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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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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事的程美人,好似比之往日,失了几分亲和。
刚被某个蛇蝎毒夫完虐的陌瑾,赶紧紧张地搂住他家程美人,此刻的他,深刻地认识到,除了他家程美人,旁的人有哪一个会这么毫无怨言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宠着他让着他。
极缺安全感的瑾哥,手脚并用缠紧他家程美人,他原本被宠得有恃无恐的底气,没成想竟脆弱得稍遇波折,便顷刻间土崩瓦解,“亲亲……”
陌瑾抽抽嗒嗒地去亲程美人的下巴,“……不要离开我”。
他的眼泪滴落到程美人身上,似乎有灼热的温度。
程美人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随后他轻抚了抚陌瑾的小背,给这惊吓过度的小可人儿顺气。
还以为接收到某种鼓励信号的陌瑾,羞涩地顺着程美人的下颌线往上亲,等他红着小脸含住程美人的唇瓣吮了好几口,程美人居然都没反应,甚至原本抚在他背上的那只手都停了……
难不成他已经年老色衰没什么吸引力了?
还是说,在他被李蔺那个公狐狸精弄走的岁月里,身娇体弱的程美人又被别的采草贼给霸凌,既而从了?
毕竟这后宫之中,除他这个正、正人君子之外,可是虎狼环伺,什么这个贵侍,那个美人的……
陌瑾慌忙睁开眼偷瞧他家程美人,只见程美人一双青云般淡然的眼眸幽幽的,似乎有什么凶狠的生物,困在那双湖光潋滟的瞳孔深处。
程、程美人是什、什么意思?
难道说……真的被什么不要脸的采草贼给玷|污了?
怪不得身心创伤得都不给他碰了!
陌瑾又气又悔,这种事,若是搁别人身上,说不定早就拍案而起,二话不说冲出去跟那个淫|贼大战三百回合,能灭口,绝对不留活口。
可是,不管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我就用一生来毁你”的决然与狠戾,还是“世界吻我以痛,我报之以歌”的坚韧与自强,本就是他本性中缺失的东西,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坚强。
有位知名心理学家晚年写的《犯罪心理学》著作中,对家暴事件的看法是这样的:遭受严重家暴的,往往是那种看上去便软绵绵羞哒哒,还很容易心软的人……
他性格的弱点如此显而易见,那时候他被程先生毒打得绝望不已时,也曾问过他自己:为什么偏偏是他?
甚至他也想过,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大不了跟程先生拼了,若是成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可是,他偏偏是那种杀只鸡都哭哭啼啼的娇气鬼,能想方设法保全自个儿都不错了,谁能指望他冲锋陷阵?
说不定在乱世,跑又跑不快,躲又傻了吧唧不知道躲,跟个二傻子似的杵在原地任人宰割的,就是他这种小笨蛋。
死亡有时候就像有征兆似的。
那一天,他死前一天,他家中的父母其实跟他通过两次电话。
那一天……
他的父母中午刚跟他通完电话,到了晚上,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非缠着他要视频聊天,他那时刚挨揍不久,怎么能接受视频邀请?
不是都搬出老程这尊护花大佛了么,这大晚上的怎么回事?
他将光调得只模糊能看到他的身影,又爬起来吃了几颗润喉片,轻咳了几声将药盒上的主要功效试读了一遍,感觉差不多了,才点了接受。
画面刚出来,他家那个明明老了,还臭不要脸非要父子俩个都管她叫小姐姐的老母亲,便盯着他直皱眉头,“嘴怎么起皮了?老实说是不是那个姓程的,欺负你?”
早已练就一身泰山崩于前他自岿然不动之无敌装|逼神功的陌瑾,怎么会为这种小伎俩所动,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慌,比心态他老娘可斗不过他,他不紧不慢地伸出小舌头润了润唇,“你这个老女人,一上来就盯着我的嘴直看,真龌龊”。
“我还偷看过你洗澡”,陌母逗弄道,“你能拿我怎么样?”
陌瑾震惊,“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太让我失望了!”
