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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谜 ...

  •   一.

      奔跑,似乎无止无尽。
      记不得自己跑在这样的场景有多少回了,这条幽暗、深邃的隧道似乎无止无尽;而身后的「嘶…嘶」如同蛇信的声响是那么的如影随形,好像就在你的耳边、你的身后这么的接近。
      猎物会疲惫、会想自暴自弃,当一切绝望之时,接下来你会跌落,跌落在一个满是弹孔、白骨堆栈的石室之中;你感觉到有东西接近,你不得不的转过头,因为你不想背对着危险,你宁愿靠着石墙与站在骨骸中面临死亡。

      死亡?

      疼痛分成十级,死亡是第十一级、地狱是第十八级,有时候你真的希望这整个过程是短暂的、而非一连串的折磨。
      没错,呼吸急促与矗立的汗毛提醒你的肾上腺素是这般剧烈的活动着,但那种反应不是为了孤注一掷、奋力杀敌的冲动,而是为了死亡之前,血肉之躯试图抵挡那入侵时所不能忍受的巨大痛苦而预先做好准备。
      你凝神注视着黑暗中的鬼魅,缓缓的、从黑暗中伸出、靠近,一个巨大的、属于昆虫的复眼正看着自己,闪烁、妖异的反射中有千百万个自己的影像,原本属于人嘴的位置慢慢张开,除了吐出恶心的热气之外,牠伸出来的是一对充满黏液的大颚,大颚左右分开,扑向自己一口咬来。
      「啊…」
      一声惨叫。
      之后他睁开眼,现在是2008年3月5日半夜的3点01分。
      老式闹钟滴答滴答规律地走着,他喘着气,惊恐的脸上汗珠一滴滴的落下,他甚至无力举手擦掉,任凭汗水从额头上滑落、在发角凝聚。
      「PTSD,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
      他喃喃自语,感觉到腿上那个淡淡的伤疤处又传来一阵痉挛与刺痛,当年被巨大尾刺刺入的痛楚似乎又隐隐发作着。
      他走到窗边信手拉开厚重的窗帘,30层楼的窗外底下就是维多利亚港,远处海上有着微弱灯光的货船缓缓地行驶着、船尾在海面上画开了黑。
      「李欧…你真的忘的了那一段吗?」他喃喃自语着,脸上犹疑未甫。
      「嗡…嗡…」
      一个细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他转头往桌上看去,手机正无声的震动,只见银幕上面LED闪烁着红光,这代表来电是一个「绝对机密」;这讯号可能是来自于离地面3.5万英呎、每隔8小时就经过香港上空的美国军用间谍卫星、或是香港领事馆CIA专用「Red Line」,这一切手段都只是因为身处在中国领域之中,即使是特区,你仍需更加小心谨慎。
      「恶梦是凶兆。」李欧想起这一句俗谚。
      他理理头发,用手指按了银幕下方的圆圈、待指纹确认灯号亮起之后接起了电话。
      「喂?我是李欧。」他清清干涩的喉咙,努力挤出这一句。
      「李欧,去台湾一趟吧,现在。」查克的声音听起来不太爽。
      「现在?我?」
      讶异甚过一切,是有什么工作需要半夜临时通知的?况且自己还是台北站的黑名单、是所谓不受台湾『欢迎』的外国人。
      「你。现在。这是台北站刚才指派的工作!你搭4点飞往台北的飞机,你最好开始准备一下。」
      查克的声音转为他一贯的冷调,这音调就像饭店柜台负责叫人起床的伙计一样,他只负责叫你起床,不会顾及你的心情。
      「有这么早的飞机吗?」
      李欧一脸的疑惑,因为似乎没有这么早的班机直飞台北,除非…
      「是Jambo,别跑错了,班说他会在机场接你。」嘟嘟声响,查克已经收了线。
      「该死!」
      李欧丧气、嘟嚷着放下电话,外面江上的货船传来一长声但是微弱的汽笛声响,警告着所有的船只「危险勿近」;李欧转头看着窗外远处,凌晨4点的海港仍是一片黝黑,李欧有不祥的预感,恶梦与这一通电话似乎预言着这趟勤务暗藏着无限的凶险与临界杀机。

      二.

