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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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天亮的格外的晚，尽管已经到了辰时，天仍是灰蒙蒙的。
沈府老太太的荣寿堂里格外安静，廊下的灯笼随着灯摇晃着，发出一丝惨淡的光，照亮着正房门口一射的地方。
在旁边走廊里灯光找不到的地方，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吉祥正坐在小凳子上打盹，旁边的火炉上放着一个黄铜水壶，里面的水好像已经烧开了，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小丫鬟似乎被火炉的热气吸引，慢慢地头越来越往火炉靠近，突然被壶里冒出的水蒸气一熏，猛然惊醒。
仓促间抬头看了看天色，长舒了一口气，从旁边的耳房里拿出了一个莲花纹錾金铜盆，就着廊下的灯光，小心翼翼地把壶里的水倒进铜盆里。
水倒至三分之二处，正房西侧下房的门悄然打开，四个十四五岁的丫鬟走了出来，只见这四个丫鬟均将头发梳起拢至脑后，脸上不施脂粉，除了穿的蓝色掐腰小袄领口以及袖口处上用同色丝线绣了几丝云纹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端的是一片素净。
这四个丫鬟却是沈府老太太身边得用的二等丫鬟，唤作春桃、夏荷、秋菊、冬梅的。四人走到正房门口后，为首的春桃看了眼吉祥手里端着的正冒着热气的水盆，冲着吉祥满意的点了点头，肃手站在一旁，等候正房的召唤。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正房的帘子掀开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出来轻轻拍了两下，这两声掌声好像摁开了什么机关，荣寿堂瞬间就活了起来。
冬梅回身接过吉祥手上的水盆，快步跟着春桃几人迈进正房，耳房值夜的黄婆子把院子里的灯笼全部点起，一盏接一盏亮起灯笼把院子里照的亮如白昼。随后把关闭了一整夜的院门打开，却见一位容长脸蛋，肌肤微丰，端庄大方的妇人站在正院门口，后面乌泱泱的跟着一片服侍的丫鬟仆妇，这正是沈府的大夫人叶氏。
院门打开，叶夫人随意瞥了一眼，对黄婆子说了声“你过来一下”，看见这个阵仗，黄婆子心中一紧，忙谄媚的笑着凑上去“给夫人请安，不知夫人有什么事要小人效劳”。
叶夫人向身后看了一眼，大丫鬟珍珠会意上前，未语先笑“黄妈妈好，我们太太想着现在天冷，不知老太太屋里有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特地来给老太太请安，麻烦妈妈进去通报一下”，说着将手上一个银镯子褪下来塞到了黄婆子手上。
黄婆子将镯子塞进了袖口，将腰弯的低低地，恭敬说道“夫人稍等，容老奴现在进去禀告”，说罢躬身退回到院子里。
正房里，沈老太太刚刚醒来，正坐在床上醒盹，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四丫鬟捧着全套的洗漱用具在旁边等着，大丫鬟喜鹊取过热帕子，敷到老太太脸上，等到帕子变温后拿了下来，此时老太太才真正的清醒过来，在丫鬟们的伺候下进行洗漱。
正在这时，吉祥掀起门帘，站在门边，悄悄示意了一下，屋子里另一个大丫鬟画眉皱着眉过来，问道“怎么了”，吉祥低声回复“画眉姐姐，刚刚院子里的黄妈妈进来说叶夫人在外面等着请安”。画眉扬了扬眉，妙目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回身进了卧室。
“刚刚恍惚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看到画眉进来，沈老太太慢悠悠的问了一句。
“老太太，是吉祥进来禀告，说叶夫人在等着给您请安呢！”听见画眉的回话，沈太太眼里出现复杂的神色，室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旁边的丫鬟手上的动作更加放轻，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让她回去吧”。好半晌，老太太才说了一句，画眉等了等，看见老夫人微敛双目，不再言语，才屈膝退出，走到门口时却又见老夫人淡淡的话语传来，“去跟她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不用到我这儿来献殷勤，给几个丫头做几身能见客的衣服，别丢了沈府的脸面才是正经事”。
荣寿堂院门口，叶夫人听见画眉的传话后，脸上青了白，白了青，咬牙挤出了一句话：“多谢老太太教诲，还请老太太保重身体”，说完，扶着珍珠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望着叶夫人离开的背影，画眉知道她没有把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不由的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回到屋内。
