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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话 时间不是唯一的佐证 ...

  •   沈夜遥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在大家的视线里出现了,易江城发作业本的时候,目光温吞地落在她的位置上,轻声的叹息,没有让人听见,但闫青却注意到了。

      那时候闫青正在发呆,最近复习到了瓶颈,他总是难以集中精神,一不小心就走神。他歪着脑袋,看窗外的风景,从他这个位置向左边的窗口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学校的小花园,有时候那些背着老师偷偷交往的小情侣,连下课二十分钟都不放过,要在小公园里见个面。昨天,闫青还看到有一对抱在一起的架势像是在亲嘴。刚才,他又看见有一对悄悄地牵手了,不知道接着会做什么,他正要看后续,易江城就挡住了他的视线——易江城走到沈夜遥的位置前面,停了一下,微张的嘴巴缓缓闭上,一看,便藏不住秘密。

      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看到了,闫青不觉转了一下手中的圆珠笔,思绪回来了,低头继续做题。细细想起来,那天他借给她十块钱之后,她就没有再出现过,携款逃跑?她不至于吧。

      结果,等到易江城把本子发到闫青那边的时候,爱惹事的男生嘿嘿一笑,勾着易江城的肩膀,打听道:“学委,沈夜遥她什么时候会来上课?”

      已经走到闫青他们位置上的易江城,顿了一下,回头不解地看着挑事的人,淡淡地说:“我怎么知道?”说完之后,便抱着剩余的作业本走了,闫青抬起头望着他清冷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人都是这样吧,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当局者却依然执着的要自欺欺人。他也曾那么傻过,守护住自己的心,但眼睛却总在不经意之间走漏风声。最初余果笑眯眯地摸着他的脑袋问过,小朋友,你是不是喜欢我啊。那时候,闫青一听便傻眼了,不知所措地摇头,晃过神,才后悔没有承认。

      易江城走了,之后有人埋怨,“他明明知道。”

      “你怎么知道?”

      男生也有像女生一样鸡婆的时候。

      一口惊讶地回过去,“你不知道啊?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一个院子长大的,就凭易江城对沈夜遥的了解,会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来上课?”

      “啊……说来好像也是,高二那年不是一起转校过来的吗?”有人应和。

      “藏得那么好啊,同班那么久,我都不知道,嗨,你听谁说的?”坐在前排的女生八卦地转过身。

      话题的牵头人拍拍胸口,大言不惭地说:“哪里有我不知道的事。”

      闫青的嘴角微微一抿,算是见识到了对方的自以为是,易江城与沈夜遥什么关系,他

      也是知道的,因为前两天易江城来给沈夜遥请假的时候,他也在办公室。

      无心要八卦,走出几步之后,却听见身后的声音:“老师,我来帮沈夜遥请假。”

      原因为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竟然牵出了意料之外的关联。

      于是,潜意识里停住了脚步。

      “沈夜遥又怎么了?”这话一说就人明白,沈夜遥请假并不少见,老师已经多见不怪,“她怎么又让你来请假,这次,又是怎么情况?”

      “这个……”易江城为难地说,“她来例假了,肚子疼得厉害。”

      老师抬眼打量了易江城两眼,“真的?”

      易江城的脸马上就憋红了,他还是不会说谎,一句话,被人轻轻一捅,就会露出马脚,他的目光有些闪烁:“这次,疼得很厉害,早上我看到她,快昏过去了……好像还吃了止痛药。”

      好学生的谎言,老师不忍拆穿,只说下次让她注意身体。

      而下,闫青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他继续看窗外的风景,听别人散播谣言,可是,周围闹哄哄的,突然听见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哎,你们不信可以问闫青啊,那时候他也在办公室。”

      几个人把目光都聚焦到闫青的身上。

      男生露出诧异的表情,下一秒演变成抱歉:“啊?我当时没注意听。”