      时间往前推4小时,深夜11点05分。
      距离香港1,000公里以外,位于台湾台北三峡白鸡山的隐密处,台湾"国防部"「预防医学研究所」P4研究室内,一群身穿白衣、白袍的医护人员在负压隔离室外紧盯着室内;室内的医疗床躺着一个罩着白袍、年纪约26、7岁的青年人,青年人的长相与一般的上班族没什么不同,只见他脸上歪带着呼吸罩正昏睡着,旁边的心电图、血压计正平顺的跳动,似乎没有异常的情况发生。
      「要进去救人吗?」有人打破了沉默,问着戴着口罩、眼镜,有一丝白发露出头罩的主任。
      「救人…小林现在还活着吗?」主任怀疑的问着众人。
      「不进去怎么会知道呢?主任?!」
      一个女子红着眼眶、发抖的声音回答着,那感觉是恐惧、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真要进去吗?我们要不要先请求部队支援?主任?」保安班长的声音中带着哆嗦。
      主任转头往后看去,眼前这全身防护装备、头戴防毒面具、手持乌兹冲锋枪的保安班长正发着抖、硬着头皮等候他的下一步指示。
      「这里能让外来部队支援吗?」他反问。
      「不行…」班长停了一下后低声回答着。
      他看着班长与他身后的这些保安,突然想起一个关于这些保安班的笑话;听说这些蠢蛋保安,打靶没有一次及格过,洗头房找小姐是一个不放过,每个人转调来的原因只是这里可以吃饱打混等退休,现在摸鱼摸到了大白鲨,这下子是要去收拾大白鲨,还是会被大白鲨给收拾?。
      带着口罩的冷笑是看不到的;主任手扶着窗沿、稍微撑高身体的往内看去,只见青年人依然昏迷着,这个角度可以床边躺着一个医护人员,他的身旁是打翻的医疗设备、药瓶与满地的鲜血。
      「所长呢?所长现在到哪里了?」他放下身子转身问着,没人开口。
      他不是傻子,尤其他自傲智商130,仅花4年就拿到美国长春藤名校传染医学、生物化学研究所双硕士、再花两年拿到了基因工程学博士,这个时候他当然不愿意、也不想担起这个责任;理由很简单,这关我屁事?爱台湾不能无限上纲,而且我还只是个台湾"国防部"的高级约聘专家,没必要为此负责或是做出任何决定。
      「刚才是谁联络的?说啊!」
      他稍微放声地、不高兴地又问了一次,彷佛担心里面病床上的年轻人突然醒来;其实P4实验室中就这一间负压隔离室是属于最高级的戒护装备,房间或是隔离玻璃就算用反装甲火箭都无法打穿,只是当一个人吓傻的时候,一切又都回复人的本能,忘记了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优势。
      「报告主任,是我。」值班研究员-小宁吞着口水说出了这一句。
      「是吗?刚才所长怎么说?」因为某些原因之故,他一向不太喜欢这个小子。
      「他说他现在赶过来,不过要一个小时才能到!他要我们先不动作,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是吗?」
      妈低,这不是摆明着要拖大家一起下水吗?这个老狐狸!主任不禁心里一阵咒骂。
      他又看了一下时钟,众人也随着他的目光往墙上看去,时钟显示现在是深夜11点10分。
      「我们等一下吧…等所长到了以后听他的决定,没准部长、总长或是高层还会有其他想法…」现在眼下是能拖则拖,绝对不要妄下任何指令,就算要被拖下水也要找个救生圈。
      「小林呢?我们就放着他不管吗?是这样吗?主任?」
      女孩迸出的这一句话,这让所有人又转头看着自己。
      「小林他没准已经…」他话说到一半。
      「小林在动!他还活着!」有人放声大叫!
      所有人转头挤到窗前,只见地上的小林慢慢地转过身,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体爬向门口。
      「小林!加油!快爬过来!」
      有人不禁激动地拍打着玻璃,小林慢慢地抬起了满脸是血的脸、看着窗户。
      「啊…」
      尖叫之后有人昏了过去,只见小林的一只眼睛垂挂在脸颊上,鼻子也只剩下一半,两个鼻孔随着身体用力而喷出血污,小林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
      是否这声尖叫与拍打玻璃声响的频率让病床上的青年人为之一震,一旁的心电图与血压计开始发出高亢的「哔哔哔」的声响,青年人睁开了眼睛。
      「他醒过来了!」有人发现之后的尖叫!
      「快跑!躲起来!」
      房间外众人四处闪躲,就算有着隔绝钢墙、超厚防弹玻璃的保护,但是每个人还是希望自己不要成为下一个小林。
      「大家不要慌!蹲下、不要乱动!」
      保安班长慌乱之间也举起了枪喊着,但是他这个动作明显的是想要掩饰自己的无能与不想面对的可怕一切。
      青年人伸手拔掉呼吸罩与身上的束缚,坐直了身,他的眼睛部位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他的那对眼睛不是人眼,因为你看不到他的瞳孔,他彷佛戴上了眼罩般的,两个诡异的圆球体突出于他眼眶之外。
      青年人转头看到地上俯伏爬行的小林,他走了过去。
      「不要…不要…」
      满脸是血的小林转过头去,看着逐渐进逼的青年人,小林的脸看起来是既可怖、又滑稽,青年人在他身边蹲了下去后看着小林。
      「停…不要…」
      主任呆望着玻璃窗、嗫嚅的说着,如果他的这句话是个祈祷、是个许愿,在当下上帝就已经拒绝了他;因为接下来所发生的这一切,在若干年后已经成为半痴呆的他还是会在睡梦中惊叫而起。

