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我的平底鞋女孩》充国先生

4、第 4 章

　　来到图书馆楼下，一看手表，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但是，我远远就看见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眼前的顾亦诚，一身运动休闲装。看惯了西服领带的他，还差点认不出了。这样飘逸的亦诚，活脱脱是在校念书的大学生，一点都看不出比我大七岁。听长辈说，女人和男人的生理年龄相差七岁，女人应该找一个比自己大七岁的男人，这样在垂暮之年不至于比他老太多。
　　他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两杯咖啡。
　　“Espresso or Mocha？”他朝我微笑。
　　“怎么，贿赂你的翻译啊。我喜欢甜一点的。摩卡吧。”
　　“谢谢你的选择，你把最好的留给了我。”
　　原来他喜欢苦涩浓香的意式浓缩咖啡。
　　“我还特地多要了两包糖，一包奶。需要吗？”
　　“哇塞，你太了解我了吧。辅修过心理学吗？你怎么猜到的？”
　　“我没有猜。看到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你从哪里看到的？”
　　“上次拍片的时候，其实你错拿了维明买给我的Espresso，我见你喝了一口，就没有再喝了。所以你应该不喜欢那么苦的咖啡。”
　　他对所有的人都那么细心吗，还是只对我？还有，为什么找我当中文翻译。他们公司那么多人才。
　　“不过，早知道你喜欢那么甜的，下次应该给你买拿铁。”
　　“哦，拿铁。呵呵，我也喜欢。”
　　我们来到五楼。这是图书馆最高的一层，都是些期刊杂志。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几乎没有人再关心这里。桌面都落有浅浅的灰层了。
　　在这里讲话，不用担心爱学习的同学把我们轰出去。
　　“我们开始吧。”
　　“好。”
　　“你帮我看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个地方，我也不太明白。”
　　……
　　一手漂亮的英文字。
　　果然是世界名校学出来的，那种严谨的眼神，让人心醉。难怪有人会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
　　他坐在我对面，离我这么近。他睫毛很长，却并不弯卷，直直的，垂下眼睛就像落下了漂亮的黑凤翎。
　　我对他的疑惑一一做了解答。
　　“你为什么要我做你的中文翻译啊？”我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他想都没想。“因为我听张院长说，你的英文很好啊。有一次还获得了你们学院英语演讲比赛的第一名，是不是。”
　　我恨不得找个洞子钻进去。一是在一个英语几乎成为第二母语的人面前，自己还敢说英文很好嘛。二是他找我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我的中文和英文还不错。原来一切是我想多了。
　　“对不起，我接一个电话。”
　　“没有关系，你接吧。”
　　“维明，什么事。”
　　“好，我现在马上过去。”
　　“不好意思，本来应该请我的翻译吃个晚饭，但还有点事。”他左右为难。“国贸大夏的项目，资金出了点问题。我今晚约了交通银行的蒋行长吃饭。”
　　“没关系。赶紧忙你的事吧。你的都是大事。”我有些失落。
　　他今天找我，应该只是听说我英文好吧。还有拍片的时候，也只是无意间看到我不爱喝苦咖啡吧，他没有在注意我。
　　“家园，你相信童话吗？”
　　“什么童话？”
　　“灰姑娘。”
　　“戴安娜王妃与查尔斯王子。”
　　“郭晶晶与霍启刚。”
　　“我相信……这些童话故事都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劝你也别信。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是啊，童话只会发生在上辈子拯救银河系的女人身上。顾亦诚，对我而言就是一个童话，一个不属于我的童话。
　　“哎，对了。胡家园，怎么没见你出去约会了。”我发现新大陆了。
　　“没什么啊。我想你了呗。亲爱的小熙。”
　　“得了吧。我才不信呢。一定是和许建国吵架了。”
　　家园嘟起了嘴，没有做声。
　　“怎么了，到底？”我有点紧张，不会又找到一个基佬吧。
　　“他啊，一点都不实事求是。明明锅包肉是我们那的吧，他非说是他们那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就为这点破事儿吵啊。”我也是醉了。
　　“这不是小事儿。可大呢。他不尊重事实，不尊重真理。姐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那你凭什么说锅包肉是你们那儿的呢？”