      从他的嘴里挖不出爆点,他们的眼中只有三个字:没意思。

      想出去透口气,于是,站起来,从后门走出去,舒展开的身体仿佛又拔高了几寸。身后有几个女生,低声地在讨论他,都不禁被他的气质痴迷,有人偷偷地给他加了封号,忧郁王子。他隐约有听说,只是不加关注,依旧低调行事。慢慢地走出别人的视线,踱到走廊尽头,靠在栏杆上深吸了一口气,侧目,看到通往楼顶的台阶。

      过去天台是他做生意首选的地点,开阔又隐蔽。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上去待一会儿,行动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决定,他的脚踏上了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手指才轻轻地碰到门,被雨水浊烂的木门便自己打开了。

      风吹散了男生挡在额前的发丝,他并不后悔,不后悔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和不同的女生发生肢体接触,牵手,或者拥抱,在他心里那是一种温柔的触摸。不同的两个个体,因为各自不同的需求而联系在一起,他喜欢这种微妙的感觉。即便是现在因为这种看似大忌的事情被戳破,害他失去了学校,和曾经的朋友,回想起来,他也不完全觉得这是错误的事。

      闫青走到天台的栏杆边,张开手臂,深呼吸,感受着风的惬意。可是,这舒适的时刻,被一阵烟草味彻底破坏了。闫青连呛了好几口,他低头,看到坐在蓄水池边上的沈夜遥,她的身边七零八落地倒着一堆啤酒瓶,她也许已经醉了,此时也仰着头看着他,傻呵呵地眯眼笑:“嘿,老……老师好!”

      见闫青皱眉盯着她,但又不说话,她扶着蓄水池外围的墙体,歪歪扭扭地站起来,深深一鞠躬,又来了一句:“嘿,嘿嘿……老师好!”只是,这一鞠躬,她几乎要整个人栽倒了,如果不是闫青眼疾手快,她恐怕要摔到小脸都破相。

      闫青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沈夜遥眯着眼睛,抬头看着他,眨眨眼睛,口齿不清地念叨了两个字。

      “你说什么?”

      她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里,把手举到唇边,神神叨叨地说:“嘻嘻嘻,秘密!”

      闫青无语,将她扶到墙边,他想这个时候或许应该把易江城叫过来,可是,这家伙竟然一个熊抱,像树懒一样,缠在他身上,小小的脸蛋窝在他的脖颈。她暖暖的鼻息带来一

      股莫名的潮热,像海潮一般激起他心海暗涌。他发怔,问她怎么了。她没出声。

      是醉了吧?

      他想放低她,让她倚在蓄水池边,这样他好去把易江城叫过来,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易江城的事,本与他无关。可是,她却将他抱得那么紧,不肯松手。

      “沈夜遥,沈夜遥……”他唤她。

      她说:“别动。”重重的鼻音,酒气也很浓,“抱抱我,好吗?”

      片刻,他竟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

      也许她醉了,但是她没有睡着,而是在哭。

      他不再叫她了,这种糟糕的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以前做生意的时候,安慰人也是延伸出的一种贴心服务。女孩子受了委屈,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情,都会找他,希望从他身上得到安慰,对于不了解情况的外人,他懂得这样的时刻最需要的是沉默。

      对于他来说,体贴似乎也成了一种习惯。塞给他一张人民币,就能得到想要的温暖。可是,今天的温暖竟是免费的。

      为此他还付出了代价,那天他旷了一节课,等到沈夜遥喝下的啤酒在她的身体里发酵,酒劲上来,她哭累了,睡着了,闫青一个公主抱,将她斜靠在蓄水池边,为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脱下自己的上衣外套,盖在她身上,然后,去找易江城。

      他在易江城的边上说沈夜遥找他有事,易江城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很多话说不清楚,可是,易江城还是乖乖地跟他上了天台,一路上,易江城问他是在哪里见到沈夜遥的,问他们怎么会在一起,闫青自己都搞不清,又怎么回答他,他保持着这段时间一贯的沉稳,推开天台的木门,回过头,淡淡地答了一句:“她喝醉了,睡着了。”

      “混蛋!”平时看起来那么彬彬有礼的文弱男生,这个时候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愤怒得像一只狮子,二话不说,握起拳头,就是猛力一拳。

      闫青吃痛,仰面坐倒在地上,他没料到自己做了好事,还要挨人一拳。他摸了摸挨拳的那边脸,无奈地笑了。

      易江城怒视他:“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闫青!我看不出你是这种人!快说!你都对遥遥做了什么!”