      三.

      清晨5点45分。
      Jambo货机从滑行道掉头朝向停机坪而来,前导车闪烁着指示牌缓速行驶、地勤人员戴着耳机、指挥着这重达200公吨的大个子进入停机坪,这里是桃园机场货运站的一隅。
      飞机厕所内哗哗的水声传出,厕所里面李欧拿着几张擦手纸、看着眼前化妆镜中的自己,原本不错看的脸孔现在是一脸的憔悴,鬓角上已经出现了几茎白发。
      好像是明日香说的吧?还是哪一个女同事说的?说帅气的男人要有点白发,看起来才会更性感,尤其大家都说着他还有着一般男人所没有的结实臀部,这些个优点可是让一堆女人都会因此而□□焚身的呢。
      「你应该好好的放个假了!」
      他擦完脸、丢下了擦手纸,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此时外面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好了,我出来了!马上…抱歉…」
      他心虚的对外喊着,毕竟自己在飞机降落之前就躲进厕所内狂拉,这个举动是怎么样都说不过去的,不过,是谁在上飞机时就先招待自己喝了一大杯的义式浓缩咖啡?
      李欧拉开了厕所的门,只见一个满头灰发、有着蓝眼珠、高瘦个子的CIA台北站组长-班(Ban)一脸怒气冲冲的站在厕所门口,他愣住了,现在离飞机停好还不到3分钟。
      「你晚了!」
      班劈头就是这一句。还带着一脸超不爽的表情。
      这算什么?欢迎词吗?这架飞机还提早15分钟、赶在可能的大雾来临之前尽速的落地,你有没有搞错?
      李欧皱着眉头,班双手叉着腰看着他。
      「你有带枪吗?」
      这是班紧接的第二句话,毫不客气。
      「没有!」
      班看着李欧,脸上尽是不信神色。
      「真的没有!在香港我是走一般通道,要过关检查的。」
      李欧尽量表现出一脸老实的看着班,而一脸老实样就是他的强项,即使枪管贴在小腿上的冰冷感让他一直不舒服到现在,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宁愿忍耐。
      「现在是怎么回事?有UFO在台湾坠毁了吗?班?」李欧想放轻松,打破这种尴尬。
      「有带大件行李吗?」
      这是班的第三句话,他此时才发现班的后面跟着几个没见过面的组员,每个人也都脸色难看的盯着自己。
      这个笑话没用,李欧有点泄气。
      「我就这个包,没有了,我自己拿吧…」
      李欧制止了想要伸手帮忙拿包的组员,组员有点不爽的看着李欧。
      「手机!」班伸出手。
      李欧无可奈何的从口袋中把手机拿出交给了班,看起来班一定要表现出自己才是这里的老大,明显的控制狂。
      「走吧!快点!」
      班把手机交给了扑克脸组员之后转身往外走。
      『还好他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这让李欧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在几个组员的簇拥之下,李欧被迫快步的走出了飞机舱门。
      天色微亮,未关的水银灯照的飞机四周一片橘白,站在楼梯上的李欧往四周看了一下,远处已经有雾在飘动着,楼梯下三台公务车的车队组合来『迎接』自己,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恶梦是凶兆。」他没由的又想起这一句。
      「走吧!」后面的组员推了李欧一把。
      「嗨!老兄!放轻松点!」
      差点滑一跤的李欧忍不住的转身对着这扑克脸组员抱怨着。
      「我们出发了!」
      班站在一台公务车前面对着手上的对讲机说了一声,随即歪了下头对着李欧示意,要他上车。
      「进去吧!」
      后面的扑克脸又推了一下李欧,在地勤人员与航机组员的注目之下,彷佛是罪犯的李欧被推上了公务车后绝尘而去。

