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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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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喜欢我?”卫晓宇指着自己,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叶泽又对他笑。
卫晓宇脸都红了,“怎、怎么个喜欢法?”
叶泽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仍然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反问:“你觉得呢?”
卫晓宇脑袋都当机了,他长那么大第一次被人说“喜欢”,但对方不仅是个古人,还是个男人,甚至还是个名副其实的高帅富,怎么这个世界这么玄幻?
在卫晓宇还纠结在这个“喜欢”到底是哪个“喜欢”的时候,叶泽却突然换了个话题,“好了不说我们了,关于我的事情,以后再说,先跟我说说你今天怎么突然来这里了?皇上和你说了些什么?”
叶泽说完,见卫晓宇还是一副呆愣的模样,噗嗤笑了一下。这孩子,看样子是被吓着了吧。
他咳了咳,伸手捏了捏卫晓宇的脸,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接着又把问题问了一遍。
卫晓宇还是有点呆,但总算能缓慢地反应过来,将他的问题过了一遍脑子,才将皇上和他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叶泽听完他的话,脸色不如方才轻松,特别是当卫晓宇说到皇上不许他与朝廷隔绝开来这话的时候,脸上更是一沉。
卫晓宇见他严肃起来,也敛了敛神,犹豫半晌后,试探问道:“小……贤王,你不想留在宫中吗?”
叶泽闻言一愣,被他逗笑了,“小贤王是什么呢?”看见卫晓宇脸上涨红,他又捏了一下他的脸,“你还是叫我小聂子吧,我也听习惯了,要不然,你叫我叶泽。”
任卫晓宇再摸不清古代人的行事作风,也知道这样叫不妥,他忙摇头摆手说:“这不行的,被人听到怎么办?”
叶泽耸耸肩,“听到又能怎么办了?我连太监的衣服都穿了,还会怕一个称呼吗?”
卫晓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是你怕,是我怕啊!
见他仍是不肯开口叫他名字,叶泽也没办法,他想了想,“那这样好了,我叫你宝宝,你唤我贝贝,怎么样?”
卫晓宇:“……”什么怎么样?这十分不怎么样啊!
卫晓宇对着叶泽敢怒不敢言,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开自己名字的玩笑,况且这些不知道来自哪个时代的人,连韦小宝这个名字是用来暗示自己是假太监的意思都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就这么脑抽!
卫晓宇希望叶泽能稍微正常一点,但见他一副期待的样子,也不抱些什么希望,最终只能妥协答应,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依然叫他小聂子,一旦有别人在,就只能叫他贤王。
看着叶泽失望的样子,卫晓宇脸都抽了。
被这件事一打岔,刚才严肃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卫晓宇也没了刚开始时的紧张,现在面对叶泽,倒是能像往常那般了。
他又将刚刚的话问了一次,叶泽虽然没有刚刚那么阴沉,但明显还是有点不痛快。
他犹豫了一下,第一次朝旁人道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叶泽和叶玄在上位之前,原是南方德瑞侯之子,家族生活的地方远离京城,地方富饶,本不该与京城有太多牵扯。
然而郦炀帝,即前朝皇帝骄奢淫靡,民间赋税日益严重,导致全国各地民不聊生,连叶泽他们所在的地区都受到牵连,他们家管辖的封地即便对比全国其他地方要好上不少,但民众反对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激烈,他们一家被夹在朝廷与民众之间,直接被推至风口浪尖上。
叶玄当年刚成年不久,本就有一番雄心壮志,想为家族,为国家做点什么。然而眼见德瑞侯向朝廷提出的建议纷纷被打回头,民众的哀声日益多了起来,他只恨自己无法成为父亲的左右臂,为他分一份忧。
“在形势变得如此严峻之前,我们兄弟俩走在大街上,看见的人无不喜笑颜开,日子过得好不自在,但自从朝廷下令增加赋税以来,每过一年,便又往上增加一点,渐渐地,大家都没了笑容,只在他们脸上看见哀愁,就连我们兄弟走在街上,大家看见我们,也不再向我们打招呼,活像把我们当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样。”
叶泽想起过往的事情,眉心聚拢着化不去的惆怅,让卫晓宇也似是感同身受。
叶玄觉得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这么下去,必须联合其他封地的侯爵,一起上书声讨,将底下人民的水深火热禀告给皇上知道。
这个时候,叶泽觉得叶玄或许已经藏了反动的心,但就在这时,又一封奏折下达,这回的内容,直接让德瑞侯一病不起。
“增加三成的上贡?!”叶玄拿着奏折,手都在抖,“这怎么可能!年初才刚增加过一次赋税,这回又要增加,百姓根本拿不出来!现在已是年底了,大家都要屯粮等着过年,这个时候别说增加三成,就是一成百姓也拿不出来啊!”
