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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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魔先生感到不适的次数越来越多。
有时两个人好端端吃着饭，他也会忽然放下碗筷，皱着眉头回到自己的卧室。每当这种时候出现，苏扬总是一个人默默将自己的那份饭吃完，收拾好厨房的各种用品，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是不知道的，那次之后，杀人魔先生便再也没有反锁过房门，这对于苏扬而言是种隐喻的暗示。
但苏扬却没有试图去推开过那扇门。
她开始习惯一个人发呆，有时也会下意识摸摸之前被击中的后颈。
杀人魔先生的力气真的是很大呢~还真是疼啊，这里。
这样想着，脸上时不时也会带出点忧伤的神色。却每每在杀人魔先生再次出现时迅速将这种心情收拾好，以笑容面对。
“真是难看啊，那种笑！”杀人魔先生总是会这样说一句，上前，恶劣的伸手捏苏扬白嫩的脸。那手劲儿实在太大，即使有所收敛也将她脸捏的发红。
“这样就好多了，看起来不会那么倒胃口。”总要见她脸色发红，杀人魔先生才会收手，还不忘自顾自的评价一句。
像之前每一次被讽刺时一样，苏扬沉默着，一言不发，却莫名开始喜欢上杀人魔先生手指冰凉的感觉。她本以为能将这种情绪掩饰好，但还是忍不住，再又一次看到对方抬起手时，下意识握住了杀人魔先生的手。
冰凉的触感，回握却很温柔，就像杀人魔先生一直以来稍显冷漠的关心。苏扬心虚的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表情，手一直没有放开。出乎意料的，杀人魔先生没有出言嘲讽。他只是安静站着，任由苏扬这样拉着。
有点奇怪啊，今天的杀人魔先生。
这么想着，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苏扬还是忍不住偷偷抬头，正对上杀人魔先生饶有兴致的表情。
“摸够了么？”他用惯例的戏谑语气这样问，还不等一脸尴尬的苏扬回答，又认真道：“如果摸够了的话，就换我了。”
……
耳鬓厮磨，苏扬没有拒绝。
那天杀人魔先生疯狂的要了很多次，毫无节制。开始苏扬还能配合感受，后来就已经完全是在咬牙硬撑了。手指指甲在对方背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她没有出声制止。
事毕，苏扬半裹着床单斜靠在床上，头一次向杀人魔先生提出了要求：“这里，”她用手指着自己锁骨的位置，那里有很浅的几道痕迹，是最初时被杀人魔先生纹上去的条形码。由于一直没有倒染色剂上去，伤口只是浅浅的粉色印记，不仔细看很难发觉。“再帮我纹一次吧~”她的语气里带了恳求的意味，还有点欢好后的暧昧。
“啧，还真是受虐狂啊！”惯性的语气，让苏扬不太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明白自己的意思。
留下这句话，杀人魔先生推门离开，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枚崭新的纹身针，和一瓶纹身用染料。
他果然还是明白的。
苏扬闭上眼，感受着锁骨处传来的熟悉的疼痛感，心绪复杂。
监狱阴冷的房间里，两人一个认真纹刻，一个认真感受，都清楚这已经是最后一次。
那之后没过几天，在一个非常安静的夜晚，杀人魔先生用近乎粗暴的方式踹开了苏扬的房门。
“干什……么……”坐在窗前正往自己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的苏扬下意识将本子收在怀里，询问的话也在回头的同时被咽了回去。
杀人魔先生的状态很不好。
这是她在看到对方时的第一反应。
很奇怪，从表面上看来，杀人魔先生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口，面色虽然有点发白，但鉴于他长期不见阳光的皮肤本就很白，也并不显得突兀，神色中虽然有点不耐的意味，却也没有明显的痛楚表现。
可苏扬就是知道，他现在很不舒服。
“要出去走走么？”将本子在怀里放好，见杀人魔先生还不出声，苏扬主动提出邀请。
得到的回应是别扭的点头说好。
从监狱后门出来就是森林深处的位置，这还是苏扬第一次清醒的看到监狱外部的构造，如果在其他情况下，她一定会表现的更加感兴趣。但现在，两人都只是低着头闷不做声的一路走。
借着月亮的微光，走出几百米后，苏扬渐渐认出了这条道路——是去那片花海的路。虽然在意料之中，可当真的这一切真的发生时，她还是会觉得难受。
夜色掩盖下的森林显得格外危险，却也因为这种危险而有了一份独特的美感。一路走来，苏扬敏锐的感受到周围有其他生物经过的痕迹，只是被黑暗所隐藏，辨不出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很希望能够发生些什么，无论是忽然出现的狼群还是伤了腿不能继续走路的小动物，甚至于有具被野兽吃掉的尸体也好。但直到他们走到那片花海边，森林也只是阴森黑暗着，里面的生物们也只是安静过着自己的生活，什么都没有发生。
何其相似，这些动物同人类，都在满足了自己的生存需求后，就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产生了一种冷漠的感情出来。
不过也幸好他们都这般冷漠，才给她和杀人魔先生这么多独处的时光。