      10分钟后,一台黑色轿车驶进了机场货运站停车场,一个头戴鸭舌帽、口罩的中年男子-罗俊下了车走进了货运站,此时一个身穿快递公司背心、挂着识别牌、戴着墨镜的华籍货运主管-艾迪刘走出门口,对罗俊伸出了手。
      「你很准时!」艾迪与罗俊握完手看了一下手表。
      「你还好吗?为什么戴着墨镜?」罗俊有点不解。
      「还好,戴墨镜的原因,你知道的!」艾迪捉狭的反问。
      罗俊有点心知肚明的看着眼前这个子一般,有着满脸坑疤的艾迪。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他焦躁的询问,也不时回头四处担心的张望。
      「飞机现在清舱,30分钟后你就上路了,手机呢?」
      「在这里。」
      罗俊把一直紧捏在手上的手机交给了艾迪。
      「好极了…」艾迪收起了手机放入了背心口袋之中。
      他拍了拍罗俊的肩、交给他一包手提行李,靠过去低声地说:「我们先喝杯咖啡吧。不用担心,再4个小时之后你就会到新加坡、然后机场转机到华盛顿…对了,下一段你搭的是新航的头等舱,好好享用。」艾迪神情愉悦的说完了这趟旅行的规划。
      「希望如此…」罗俊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请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货运站,浓雾慢慢的包围了场站四周。

      四.