“你也让我很失望,一年到头都不让我见一面,我有这么让你拿不出手么?”陌母抱怨中,不动声色地掺杂了些微试探。
“太远了,我不是怕你年纪大了,又娇滴滴的,你累了困了,受苦的还不是我那老父亲么?”
这时,老父亲在旁边闷笑着咳了一声。
“你听你听”,陌瑾立马添油加醋地说,“我爸也这么觉得”。
“你爸的意思是,你小屁股痒了,讨打是不是?”陌母接过陌父给她削的苹果,边啃边一脸得瑟地炫耀道,“干嘛拿那种小眼神看我?羡慕啊?”
陌瑾“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家程先生,还会给我做饭吃”。
“做饭?”陌母满眼怀疑地瞥了他一眼,“别不是……你上赶着给人家做饭,吧?”
他家老母亲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一句两句都给她说中了,陌瑾心底哭唧唧,嘴上哼唧唧,“你怎么把我说得跟小保姆似的!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说着,他抬起小手去点屏幕上的按钮,他怕说多了,他父母真起疑了,那就麻烦了。
“瞧你说的,瑾宝贝儿”,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悲伤,逼着她睁大眼睛,近似奢望地想要多看几眼她家小可爱,她忙道,“不想跟我说,那跟你爸说,好不好?”
她说完,也不管陌瑾答不答应,屏幕一转,陌父系着围裙,低着头削苹果的的家庭煮夫样儿,就跳了出来。
这时候再强行断开,陌瑾自己都觉得有些欲盖弥彰,他看着他家老父亲,他家老父亲低着头继续削苹果。
陌瑾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视线不自在地四下游离之下,他突然发现自他懂事以来,削苹果皮从来都是一气哼成的陌父,居然削得跟鸡啄过似的。
“陌瑾”,陌父似乎暗自运了好几口气,才从容不迫地抬起头,“怎么不跟爸爸说话?”
如果说他娘还算好糊弄的话,他爹就是个典型的细节控,在这个人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就跟小丑似的,没被当众揭穿,那是他不屑计较。
陌瑾现在深深后悔刚才跟他娘东拉西扯说了那么多,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好像没什么漏洞,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要睡了”,陌瑾打了个哈欠,“才不要跟你这个老男人闲聊”。
“我跟你爸才刚吃完晚饭,你这个点儿……就困了?”其实已经近十点,对于正常中老年人来说,这个点并不算早,可一向作息规律的陌母,却在一旁破天荒地劝乖宝贝别睡了起来嗨。
“我和程先生,今早刚下飞机回来”,陌瑾哼哼唧唧,“你说困不困?”
“又出去玩了?”陌母啃着苹果的声音清脆动人,可只有陌父看到,她捂着眼睛在哭,“有那个闲工夫,怎么不知道到南方来玩一玩……顺道也能回趟家,又不耽误你多少事”。
早在第一句话时,她便起了疑,如果夫妻之间真那么恩爱,就不会在她说“那个姓程的”时,她家小宝贝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一直在等,等陌瑾提上一句,哪怕只是一句,说不准她就会如同之前那样,傻乎乎地放下心来。
不过,不管如何,他们俩这回铁了心,非当面见一见小宝贝不可。他们夫妇俩为了等这小东西答应好的秀糖画照片,等到九点多钟,收到之后原本放了心。可她刚要去做饭,厨房突然发出巨响,陌父将还要往里冲的陌母拉回来,提着灭火器一个人过去看。
她坐立不安地蹲在玄关处等了好久,最后实在放心不下,试探着喊了一声她家老公的名字。
“过来吧”,陌父的声音有些沉闷。
她走过去一看,只见厨柜里原本摞好的碗突然摔了一地,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她和丈夫平常用的那些,都好好的,那碎得不成样子的,居然都是她家小宝贝儿的。
陌父捏着那些碎瓷片发呆,有血从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滑落,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她瞬间一阵心悸,顾不得心疼老公,赶紧上网订好机票……
如今,再过两小时左右,他们就能坐最快的一班飞机赶过去。
这回要是敲不开门,索性就撬了,她还不信了!