“她回去了。”看见画眉回来，沈老太太没有任何疑问的说出了这句话。
“回老太太，叶夫人说向您请安问好，您一定要保重身子，沈府离不开您，并叮嘱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好您，感谢您对她的教诲。”
“呵呵”沈老太太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你们都下去吧，李嬷嬷留着就好”。一时间，丫鬟尽出，只留下李嬷嬷服侍用饭。
李嬷嬷是沈老太太的陪嫁丫鬟，和沈老太太一起到的沈府，为了让沈老太太尽快掌握沈府，青墨自请嫁给了沈府的大管事，现在管着荣寿堂大大小小事情，深得沈老太君信任，有什么话都会和她说几句，端的是老太太身前第一人。
“青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说当年的事情是不是我做错了？”
听见老夫人提起当年的事，李嬷嬷心中一紧，从那件事情发生后，沈老夫人心灰意冷，深居院子里吃斋念佛，那件事也成了整个沈府的禁忌，无人敢提，这却是老太太第一次主动提及。
斟酌了半天，李嬷嬷轻声回答：“老夫人，当时那个情况，只有您那样做，才能保全沈府的名声，叶夫人只是一时没想通，想通后会理解的。”
“她那人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又倔又硬，一直觉得整个沈府都对不起她，如果不是为了她那宝贝女儿，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来我这那院子。”
李嬷嬷抬手给沈老夫人布了道菜，方才回到“可怜天下父母心，叶夫人也是一心为了大小姐好”。“哼，那怎么不见她对萱姐儿多关心点。”
听见这话，李嬷嬷深深的低下了头，不再接话。老夫人自己心里也明白，她这是苛求了，毕竟嫡庶有别，对于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自是不会那么上心。
“罢了罢了，你待会儿去一趟西院，对那边说大皇子妃宴会那天来我这边抄经，为皇子妃祈福。”
听了这话，李嬷嬷有点犹豫，欲言又止的看着沈老夫人。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听见这话，李嬷嬷还是吞吞吐吐，“这，会不会不太好，宋夫人怎么说也是大老爷明媒正娶的平妻，突然不让她去皇子妃的宴会，我怕老爷那边…”
“有什么不好的，说是平妻，实际上是个什么玩意，不让她在家里抄经，难道还去给皇子妃添堵吗？”沈老太太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你过去西院，让宋氏这两天老实点，别惹的叶氏不高兴，大老爷那边有我呢！”
李嬷嬷心里一凛，知道老太太是生气了，遂慢慢劝道：“您别生气，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宋夫人哪是值得您为她生气的人啊，奴婢待会儿就把您的指示传给宋夫人，您先用膳，别为了这些事白白坏了胃口。”
“哎，你说这些谁都能看的明白的事情，怎么老大就不懂呢？”想起曾经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沈老太太默默叹了口气。
洛京沈家，从祖上开始便以耕读传家，等到沈老太爷这一辈，却出了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沈老太爷沈言少年天才，十六岁便连中三元，在二十岁时有感朝廷的无能，挂帽离去，潜心治学，耗费廿载心血，集各家之大成，完成《圣言批注》，其文微言大义，道理精妙，一时洛阳纸贵，士人口口传颂，奠定文坛大家地位。后来祁家打入京城，对沈家也礼遇有佳，沈家声势达到巅峰。可能人太完美遭天妒，完成《圣言批注》后不到五年，沈言阖然长逝，仅留下一子沈晖。
沈老太太当年嫁给沈言多年后一直无所出，想要给他纳妾也被“男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一家训拒绝，直到而立之年，方得一子，也就是现在的沈府大老爷沈晖。
沈晖却不似沈言如此天赋非凡，磕磕绊绊将至而立才考中进士，沈晖也知道自己天赋不够，又怕堕了沈家威名，因此一言一行均以《圣言》为指导，为人方正，极具原则，不知变通。也正是这样，才中了宋氏的计谋，做出那等丑事，并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一直对宋氏心怀愧疚，宠爱有加，任宋氏把后院搅得乌烟瘴气，刺激的叶氏频出昏招，如果不是自己还压着，沈府后院不知道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算了，不说了，你去西院吧”，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沈老太太挥了挥手，李嬷嬷应声退下，沈老太太疲惫的闭上了眼，好像已经睡着了，又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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