      8个小时前,深夜11点。
      深夜的台北郊外的高级住宅区,一栋两层楼别墅的房间内传出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虫鸣的唧唧声。
      睡眼惺忪的罗俊从床上掀开棉被坐起了身,迟缓的用一手抹了抹那为数不多却又稀疏杂乱的头发,另一只手扭开了床头灯、看了一眼床头旁的古典闹钟,上面指针指着深夜11点,而该死的手机却响个不停。
      「几点啦…谁啊?」
      旁边的年轻女人睡意正浓、不耐烦地拉拉被子遮住自己的裸体后问着。
      「我怎么知道…妈的…」罗俊伸出手拿起了电话。
      「喂…」
      「所长!我是小宁,BM149出事了!」
      「什么?再说一次?」他这下子睡意全消。
      「BM149出事了!小林人在里面,现在不知道是生是死,没有人敢进去救!所长!你听见了吗?现在该怎么办?所长?!」小宁几乎是用哭吼的声音说着。
      「现在情况怎样?主任呢?」
      毕竟从念国防医学院开始,这当兵30年、现在官拜少将,以往的训练让他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事情大条,主任不敢下决定,说要请示您!」
      小宁的声音似乎平缓了一点,应该是他期待能从自己的口中得到什么样的指令吧;罗俊起身走到另一个房间后关上了门,他不想让床上那个酒店妹听到太多的事情。
      「所长?!您还在线上吗?」小宁急切的询问。
      「在,我现在过去,预计1小时到,在我没到之前不要有任何动作,你们先静观其变。听到没有?」罗俊的声音回复到以往的威严官态。
      「知道了!」
      罗俊放下电话,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切寂静之后外面又传来虫叫的唧唧声,他伸手从茶几的暗处拿出一根□□点起、然后开始吸着,□□雾在房间之中弥漫。
      「这是怎么回事?!」
      他用力的吐了口气、摁熄了大麻,然后他把双手放在头部两侧、用两个拇指压住了太阳穴,他准备要自我进行一次催眠。
      他学习催眠已经好几年的功夫了,当初是兴趣,后来变成了一种习惯;透过催眠他可以玩弄、操控一些人、把他们置于自己的股掌之间,比如说现在躺在她床上的酒店妹。
      「呼…呼…」一种规范的频率随着吸吐声开始起伏,他开始陷入一种恍惚、一种深度意识搜寻,此时他彷佛蜘蛛一般,在结好大网之后要开始捕抓那最深层、几乎忘记的断裂回忆,说的俗一点,这是他编织的捕梦网。
      第一题,哪个环节出错了?
      他想起了3年前乡下学长打来的那一通电话,他的眼球在眼皮下不自主地转动着,嘴角抽搐着,这是他抓到的一只猎物。

      五.

      上午7点20分。
      一片雾茫茫的高速公路,三辆公务车打着双黄灯在高速公路上急驶前进,中间这辆公务车内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李欧的位置在第二排中间,左右两个组员都不是小个子,李欧被挤的有点难受。
      李欧的脑中开始拼贴起这次任务的所有可能性;台湾私下重新发展核武?这没必要,因为台湾没有与中国对战的决心,只想抱着美国大腿求保护。
      台湾有军事政变的可能性?也不可能,台湾这些将领知道他们没那个本事;那为什么呢?旧地重游,把一个身分已经暴露的调查员重新召回,一定有重大事情发生…除非…
      他脑中一闪,不会吧?
      「李欧…」班从前座转头看他。
      「怎么了?」
      班伸出手,对着其他人比出了『戴上耳塞』的手势,所有人都拿出了耳塞戴上转过头去,只有司机没有。
      「我要开车!没有手!我只是个司机!」司机-Alex懒洋洋的开口了。
      『该死…』李欧心里有着不祥的预感。
      班看着他。
      「3年前,日本的『原爆001』计划及后续处理…你参与了多少?」
      沉默,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开口,或是根本开不了口。这该死的预感有时候就是那么的准。
      「我参与不多,后续主要都是日本站和局本部处理。」这是实话。
      「是吗?」班说,带着半信半疑的神情。
      「听说你见过那玩意,还给戳了一下…这是真的吗?」
      李欧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你觉得那玩意是甚么东西造成的?」班瞪着李欧。
      「病毒,或是一种DNA转序…你应该去问问华盛顿,他们知道的比我多的多。」李欧怀疑的看着班。
      「你觉得…台湾有能力复制这个病毒…或是进行什么DNA转序吗?」
      班的语气中带着不屑与不相信。
      「什么?你说台湾?台湾在复制这种病毒?」
      李欧不敢相信的问着,自己听错了吗?
      「也许吧?!」
      疑问终于得到解答,但是这只是疑团的第一层。
      班接着说。
      「我们接到可靠的消息,说在台湾的P4实验室之内,有一个活体…长的就像你见过的那个玩意。」
      「你们确定吗?」李欧确定他没听错。
      「谁知道?你是唯一见过、接触过这种玩意的…幸存者?怎么回事?为什么慢下来了?」
      班转回身去,看着前方的停滞不动车流。
      「塞车,好像前面有车祸…」Alex伸长脖子往前看着。
      「能走路肩吗?」班有点不耐。
      「别吧…现在雾这么大,我们还是守规矩点,中国人常说「欲速则不达」,慢慢来,没事的。」Alex油嘴滑舌的回应。
      「这里是台湾!而且你的卷舌音很烂,像个农民说普通话!」
      班没好气的顶了回去。
      李欧无心听着这两个人之间的拌嘴,他手不自主的摸着当年被螫的地方,当时那股锥心的刺痛,总是毫无理由的在这个部位一下子的突然发作,成为他这3年来挥之不去的痛楚,甚至造成他了某种的神经质。
      「拿下来吧!」
      班对着大家比了一下拿下耳塞的手势,众人把耳塞取下。
      「我真的该好好放个假了…」
      他叹了口气后往后疲惫的躺下,把自己深深的陷在座椅之中。

      六.