　　“因为我从小到大就是吃我外婆做的锅包肉长大的。”
　　“哦。你喜欢吃锅包肉，就把人东北那的锅包肉说是自己的。你太霸道了吧。”
　　“好啊，小熙。你胳膊肘往外拐。”
　　“哪有，我这是尊重客观事实好不好。”
　　“讨厌。”
　　家园把手机关了。搞得许建国像无头苍蝇一样，打到我们寝室座机。刚刚还在气头上的家园，被电话那头的许建国说得心花怒放。简单收拾一下，她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还出去啊。小心色狼哦。”许建国就是那只最大的色狼。
　　“哎呀。人家说了。有一条祖传的DNA要送我嘛！”
　　“还DNA呢，好污啊。来来来，送你一包去污粉。”
　　“晚上不要把门反锁哦，我要回来的。”
　　“你别回来了，就住男生宿舍吧。”
　　“讨厌。我是那么没节操的人嘛。”
　　“你有。不过都在地上。”
　　这几天，都没有心思听课。本来想发短信问候一下他，顺便关心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但是，我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他呢。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的关心吧。
　　把手机扔到一边，蒙头大睡。
　　不知是什么时候，电话的彩铃叫醒了我。
　　“小熙，我在你宿舍楼下。你下来一下好吗？”那个温柔的声音。
　　皎洁的月光下，一个修长的背影。我还没有走到身边，他就转过身来。
　　“亦诚，什么事啊？”
　　“小熙，我想……我想明天晚上和你吃饭。”
　　“吃饭。可以啊。这么简单，在电话里约就好啊。干嘛还跑一趟啊。”
　　“其实，我很早就想约你吃饭了。可是，最近公司的事情太多了。一直抽不出时间和你单独吃饭。包括明晚，其实明晚是一个酒会啦，我想你陪我参加。不然，我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约你。万一，这段时间你被别人约出去怎么办。”
　　参加酒会？！脑海中立即浮现电视剧中的情景。什么要戴华贵的珠宝啦，一定要穿晚礼服高跟鞋，不然会被服务生撵出去。如果是从前，还有那个财力去租一套晚礼服。现在，我就是一个穷光蛋，如何装扮自己。亦诚，不是我不想陪你出席，而是这个奢侈的游戏我哪里还玩得起。找个什么理由回绝他呢？
　　“请不要拒绝我。看，你的衣服我已经帮您准备好了。”
　　他打开后备箱，浅粉色的盒子里躺着一套精美的华服。旁边是一双嵌满水钻的高跟鞋，晶莹通透，就像是灰姑娘的水晶鞋。
　　“小熙，我保证一有时间就单独约你出去吃饭。明天晚上，就当陪我。好不好？”他的声音接近恳求。
　　如果一切终将化作泡影，也要祈求守护仙女为我变出南瓜车，为了和我的王子跳一支华尔兹，哪怕只有瞬间的辉煌。
　　“我保证你不会喝酒的。你可以保持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晚的态度。”
　　“好吧。”
　　“太好了。那你回去试下衣服，看合不合身。如果不合适，一定要告诉我。明天我拿去换。”
　　“哦。”
　　和亦诚参加酒会，那肯定会遇到他的很多朋友、同行，他会怎么介绍我的身份呢。朋友？妹妹？还是秘书？
　　亦诚给我准备的是一套Alexander Wang春季新款，裸色抹胸长裙，唯美浪漫。金色亮片装饰闪闪发光。
　　我在外面裹了一件风衣，风一般逃进亦诚的车里。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只是一个梦，梦醒后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亦诚穿了一套浅灰色的西服。黑色衬衣，黑色领带，使他多了几分成熟。
　　“衣服还合身吗？”
　　“嗯。合身。分毫不差。”
　　“很好。”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只用眼睛就可以估计我的Size。看来顾总是阅人无数，才有这般神技。”
　　“这个罪名我可承担不起啊。这件衣服的设计师是我一个朋友。我专门打电话到美国，跟他说了一下你的身材。他在香港有自己的服装店。他让员工挑了适合你尺码和风格的礼服。”亦诚被我逗得哭笑不得。“就算是阅人无数，是他。不是我。”
　　“你和Alexander Wang 认识啊！”
　　“嗯。我和大仁在美国经常一起吃饭。”
　　马上要到露天酒会举行的地方，我把风衣脱了，小露香肩锁骨。一向专心驾驶的亦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怎么啦。”
　　“没什么。大仁设计的衣服很适合你。”
　　来到一个私人别墅。亦诚停下车，帮我打开车门。我的手搭在他手上，被他从座位上牵起来。有专门的人员把车开到停车场。