然而来宣旨的钦差根本不听他那么多,急匆匆宣过旨,便又赶着到下一个地方去。
德瑞侯心力交瘁,大病了一场,家中的事情一下子压到叶玄头上。然而叶玄没有任何怨言,一力承担了家中的大小事,甚至作风比他亲爹还要雷厉风行。
过了两个月,朝廷又派人前来,直到这时,德瑞侯才知道叶玄根本没有履行上一回奏折的内容,此次朝廷的人前来,便是来问罪的。
德瑞侯将前来的人匆匆打发了一下,待人一走,便将叶玄带到书房,父子两人在书房里谈了一个下午,叶泽再次见到德瑞侯时,他却已病倒在床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德瑞侯将其他人都撵走,只留叶泽在他床前,和他说了很久的话。
“你的哥哥,是个能耐的人……”德瑞侯躺在床上,闭目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从你们很小的时候,我便细细观察你们兄弟俩。你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这一点倒是像你娘,被家人保护得太过,不知这世上的险恶,从前我很担心你这种性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如今看来,是为父想得太多了……”
叶泽轻抚着德瑞侯瘦弱的手,静静听着他的话。
“你哥哥倒和你相反,有野心,也有胆识,兴许是知道自己将来会代替我撑起这头家,继承我的衣钵,自小就将你们护在自己身后,倒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突然,德瑞侯撑开双眼,注视着床顶片刻,转过来看向叶泽,眼底的沉重,让叶泽看得心下一凛。
“但有时候野心太过,迷失了方向,终究会成为不被社会容忍的存在。”
德瑞侯的声音很轻,但叶泽却听得心惊胆战。
他说叶泽没心没肺,叶泽也承认自己确实如此,可他却没有因为被过度保护而被蒙蔽了双眼,德瑞侯的这些话,以及这段时间叶玄的做法,让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叶玄想打些什么主意。
德瑞侯拉过叶泽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小泽,你要记住,若是将来为父不在了,你要替为父看好你的哥哥,切勿让他做出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来。”
德瑞侯盯着叶泽的双眼,手上的劲越来越大,直到叶泽点了点头,他才像是松了口气,和叶泽又说了几句,便不再开口了。然而这么一来一回,似是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自那天起,德瑞侯病势益发严重,没过多久,德瑞侯终是撑不住,与世长辞。
叶玄正式代替他父亲的位置,成为了新的德瑞侯,但旧德瑞侯尸骨未寒,叶玄便迅速聚集了其他封地的势力,云集响应,正式向皇权宣战。
叶泽谨记着父亲的话,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当朝的做法也实在是痛恨,眼见叶玄这么大的动作,底下的民众非但没有反对,还显露出一点期盼的态度,这让叶泽彻底矛盾了。
最终,叶泽在万分纠结下,背弃了与父亲的承诺,选择了站到叶玄身侧,成为他的助力。在这过程中,每每成功打下一座城池,他既替大军感到高兴,又会在心里某一处想起父亲病危前在床头和他的一番话,两股力量在他心里较劲,让他苦不堪言。
历经了许久的斗争与磨合,叶玄成功了。
看着叶玄登上那个座位,叶泽心底只觉得万分苦涩。
“或许我就是个懦夫,我答应了父亲的话,却一分也没能做到,只要我走在这宫中,面对着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叶玄,父亲在病床上苍白的脸就会浮现在我眼前,质问我为什么不阻止他。”
叶泽一手掩着眼睛,一副痛苦的模样,让卫晓宇看了心有不忍。
叶泽的这番话狠狠地满足了卫晓宇对皇室秘辛的八卦,听得他一愣一愣的好不过瘾,但到了最后,比起好奇,他更多的,是感受到叶泽的矛盾与彷徨。
一个是从小玩到大的亲兄弟,一个是已过世的父亲,生者永远无法与死者相斗,叶泽的这个心结,看来作为皇上的叶玄,这辈子是难以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