      时间再次快速前推,2005年8月21日晚上,农历中元节。
      新竹南寮乡下某处,一个年久失修,但是不失气派的古厝三合院内,三柱清香袅袅伴随着脸盆内发着微微燃烧的脚尾钱,写着「先考陈森公灵位」的纸做牌位放在正中的桌上,念经机播放的低沉佛号夹杂着远处传来凄厉不绝的狗吠声。
      大厅内,黑衣的大哥与身穿孝服的家属、咬着槟榔的殡葬业者正围着一个年轻男子一起喝着茶、大家群聚一堂就是为了冰柜内的那具尸体。
      「一定要验!」
      年轻男子-陈强用手指在茶桌上点了几下表示感谢。
      大家看着前这个有点裴勇俊味道,淡淡的咖啡发色与盖住额头的浏海、配上黑框眼镜与时尚西装的陈强,要不是身上的识别证,你真不敢相信他是个检察官。
      陈强举起茶杯笑笑地喝了一口茶。
      「检察官…这样不好啦,人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我们就省一下步骤,让家属加紧处理啦,而且现在家属对他怎么死的也没意见,而且他本来就是死人吗?!对不对?我们大家方便一下,好无?」
      海线大哥拿着茶壶客气的对着陈强说着,旁边的人点头如捣鼓一般。
      「林董,你别开玩笑啦!就是这样,所以才一定要验!」
      语毕,他放下茶杯看着眼前这个猥琐的老家伙,老家伙的袖口下露出的刺青与脖子上粗大的金项链多少也表明了他的身分,但是,你奈我何?
      众人面面相觑,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就是30岁不到,虽然年少志满,但也应该要识时务、认清环境吧?
      只见林董的脸沉了下去,手上的茶壶也就不客气的放在桌上。
      「没啊,检察官,那你说要怎么办?」
      林董的音调转为上扬,口气听起来不是太爽。
      陈强站起身来,看着神明厅旁挂着的一排的祖先照片,他在某张照片前站定端详。
      「他消失了60年,…现在人回来了、躺在这里面,但是他的面相却没什么改变。要不然林董,你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教我怎么做?好吗?」
      他指指照片后转头问着林董,林董一下泄了气。
      打蛇中七吋,这一句话立马就让众人噤声,因为陈强的问题也是大家的问题,但是冰柜内的死人是没办法解答大家的这个疑惑。
      「是谁发现他的?」陈强占了上风,没人敢吱声。
      「是谁?」陈强环顾四周、又问了一次。
      「我小儿子羽杰啦…」一个老伯伯小声的回答。
      「喔…老伯伯,你是亡者的什么人?兄弟?还是…」
      陈强用着询问眼光看着他身上的丧服款式。
      「我是他儿子啦…」老伯伯没好气的说。
      「所以发现你爸爸的是你儿子,也就是他的孙子,这样说对吧?」陈强指了指冰柜。
      「对。」
      『你爸爸看起来比较像是你儿子…Fuck!』陈强在心里嘀咕。
      「他人呢?你儿子呢?」陈强转转脖子后问着老伯伯。
      「生病了…在家里休息着。」老伯伯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说谎。
      「要验,还有话说吗?」他话说的干脆,也封上了大家的嘴。
      大哥把槟榔汁吐出,染一地猩红,这是不屑外也带着一种类阿Q的抗议心态。
      远处狗吠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合唱。

      七.