      闫青只觉得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他歪头啐了一口吐沫,涂抹中混杂着腥红的血丝。易江城担忧地看了一眼一旁睡得正香的沈夜遥,回头见闫青不回答,他迅速俯身,揪住闫青的衣领,问他:“你只是把她灌醉了吗?还有没有对她做别的!”

      “这是误会。”闫青无奈地说。

      易江城不相信,“如果你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我只能把这件事交给老师处理了。”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醉了。”闫青单手撑着地,站了起来,“易江城,你冷静一点。你忘了吗,一节课之后,我们还在教室里见过面,你给我发了数学作业,在那之后,我才出了教室。”

      易江城盯着闫青,眉头紧蹙,似乎是在回忆一节课之前的事情。

      闫青继续说:“一节课的时间,你认为我可以跑出去买一堆啤酒,然后,想方设法将它们掩饰好,逃过门卫的检查,把它们带到这里,最后,不费丝毫力气,就可以让一个有反击能力的女生,没有任何抗拒的自愿的让我将她灌醉?”闫青自己说完假设,都觉得好笑,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易江城,等待他的判断。

      话说到这份上,易江城感到一丝窘迫,闫青的逻辑可谓是严丝合缝,一点问题都没有,那就是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二话没说,立马撂拳头,错伤了人。他的脸上一阵燥热,觉得自己实在可笑,那些冷静和理智都到哪里去了,他低下头,从牙齿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闫青对这三个字并不是那么在意,他说:“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还哭了一阵,

      应该遇到了不开心的事。”说完,他拍拍裤子上沾着的尘灰,准备离开。

      易江城看着他的背影说:“那个……闫青……”

      闫青收住脚步,回头,易江城的大半张脸被蓄水池的阴影覆盖,闫青看不起他脸上的表情。

      只知道他的嘴巴动了动,他说:“闫青,谢谢你。再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那天,闫青帮易江城一起说谎,他扶着易江城去老师办公室,身体不适这种最烂的理由,也只有用在好学生的身上,才可以达到预期的目的。老师还再三叮嘱让闫青牺牲一下个人时间,帮易江城在医院挂完急诊,在回来上课。

      事实上,把易江城和沈夜遥成功地护送出校门,闫青算是功成身退,可是,沈夜遥一点也不让人省心,一路走路摇摇晃晃,后来还趴在花坛上呕了一阵,他和易江城好不容易才将她弄出校门。送走了他们,闫青站在距离校门口不远的地方,现在回去上课的话,也没有人会追根刨底追究他是不是将易江城扔在医院置之不理,可是,他突然想翘课,出去好好走走。

      然而,没走几步,闫青就后悔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他愣了几秒钟,这个人在他被学校退学的时候,是唯一一个送他的人,也是他最不愿自己在这种状态下见到的人,可是,他还是说:“宋遥,好久不见。”

      她仍旧没改掉女侠脾气,一个手掌重重地拍下闫青的肩膀上,愤愤地说:“闫青!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啊!你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为什么把手机号码也换了!”

      两个人结伴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水吧,选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闫青看着她说不出话来,或许说也是错。他一度想问问宋遥是怎么找着他的,又是怎么能在这个时间段刚好逮着他,可是,他最终还是决定不问了,都已经被人逮到了,还有什么话好说。

      宋遥的神经大条,她不会察觉到闫青的变化,毕竟他以前也曾如此扮深沉。她说话,说得口若悬河,说得口干舌燥,说得一个人可以独自哈哈大笑,而他只是坐在她面前看着他,微微颔首,点头,或者微笑,他那么安静,静得不像是闫青,但又明明就是他,宋遥不想去思考这个她神经打结的问题。她说他与他们失去联络的这一年,他们的高三生活是非人般的炼狱。她说她的大学生活,学校的新鲜事,她周围的新朋友。她说她有一回在回家的路上遇见荷西,他长高了,变得更帅了,脸色不再是不见天日的苍白,身边有了一个娇小的女生,他们在一起有多登对。

      闫青中途插过一次嘴,问她:“宋遥,你嫉妒那个女生吗?”

