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me Ville》花殿堂の青叶

7、七，空

　　七，空

　　小时候和家人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的孩子。家园被炮火与鲜血埋葬了的过往。
　　懂事之后，都是一个人。没有人能像曾经温暖的声音一样再次呼唤你的名字。
　　从此孤身漂泊于这世间，只身一人，以单薄苍白却又鲜明无比的生命注视这滚滚的红尘，以一种永恒的寂寞的姿态遥望着了无尽头的宽广大地。

　　……如此广大的世界……
　　……如此渺小的世界……
　　……如此遥远的世界……

　　一切在他的眼里，所有的一切，也只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空洞罢了。

　　……
　　……

　　但是，就算是这样。
　　之后也遇到了可以治愈伤口的医生了，不是吗？

　　“约修亚……为什么，你在感受过幸福之后，还是选择了憎恨呢？”

　　凯文走上前去，伸手，有些颤抖的抚摸着那头光滑柔软的黑发。
　　约修亚没有动静，他忽然就变得静悄悄的了，站在原地，单手捂着被男人击打过的地方，安静的像是在等待远方将要归来的故人。空气里只剩下了他们彼此厚重的喘息声……

　　“难道，那时候我造成的一切，你还是……”

　　雨还是不断的下着，打在身上，被风一吹，刺骨的冷。

　　“……那样的话，赎罪的应该是我不是吗？”

　　为什么要牵扯到别人的身上呢？

　　“……凯文。”

　　少年抬起头来，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人。
　　凯文被他看得愣住了，他不得不承认约修亚有一双异常美丽却又犀利得骇人的双眸。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灵魂刺穿一样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凯文，使他开始畏惧这双眼睛所窥伺到的事物，就是他一直以来隐瞒着，不可告人的一切……

　　“就是因为不能原谅……”

　　约修亚嘴角扬起的那种微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看上去令人心悸。

　　“…………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让你简简单单的去死…………”约修亚阖上了那双可以看透人心的眸子，缓慢地将手搭上男人的双肩，他的头微微低垂着。这样看上去的约修亚，忽然让人感觉不安。面前少年散发出的巨大的寂寞清香，让凯文隐隐的觉察到了一些事情，只是它们会到来得很快，快到凯文无力去阻止，“越是长久的痛苦……就可以使人越加绝望，不是么。”

　　“你……”

　　“……凯文，你的缺点，就是太过温柔。”

　　风吹向未知的方向，百川皆会纳入大海，这是自远古时期便定下了规则，这是自天地初创时期便定下的轮回。如果人们不去正视它那么它就会叫人灭亡。

　　杀戮本是生存的本能，善恶早已无法用眼去分辨，笑容拿捏妥当才可能在这个世上立足，欺骗只是手段，隐瞒也只是一种简单的对策……到了最后，所谓背叛，也只是某种程度上的成全。

　　长长的刀刃在空中划过，撕裂了空气也撕裂了以往的一切。
　　白色的光绽放在灰冷的天地之中，明亮的仿佛醒世之火。

　　凯文一个侧身躲开约修亚的攻击惯性作用的向后倒退，少年在半空突然朝向他的那抹微笑恍惚里觉得是带着苦涩的。左边的风逆向袭来，又是一闪，锐利的刃尖吻上了男人的衣襟，一个转身，肩头的衣料被撕扯开来，残破的布角顺风飞扬上无边无际天空。看着再次俯冲过来的人，凯文突然愤怒的顺势迎上前去，侧身，躲过攻击，一把抓住约修亚细瘦无比却蕴藏着巨大爆发力的手臂，往后一扯，夺下了一刃回转过去就是狠狠一劈，不过被躲过了。

　　“你……约修亚你到现在都只是想着要为那个村中的人们报仇吗？！”

　　未有言语，手中残留的一刃依然紧握在手。少年忽然一跃冲天，身影却在凯文捕捉到他的动作前迅速消失去了。空气里到处都是绝望到无法散去的杀气。
　　后背感到一阵寒意，男人回过头去，还未容他侧过身，约修亚笔直的对着凯文的肩头就是一刀——