      当晚11点的殡仪馆。
      当当声响,道士敲着引磬,拿着招魂幡、口中念念有词的引领着盖着黄寿被的推车走入。
      解剖室内白色方形磁砖贴成的解剖台,白花花的日光灯管下更令人不舒服,工作人员用着自来水管冲洗着解剖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与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陈旧的法医室内,陈强看着眼前慢条斯理、正在整理解剖器材的老法医,年纪应该有60多岁了吧?陈强的眼光有点怜悯,乡下地方没人要来、没人想待,新人来这里蹲上两年之后就迫不急待的马上调离,只留这老家伙一个人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老师是国防医学院毕业的?」
      眼光从墙上的执业证书转过来问着,他虽然外表年轻,但是也善于让人感到尊重,尤其碰到这种要别人临时加班配合的状况。
      「嗯。」
      法医只是点了点头,他也很清楚这些毛头小伙都是出于好奇或是礼貌的问一问,没人会把自己和这里当回事,要不然也不会大半夜的把自己给叫来。
      「行了,尸体送过来了吗?」
      他边说拿起一把香点着,这是个尊重,只是年轻一辈没人有这个心。
      「过来了吧,应该在等我们过去吧!不好意思,我信教,不拿香的,谢谢。」
      陈强婉拒了递过来的那把线香,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法医不语,拿香拜了拜神龛里的地藏王菩萨,菩萨法像庄严。
      「请…」葬仪社人员喊完后把用寿被包裹着的尸体抬出、放上了解剖台。
      戴着口罩的陈强与法医站过来,看着台上这光溜溜、已经冻硬略带变形的尸体。
      「他有85岁?真的假的?」
      法医皱起眉头、有点不敢相信,陈强耸耸肩。
      「看起来保养挺好的,喂!您真的85岁了吗?啊?」陈强半开玩笑的对着尸体问着。
      「要查什么?从哪里开始?」
      法医懒得搭理陈强,只想快点把这些手续做完,回家继续睡觉比较实在。
      「查怎么死的,他看起来应该没有外伤…我们先切一点组织做病理培养。」
      法医点点头,拿起了解剖刀在侧腹部上画了下去。