苏扬很是愣了一会，再抬头时，杀人魔先生已经走近了花海的位置。她快跑几步追上，近了才发现，花海的正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一个巨大又足够深的坑洞。
洞大概有两米多深，内部宽阔，刚刚好是两人平躺的大小。
果然还是希望她能够一起么？
苏扬苦笑，内心却也没有什么挣扎。她凑上去，同杀人魔先生对视着，眼神坚定。
再不用交流。
杀人魔先生红色的瞳孔似乎有种魔力，苏扬每每盯住便容易忘了自己，反映过来时两人已经一同跌落坑中，或者说，坟墓中，而她正半伏在杀人魔身上，仍看着对方。
“真是个很差的姿势呢！”这种时候杀人魔先生还不忘调侃，他将苏扬拉近一点，几乎贴着她耳边，用暧昧的语气问：“不反抗么？”
苏扬的回应是凑上去，吻住了那双薄唇。
辗转着交缠着，两人之间唯一的一次亲吻，不带欲望，没有情爱，却比任何吻都要缠绵，也都要默契。
杀人魔先生忽然转身，有力的指节不知什么时候卡在了苏扬的脖子上，他不断用力，女孩却没有反抗。
濒死体验是什么感受？
这之前，苏扬听过很多人讨论这个问题，却从没想过自己会亲身经历一次。没有飞翔的感觉，没有救赎的意味，只是对身体完全失了掌控能力，明明意识尚算清醒，却完全不能连续而有逻辑的思考，唯一的感受都聚集在两人交缠的唇上，忘了世间一切，却偏偏记得他。
苏扬不知道这个吻到底持续了多久，因为她并没能撑到这个吻的结束。
三个月后，小镇上。
长发女孩安静的坐在街道一边的冷饮摊前，时不时吃上一口面前的冰激凌，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本子。有风吹过，似乎是觉得不适，女孩拉低了一点翻领衬衫的领子，锁骨位置一个深色条形码若隐若现。
她叫苏扬，曾经是个辐射研究人员，现在，则是新晋升的辐射专家。会坐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单纯想要出来晒太阳吃冰激凌，更重要的是，她在等一个人，一个让她一眼就觉得特别的人。
街道另一边，似乎是刚刚买完东西，一个中年男人从商店中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购物袋。苏扬瞄了一眼，将本子揣在怀里，迅速跟上。
一路尾随，她并不掩饰自己的行踪，也知道对方无法甩掉自己。
因为他是特别的。
无论换再多衣服，戴任何装饰，改变发型眼睛颜色，甚至于戴上头套，苏扬都能一眼将他从人群中认出来，通过他身上明显远高于其他人的辐射量。
在大多数人眼里，苏扬这样持续不断尾随一个人的行为应该被称为跟踪狂，但在苏扬的世界里，她不过是一个观测者，一个会去寻找受到几年前核辐射影响而身体产生病变的目标，然后不断尾随观察，记录数据的观测者。
盯上这个目标是在一周前，苏扬从小镇东北方向的树林处回来，刚刚好见到他从面前经过。于是准备一番，新的本子，新的笔，新的经历，跟踪与被跟踪的故事就此展开。
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只是这次的目标明显胆子很小又很敏感，在发现对方开始走向偏僻的小路时，苏扬就知道，她早就被发现了。
再躲无用，她索性干脆的出现在对方面前。
中年男人明显被吓得要命，他从怀里抽了把小刀出来，色厉内荏的威胁着在逐步靠近的苏扬：“别过来，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干嘛？我告诉你，你再过来我可是会杀人的！”
似乎听到一个好听的笑话，苏扬站住脚步。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面前的家伙，脸上带着笑意：“你不会杀我的，真正会杀人的人，不是你这个样子。”她语气笃定，“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会杀人的人是什么样，而你，不是那个样子。”
不是那种肆意妄为，孤傲洁癖的样子。
不是她上一个研究对象的样子。
不是……杀人魔先生的样子……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中年男人有点愣住，他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女孩继续说：“还不知道吧，你体内的辐射含量早就超标了。这么高的辐射含量我很少见到，自己都没有自觉的更加少见……”
不过也不是没有。
只是现在已经不再有了。
另一个体内辐射含量完全超标的人在三个月前离开了这个世界，用一个吻为代价，阻拦了苏扬最后陪他的一程。
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吧，看到那个本子起，早就清楚自己身体状况的杀人魔先生，那么聪明的杀人魔先生怎么不会明白苏扬的目的，本以为会被杀死，可直到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那天苏扬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杀人魔先生的身影，有的只是一具曾经应该被称为杀人魔先生的尸体。她伸手摸过去，在对方的手上发现了自己从不离身的本子，上面用详实的语言记录了辐射致死的人最后的感受。
这是他送她的最后，也是唯一一份礼物。
是小白鼠送给科研人员的，最好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