那时候的陌母,哪里知道,造化竟如此弄人,两个小时后,因天气问题,这一航班的飞机居然都取消了,再改坐快车的陌父陌母,等赶到目的地,却被告知小宝贝儿的死讯……
“陌瑾盯着爸爸的手干什么?”久不见小宝贝儿出声的陌父,未免打草惊蛇,只好打破僵局,“想吃苹果,等你回家爸爸给你也削一个”。
“等他回家得等到什么时候?”陌母的声音莫名有些颤抖,“人家封建社会当皇后的,最差的都有会亲制度……他呢?那哪是嫁人,根本就是坐牢……”
“我妈……是不是哭了?”陌瑾疑惑道。
“小宝贝儿看着你呢”,陌父笑话陌母,“多大的人了,还哭?”
“我……先睡了”,陌瑾抓着平板的手青白透着死气,他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才不至于哭出来。
之后,与父母互道“晚安”之后,自以为演技过人的陌瑾,抱着头趴在地上,他以为他会崩溃地嚎啕大哭,可是夜太深了,哪怕程先生不在家,他也下意识地不敢哭出声来。
那一天夜里,他茫然无措地盯着地板,突然想通了:当程先生不爱他时,他的眼泪,他所有的难过,都不再是可以令对方妥协的利器。
“阿瑾,怎么哭了”,程美人温声细语地吻着陌瑾的眼泪。
陌瑾恍然回过神,他愣愣地看着程美人,此刻的他,内心深处无比虔诚地祈求上苍:放过他吧,他再也经受不起重来一次的苦难,也不想历经情劫飞升上神,就让他做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俗人,可好?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说:……好。
谁在说话?
怎么好像比他还难过……
陌瑾眨眨眼,泪眼模糊之中,程美人抿着唇一脸心疼地拿绸帕给他擦眼泪,殿内再无旁人,难道刚才那个回答他的声音,是他神智不清之下的幻觉?
可是那种感觉,就好似他记忆中那个不可一世的程先生,就站在这里,仿若也要哭出来似的,默默地看着他。
陌瑾抽噎着停下眼泪,他左看看右看看,却遍寻不到程先生的痕迹,可他又强烈得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怎么回事?
他转头去看程美人,突然之间,他好像隐隐觉察到,那个令他又恨又爱的程先生,有那么一瞬间,与他家程美人重叠到了一起。
那一刻,他如此鲜明地感受到,程美人身上,那犹如实质般浓烈的情绪。
这个人,在后悔。
后悔什么?
可那神乎其神的直觉,只存在了几秒,甚至更短的时间,便如烟灰般散了开去。
顷刻间,如水波在潭水中荡漾,眉眼幽深的程美人,又恢复了那副清风朗月的恬淡模样。
“亲亲”,是了,他家文文静静贤良淑德的程美人,怎么可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程先生?想通了这一点的瑾哥,哼哧哼哧亲了程美人几口,“要抱”。
程美人揽着陌瑾的腰,将这小心肝揉进怀里,“累了?”
“没有”,闹了好一会儿,眼皮子都犯困的陌瑾逞强道,“要亲”。
程美人于是亲了陌瑾六下,亲最后一口的时候,陌瑾含着程美人的唇,怎么也不肯松嘴。
这小可人儿缠起人来简直无敌了,程美人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心欺负他,只得等他睡熟了松嘴的空档,哄他喝了点粥,随后抱他进内室休憩……
熟睡之中的陌瑾虽松了嘴,可手脚却跟个小妖精似的,将他家程美人缠得紧紧的,生怕一觉醒来,他又被李蔺那男狐狸精给弄走了。
他颠来倒去昏睡了好一段时间,半梦半醒之间,程美人稍有动静,他勾着程美人腰的脚便加重了力道。
“不要动了,再动会被欺负的”,程美人凑到他耳畔,低柔地讨了饶。
陌瑾半睁着眼含含糊糊地耍赖道,“……不给,忍着。”
程美人含着陌瑾的小耳垂轻咬了一口,听这小心肝软绵绵地喊疼,哪怕明知道是在撒娇,也还是松了力道。
他盯着陌瑾小小的脸蛋久久未动,他浓墨淡茶般美得不可方物的一双眼中,复杂得仿若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