      黏液。

      伤口中流出的东西超乎两人预期,两人停下手看着这缓慢流出的液体,这带着青绿色的黏液绝对不是属于人体组织中的任何一环。
      「里面已经整个烂掉了吗?」陈强皱着眉头。
      法医打开一旁的水龙头,自来水从水管中流出来冲刷着解剖台面,黏液也随着水流慢慢的流进了排水孔,法医打开了一个采集罐。
      「没有,腹部外表没有膨胀,这不是因为腐烂而造成的…」
      法医用解剖刀刮起一些黏液放进采集罐之中。
      「会不会是什么病毒引起的?」陈强看着他的动作。
      「可能吧,但是没听过什么病毒会让人的外表不变,然后里面整个发生变化,要能真采集到了这种病毒,你就出名了!」法医的口吻明显带着点嘲讽。
      法医把采集罐盖好后,转身举起采集罐对着灯光看了一下,陈强也凑近的看着,采集罐内的青绿色黏液看起来很像是陈年发霉的透明胶水;法医拿起油性笔在采集罐上写着字。
      「老师,你看一下…」
      背后陈强的声音有点变化,法医回过头看着解剖台。
      随着黏液汨汨流出,尸体的腹腔慢慢的整个消下去,好像腹腔内的所有器官、组织都已变成了黏液的一起被排出。
      「怎么回事?」
      「器官全部液化?不可能吧…没听过这样的案例啊…」法医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
      不再有液体流出,但是解剖台上的尸体腹部完全变成一个『干瘪』状态,说是『干瘪』的原因是腹部已经呈现出一个『凹』字型、腹腔只剩下一层皮,连人背后的脊柱都明显可见,两人愣住了。
      法医关上了水龙头,两人看着眼前的尸体。
      「小伙子,下一步你想怎么弄?」
      法医瞅着陈强,毕竟各人造业各人担。
      这下非得查个明白,没准这是我一战成名的好机会。
      「心脏、肺脏应该还在吧?不然我们改从胸腔采集一些组织…」陈强的声音颇为果断。
      「检察官,如果我们这一刀切下去,胸腔也全部瘪下去的话,我们明天怎么对家属交代?好好的送进来,然后还一层皮给人家?」
      法医的声音有点疑虑,陈强一下明白了,可见法医也受到了一些『关照』,毕竟在乡下地方还是要尽量与人为善,尤其是这种生死之事,一旦处理不好这可能会替自己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切吧!」
      陈强回答的干脆,不想拖泥带水;毕竟这是自己调离这鸟地方的的好时机,剩下的未必是自己需要去面对的。
      「这是你说的喔…」
      法医高八度的音调带着恫吓与卸责,虽然自己职责所在、不得不然,但是话还是要说清楚,自己没必要去扛这个责任。
      解剖刀划开了胸膛,还好,没有任何黏液流出,胸膛的形状依然完整,两人的脸色都明显的放松。
      「好险…」法医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能对家属交代了。
      「就心脏与肺脏各取一点做培养吧。」陈强用着半命令的口吻。
      解剖刀、剪的动作之下,法医用剥离钳撑开了胸部的肌肉组织,此时他停下了手、用着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尸体,陈强走近看着尸体上的伤口。
      「这是什么?」陈强惊骇地转头看着法医,法医摇了摇头。
      胸腔中该有的心、肺已然完全消失,里面只有一个表面粗糙、长满细毛、黑色的囊体塞满了整个胸腔。
      这是个啥玩意?为什么会长在这里?他的心脏呢、肺呢?
      「该死!」
      他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因为『寄生』这个名词瞬间、轰然的直冲上了自己的脑门。
      「你能保证不说出去吗?」法医的声音反而显得平静。
      「你是什么意思?」陈强的话音有点结巴。
      「后续交给我来处理,你就别再插手或是往下过问了!」
      法医的语调虽然让陈强冷静下来,但是也让他起疑。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对吗?」陈强态度转为强硬。
      「我不知道…」法医摇摇头。
      「那你刚才为什么这样说?」陈强质问。
      「我真不知道…我想说的是,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只会让我们自己惹祸上身,这种说法你觉得?」法医语气平静的征询着他。
      陈强不是傻子,刚才想出风头的气焰一下子被浇灭了;没错,这件事传出去对自己、对他、对家属没有一个有好处,如果没有好处,那为什么要去做?检察官是该为活人去伸张正义,但不是为一个有着奇怪死法的死人去争取些什么。
      「他是个60年前就失踪的人口,也许他一辈子隐姓埋名、也许是从什么地方偷渡回台,但是这个人现在回家了、然后自然死亡,我们经查无他杀嫌疑,大体发还给家属处理,这样的报告内容你同意吗?」法医制式的说法帮他找了下台阶。
      陈强点点头。因为根本没法反驳。
      「这Case可以签结了吗?」法医提醒他。
      「嗯。」
      陈强又看了看解剖台上的尸体,还好那个囊体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变化。
      「你会怎么处理?」
      他开始关心起法医,毕竟现在两人可能是命运共同体。
      「缝合,然后还给家属,要他们尽快下葬。」回答得很干脆。
      「变成这个样子,他们会同意吗?」陈强犹豫的比了一下腹部的位置。
      「我会处理。」感觉法医不想再跟陈强多说了。
      「OK,那就交给您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也不用再多问或是多说了,他摘下口罩转身就走。
      「慢点!」法医喊住了陈强,陈强惊讶的回头。
      「你回去后用3%的消毒水好好的洗个澡,把身上这一套衣服丢了,还有把头发给剪掉。」
      「啊?」陈强一脸讶异。
      「病毒。」
      法医冷冷地说,其实他是看不惯这小子这身的打扮,就像他看不惯自己侄子身上那东一块、西一块的无聊刺青。
      陈强不语,转身推开解剖室大门离开;法医把门反锁、脱下手套后,戴起老花眼镜,然后仔细看着移动电话后拨号。
      「嘟嘟嘟…」的通话响声伴随着这具尸体及法医的焦虑,回荡在这诡异的解剖室之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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