　　“小心啊，我的平底鞋女孩。”
　　“知道我不穿高跟鞋的，不怕我脸着地啊。”我小小抱怨着。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摔着的。”
　　我挽着他的手臂，走进大门。
　　在一个三层楼的白色洋房前面，有一片绿色的大草坪。辉煌明亮的灯光把这座在草坪中央的小楼衬托得格外耀眼。草坪上很规则的点缀着一些白色的塑钢圆桌，银色的盘子盛着龙虾，鲍鱼，大闸蟹，还有其他清淡的粤菜和西式糕点。当然，少不了的是红酒香槟。
　　看到一桌的山珍海味，我扑了上去。亦诚礼貌地和周围的人打招呼。帮我选了一杯果汁，他则端起一杯红酒。
　　“嗯，这个鲍鱼好好吃哦。很新鲜。亦诚，你也吃啊。”
　　“好，好吃你就多吃点。这个房子的主人是开餐饮连锁店的。”
　　“喔，怪不得味道这么正。”
　　“哎呀，我还以为这位美男子是谁啊。原来是顾总啊。哈哈。”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主动跑过来跟亦诚打招呼。肥头大耳，油腻腻的。携一位女眷，一老一少，真的不好判断他们的关系。
　　“江董。幸会幸会。”
　　“顾总，这位是……”
　　“哦。我来介绍一下，赵羡熙。赵小姐，普华的法律顾问。这位是百胜集团的江董事长。”
　　我什么时候变成普华的法律顾问了。像普华这样的上市公司，一年的律师顾问费至少得六位数吧。顾总，那我的顾问费什么时候结一下啊。
　　我把眼睛睁得像铜铃，死死盯着他。他倒好，漫不经心，微微一笑。
　　“哎呦，赵小姐好厉害啊。年纪轻轻，就做法律顾问。而且是普华这样的大集团。”
　　“江董您过奖了。不敢当。小女子才疏学浅，多亏顾总的提拔。”扔去一颗糖衣炮弹。
　　“哪里哪里，赵小姐能来普华工作，是我们的荣幸。”他见招拆招。
　　“既然赵小姐是大律师，那我倒是有个法律问题，冒昧咨询一下。”
　　“请讲。江董。”
　　“我们公司有一个刁民，特别难搞。我最近想把他给开了。可是赵小姐，你知道。我们国家法律，那是对员工保护得相当厉害。没有正当理由，他可以去告我的。赔钱倒是小事，我怕的是影响公司名誉。赵小姐，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
　　这是我最不喜欢的一类当事人。在他们眼中，觉得律师会为了钱不择手段，什么馊点子都想得出来。狼狈为奸，草菅人命。本姑娘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金钱可奴隶不了我。
　　“我觉得江董不妨换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您不要把您的员工当成是下属，您可以把他们看成是……”
　　“怎么讲？”
　　“看成是您的家人。家人之间难免磕磕绊绊，可很少闹上法庭的。只要江董有一颗仁爱之心，想必他也会念您的好，不再和您对着干。”
　　江董狡邪地笑着，笑得那么虚假。显然这不是他想听的话，但确实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思路。
　　“为员工，为家人。江董，我们干杯！”亦诚疼爱地看着我，举起了酒杯。
　　“干杯！”
　　“哈哈。那个江董肯定气死了。活该！你们资本家，就是想着最大限度地榨取劳动人民的剩余价值。”
　　“冤枉啊。我对员工很好的。普华有一套人性化的人事体制和不错的福利待遇。”
　　“这么好，那我可以考虑到你们那去做法律顾问。”
　　“随时欢迎！”
　　起风了，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亦诚脱下西装，给我披上。
　　西装压住我披肩的长发，他帮我拿出来，手却不愿意再拿走，把手指插进头发里。
　　“早过了为爱痴狂的年纪，也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而想你，却身不由己！小熙，我想吻你。”
　　我没有听错吗，他说他想我，这算是表白吗？他爱上我了吗。
　　“可以吗？”
　　我沉默不语。他轻抚我的脸颊，我闭上眼睛，身子微微前倾。我们的唇瓣慢慢合在一起。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剃须水的香气，感受到了他的呼吸。他的呼吸变得灼热，起初还浅浅地吻着我，慢慢地加深这个吻。他把舌头滑向我的喉咙，探索每一个角落，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小熙，你是不是该敬我一杯呢。”
　　“为什么？”
　　“我们第一次认识的那晚，我记得敬了你两杯。可是，有个没有良心的小东西，一杯都没有还回来。”
　　我对着他的唇来了个蜻蜓点水。“今天连本带利还给你。”
　　夜幕中，燃起了壮丽的烟火，如多情的流星雨淅淅沥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