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的笑》声几又香XIN

20、偷枣

　　乘着老旧得有些脱皮的公交车，在略显拥挤的老城区七弯八绕。伴着发动机“突突突”的声响，李然陪着谈笑并排坐在车的最后一排，左摇右晃。公交车上人并不多，没有空调还略显闷热。谈笑靠窗，把窗户开的大大的，任凭风把刘海吹得到处飞。
　　谈笑看着窗外熟悉的人和物，显得很激动。连小时候嫌弃的小摊贩和大排档他都觉得可爱极了，想起来，他还真的有好几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看到那个了吗？我小时就在那里吃早饭……”
　　“还有还有，那个茶叶蛋很好吃，是个很老的婆婆煮的……”
　　“……朝右拐有个公园，树很多……”
　　谈笑靠着窗，扒着扶手。李然就坐在他身边，眯着眼看着谈笑可爱的后脑勺几根头发突兀地翘着，听着谈笑跟小孩一样幼稚的喃喃自语。
　　李然不知道谈笑是不是仅仅是自言自语而已，但他的每一句话李然都有牢牢记住。
　　以致很多年后，李然会记得来到这个古朴小街。叫一杯大麦茶，吃一个茶叶蛋，点一碗阳春面。
　　这些都是谈笑不知道的。
　　“小伙子，下站下吗？“
　　公交车的生意略显萧条，所有没有人上下的站点，司机会直接略过。
　　“下呢。“谈笑应了一句，雀跃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他拉着李然说：”走！“

　　其实李然也很好奇，谈笑这样一个自由自在的孩子是从一个怎样的环境成长起来的呢？明明他们是在一个城市长大的同龄人，他却在谈笑身上看到了自己没有的东西。这种自由又随性的感觉，或许别人会毫无察觉。
　　而对于李然来说，谈笑就像夏日里冒着气泡的橘子汽水。
　　是有多么来之不易，别人不会明白。
　　谈笑和张啸都是从小跟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小孩，所以自然成长在靠近市中心这一带的老城区。老城区有很多优点，千奇百怪的建筑，古朴的银杏树，历史久远的法国梧桐，几近失传的小手艺的叫卖。
　　这些在新城区都是不能轻易看到的。
　　谈笑的眼睛为什么可以那么清澈，也许也源自这里纯粹的慢生活的熏陶吧。
　　李然想象着小小的谈笑，穿着小背心小短裤穿梭在热闹的小街，遇到人会乖巧地叫阿婆阿公，叔叔阿姨。李然就觉得有趣。
　　“到时候我说跑咱们就立刻跑，知道吗！”谈笑说。
　　李然疑惑地看着谈笑，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算啦，今天下午要怎样，都赔他疯一次吧。

　　穿过金黄的银杏大道，他们又拐进一个摆满小摊的小路，到尽头的地方，一个安静的学校出现在眼前。
　　谈笑摸着下巴啧啧赞叹：“小时候还觉得咱们学校好大，怎么逛也不能把每个角落都逛完……“
　　“现在居然觉得它好小！“谈笑笑了。
　　李然说：“那是因为你变大了。”
　　谈笑看着李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可真会安慰人！”
　　李然也勾起唇角，弯起眼睛。
　　“走吧。“李然对谈笑说。
　　呵，倒成了他反客为主了！
　　记忆里的那棵歪脖子树在学校的门口，谈笑和李然走了几步就发现那棵枣树了。歪脖子树变得更歪了，光横向延伸，高度倒没什么变化。郁郁葱葱的，树叶像爆炸了一样向周围扩散。
　　小时候，谈笑和张啸还得上树去摘。现在，只要李然和他稍微垫脚就能够到了。秋天一到，枣树的果子都变得又大又红，甚至红透了有些发黑。他俩就站在那里不停地拿，直到两个手都装满了，谈笑还觉得不够。
　　“李然。“谈笑灵机一动，指了指自己脑袋后面的帽子：“装在这个里面。”
　　李然觉得有趣，把枣子全放进谈笑背后的帽子里，直到小帽子变得鼓鼓的。
　　“喂，你们干什么呢！”
　　“——跑！”谈笑惊叫，兔子似的机灵，拉着李然的袖子“嗖”地往反方向跑。他手里抓的还没来得及放好的枣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啊呀，别管了，快跑啊哈哈哈……”谈笑回头推着正准备捡枣的李然，一边咧着嘴哈哈大笑。
　　后面跟着那个熟悉的人
　　——学校看门的大爷。
　　穿着不合身的保安服，没规矩不戴帽子，穿着拖鞋，胡乱一通的国骂……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连天边的云都是一样的橘黄色。
　　不同的是，在他身边的保护他的人变成了李然，而大爷的鬓角也变得白了。
　　李然跟着谈笑奔跑，夕阳下谈笑的剪影一上一下，后面的帽子也跟着一上一下，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的枣。
　　还可以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每一个音节，或是上扬，或是下降，都住进了李然的心里。
　　那些片段也住进李然的心里再也无法删去。
　　李然一开始还跟在谈笑后面帮他捡枣，到后来，李然也不管不顾地跟着谈笑疯跑，任由汗水到处飞，任由头发汗哒哒地粘着前额，他跟着谈笑咧着嘴笑了起来。
　　像是一直阴雨的世界里迎来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