　　“……！”

　　血液四处迸射，温暖的液体滴落在寒冷的大地之上。雨早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停了下来。阳光破开密布的乌云，直射向这了无声色的土壤之上。

　　“………都是你…”

　　约修亚停在了凯文的对面，头低垂下来，如同黑夜一样静谧的乌发挡住了少年苍白的面颊，凯文看不见约修亚此刻脸上的表情。只是清楚那张干枯而脆弱的唇微微的张合着，喃喃的低吟……
　　一瞬间凯文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多少年前，那个静静的，睁着毫无光泽的眸子注视着村人逐渐烧得焦黑的身躯，注视着曾经温暖的家一点一点和火混为一体，再无法分辨二者的那个少年。没有哭泣，没有希望，没有温暖，还是那么小的孩子的心里，残存下的只有燃烧到茶蘼的家园，以及随着那火同时燃起的，直至今日仍未熄灭的某些情感。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约修亚……”

　　“……都是你——！！！”

　　声嘶力竭的爆发出来，好像是为自己无法斩断多年宿怨的自我厌恶，又好像是……对这了无边际的绝望和仇恨无法抗击的愤恨，少年像是瞬间崩溃了似的朝凯文冲来，攻势凌厉却没有丝毫的章法，那是一种毫无理智的攻击，就像一个孩子死命的敲打他的玩具亦或是人们自暴自弃时的破罐破摔，凯文感觉此时的少年并不是真正的希望杀死什么人，他只是在发泄，发泄那些沉积在他自我体内的浓重到连约修亚自己也无法承受的东西所带给这个人的深深黑暗和阴冷。

　　因为没有章法，现在的约修亚连攻击的战术策略都没有，纯粹的只是照着男人劈砍过来，所以这些攻击都很好应付，凯文虽然单肩受伤，不过完好的另一只手却仍然可以灵巧的架过少年的刀刃。只是他感觉自己没有办法，就算现在的约修亚身上破绽百出，他也没有办法去终结这一切……

　　本来，自己就没有这样的权力，因为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自己。
　　露菲娜和莉丝的离去造成的冲击在两个人单调的攻击和防御里渐渐变得淡薄下来，由于艾斯蒂尔的死而产生的对约修亚的厌恶在面前少年明显是承载不下的表现中不知不觉的消散了。

　　『凯文，你唯一的缺点……你知道么，就是你太过温柔了。』

　　也许，是这样的……吧？

　　无论如何也无法下手，但是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要是在约修亚体力透支前自己就已经撑不下去的话，那还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

　　“……要是那个时候你们没有来……”

　　曾经的火海，还有那些被巨大的火海所淹没的曾经的快乐。

　　“要是那个时候你不要把我从大家那里带出来……”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快乐，幸福，家人，可以使自己感觉到温暖的东西。

　　“要是那个时候你不要原谅我……”

　　“要是那个时候你不要碰到我……”

　　“要是那个时候你不要带我走……”

　　“要是那个时候你不再信任我……”

　　什么都没有剩下了，约修亚。

　　我坐在自己的家里，我听到有人在敲门的声音。
　　但是为什么打开门之后，什么都没有看见……
　　除了冷风，依然是一望无际的荒芜之地，没有谁会来这里。呆在这里的话我还可以是真实的，但一旦我想要跨出门去，想走到大家都在的那个地方，我就变成了一抹虚无的沙砾，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去见到他们……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不再有温暖的感觉？为什么我现在只能是孤身一人？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

　　是什么时候那个人的眼里，原本自己以为只是冰冷的石块的双眼，开始不断的溢出透明得晶莹的液体了？

　　约修亚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带着颤音，凯文只能模模糊糊的听见一两个字眼。
　　然而，凯文想，然而，或许我已经全部听清楚了，只是我们都只是选择了逃避而已。

　　面对着迅速朝自己逼近的刀锋，凯文没有再躲闪，只是像约修亚曾经的那种模样，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随后，男人缓缓扬起了手中白光闪烁的利刃。

　　锵。

　　一声巨响，刀剑穿刺的声音冲破了九重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