      宋遥无奈地笑笑:“嫉妒有什么用……荷西和我不来电,喜欢他,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别人喜不喜欢他,他和谁在一起,都没法阻止我喜欢他。可是,喜欢分很多种……”说到后来,宋遥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他也听不清了,她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不知是出于无意,还是有心,她眼中的俏皮与兴奋都消失了,低下头,说:“闫青,我想你。”

      他不是不想念,美好的旧时光,就算是在光芒与辉煌褪去之后,被人评价得一文不值,肮脏不堪,但在他的记忆中,那些曾经的朋友与颠簸的往事,也不是不怀念。很多次,他不经意就想起了他的老同桌荷西,还有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宋遥,以及那些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顾客”的面孔。记忆是一种味道,未必要明确到具象。

      可是,现在听到“我想你”。只有三个字,却将闫青的大脑一下子塞进了时光机,回到了几年前。也许他被无数人想念,而真正到达他心里,被他想念的人,似乎只有一个。

      ——我想你。

      不悠长,不怠倦。舌根发出温柔的信号。

      像迅而延伸的青藤,将心脏牢实地包裹住。

      每一次心跳,延绵的话语都像齿轮一般嵌在生命的凹槽里。

      从此,留下无法忘怀的痕迹。

      只因为一个简单的理由,这句话是我最为在意的那个人所说。

      此刻,闫青不禁叹了一口气,回过神,发现宋遥正发怔地看着他。闫青说:“宋遥,我出来很久了,要回去上课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要不,你先回去吧。

      疏远了两个人距离,划清的界限告诉你:我们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不是找借口就能同行回一个相同目的地的关系了。

      不是能在最短时间赶到游泳池,救起落水的你的默契关系了。

      世界有左右半球之分,极地有南北之分,人与人之间也不是拥有固定的关联。

      但是,女生像是没听见似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片,十指拢成拘束的犹豫:“闫青,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

      她慢慢地移动视线,“你有把我当作朋友吗……搞消失,玩失踪,不是你最讨厌的事情吗?”

      是最讨厌的,却不代表自己不会去做。

      “我已经失去荷西了,我不想再失去你!”宋遥突然抬起头,握住闫青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闫青认识她那么久,这几乎是第一次看见她哭,他微微一怔,随后,挣开宋遥的手,从桌子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宋遥,笑话她:“宋遥,你真傻,我们是要做一辈子的朋友,朋友,没有谁会失去对方这种说法。”

      宋遥看着闫青,嘴唇动了动,哽咽了一下,刚想说话,包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这个不合时宜的电话,她看到了便挂掉,可挂掉了,对方又不屈不挠地打了回来,重复了两三回,闫青说:“你接吧,也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宋遥接起来,是学生会的事情,她上了大学,便加入了学生会,现在是小小的干事,但越是那些杂七杂八的事,越是容易让人忙得天旋地转,她不想让通话破坏了气氛,走到水吧的角落,用力吸了吸鼻子,嘀咕了几声,交代好工作,转身回到位置上,可是,闫青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桌子上留下了小小的便签纸,是闫青的笔迹:宋遥,我先走了。

      女生怔怔地把纸条捏在手中,轻轻一用力,纸条揉成了纸团。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最初迟钝又茫然,待到连自己都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这是多么诚惶诚恐的一件事。

      在失去联系的时间里,她寻找他,怀念有他在身边的时光,如今,承认了这个事实,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为什么她的爱情总像在持续一场追逐赛,重要的是,每次跟在后头的,总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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