顾怀慎,好似和她所认识的顾怀慎又不同了,但是到底是哪儿不同,她说不上来。
最让她想知道的是,顾怀慎为何会来?还有敏哥儿口中的那位伯伯是谁,莫非,是要变天了?
“姑娘醒了?”青佩自外间进来,发现姑娘已经醒了,说道:“今日天气阴沉,姑娘最是爱这种天气困觉了,怎么不再睡一会?”
福毓摇头,说道:“备水沐浴,叫青陵进来。”
青佩见姑娘那满头大汗地,便也知道了,立马放了手中的事儿吩咐下去,又把青陵叫了进来。
“奴婢给姑娘见安。”新年新气象,青陵穿了件朱砂色短褙夹袄,下头是夹棉的同色罗裙,头上也簪了两朵粉色的珠花,她生的清秀,身段玲珑,此刻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起了。”她说道,披了一件斗篷下床,“你去打听一下,昨日来的是谁,打听一下是哪家的老爷。”
青陵起先还奇怪,但是一想到昨日有人在年三十来府上,便知道了。不过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她心中疑惑,但是还是照办,又听姑娘吩咐了几句之后,她才退下去。
她总觉得隐隐不安,其实十分想去问父亲,但是碍于女儿身份无从开口。国公府不能和襄王府扯上什么关系,若是这一世仍然是四皇子继位难免后面襄王府不会出什么差错,父亲手里有兵权,不用猜,顾怀慎也是为了父亲手中的兵权而来,这场夺嫡之战,国公府不得不参与进去,到底父亲和二哥心中所想是什么,她不清楚,但是太子一旦不得顺利继位,那么国公府必然会有重创。
很快,丫头们就将水抬了进来,倒进了净室的浴桶里。
青陵一向打听消息地快,在福毓沐浴完毕后不久便回来了。
“奴婢也打探不出什么,听闻昨日是两人带了小厮进府的,但是也不知两人的身份,今日材料离去,只知道势力两人过来的。”青陵说道。
正在绣帕子的青佩手一顿,昨个儿七公子说的可是两人,那其中一人她和姑娘可是见过了,正是襄王世子,其中还有一人便不得而知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姑娘,姑娘不知在思索什么。姑娘如今大了,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愈发看不懂了,比方说,姑娘叫青陵给襄王府的二公子写信,她们全然不明白,若是这姑娘喜欢这个顾二公子,那倒是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这问题就出在这儿,姑娘哪里是对顾二公子有情的,提起顾二公子时,姑娘面上无多少表情,但是她能感觉到姑娘浑身散发的冰凉冷气,而这送去襄王府的信,也更像是一个牢笼一般。
福毓听了青陵的回话,有些挫败地呼气,靠在金丝迎枕上,半阖着双眼。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随行是顾怀慎?莫非是襄王?想了想她又压下这条线索,觉得不可能,顾怀慎与襄王父子之情还比不上和顾怀城的父子之情,若是来的是襄王,按着襄王来说,带的人也应当是顾怀城。那还能有谁?她渐渐思索起来。
突然,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心跳抑制不住地加快,顾怀慎是皇家子弟,能接触的人固然多,而让他随行的人,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皇上!
皇上?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慢慢将这个荒谬而又极为有道理的念头压了下去。
若真是皇上的话,那也说的通了,皇上在年三十出宫,那必定是极为重要之事,莫非真是要变天了?
她算了算时候,比上一世早了近三年的时候,上一世,皇上是死在丹药之下的,没有哪个皇帝不想长生不老,皇上因为常年服用丹药亏空了身子,最终搭上了性命。而在皇上驾崩之前,四皇子便将太子取而代之了。
上一世皇上有没有上国公府议事她不清楚,但是如今的天是要变了么?
思及此,她的心愈发不安起来。
***
东宫。
太子妃小产一事让皇后娘娘震怒,下令将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人都打了一顿,若不是身边有掌事姑姑劝皇后给逝去的小皇孙祈福,皇后娘娘只怕要杀了这些人给她怕被了多时而在儿媳肚中夭折的皇孙陪葬。
姜氏已经修养了几日了,身子因为流水似的进补也好了不少了,因为这次小产,身边的人除了自家中带来的一个奶嬷和两个贴身侍婢之外,其余之人全被换了,皇后震怒,她自然是清楚的。
吃过汤药过后,她半躺在美人塌上养神。
“娘娘,小桂子来了。”
小桂子?姜氏半抬眼皮,“过来做什么?”
“说是太子殿下差她送了东西过来。”宫女恭恭敬敬地答道。
“哦?”她睁了眼,挥手传小桂子进来。
那小桂子是个生的清秀的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进来立马跪地行礼,“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姜氏“嗯”了一声,叫他起来。
“殿下送了什么过来?”
那小桂子立马就捧上了一个盒子,姜氏打开一看,看到的是一颗白色的猫头,绿油油地眼睛死死地盯住她。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手一抖便打翻了盒子,宫女们一见这东西,立马就变了脸色,这哪里算是礼物?那就是一只被剥了皮做成了毛领子的猫!
“大胆小桂子!竟敢惊娘娘大驾!”
那小桂子立马就跪了下去,额头也是毛这里冷汗地,“太子殿下说是给娘娘做件儿毛领的,这做好了便送到娘娘这里来。”
姜氏深吸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这分明就是阮姨娘养的那只波斯猫!她的手还是抖着的,但是还是极力克制自己,“去回了殿下,本宫多谢了。”
小桂子得了令,立马飞奔似的跑了。
“装起来,送到库房里去。”半晌,她才开口,脸色已是苍白不已了。
几个宫女也硬着头皮去收拾,心里头为太子妃而伤心。
东西收拾好之后,姜氏依旧阖着眼靠在美人塌上,她真是害怕极了这样的太子!
“娘娘,月和郡主求见。”
姜氏睁了眼,月和?她才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