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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酷暑已经过去,凉爽的秋风一阵一阵送来桂花的香气,缠缠绵绵的味道沁人心脾,连阳光都是温柔和煦的。
      解轶靠在树下,棱角分明的脸色被透过枝桠的阳光映着,光影斑驳,连带着向来冷峻的眉目都多了几分柔和。
      他总是沉默。
      如果说失忆前他是历经变故后一身沧桑融化举手投足间,任世事变迁,我自做隔岸观,那么现在便是一只午后静坐的野兽,慵懒而不失警惕。
      但谛听已然习惯了他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信息,对于他来说,只要那只老妖怪不再绕着一个午子彦转,那么不管沉默还是冷漠,陪在他旁边的总是他谛听便够了。
      然而就算他千遍百遍地在心里反复强调他还是感到不安,就像此刻,他眯着眼卧在树上,却还是忍不住不时探头看一眼树下沐浴在薄薄秋日中的解轶。这一幕太过熟悉,熟悉到让他被浓浓的慌乱笼罩着不得脱身,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怀疑,不多时,院里那扇门会被一个彻夜不归的赌鬼推开,熬了夜面色青白的午子彦会从门后摇摇晃晃地进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嚷嚷着:“饿死了饿死了,解轶有没有吃的啊?”
      然后木无表情的妖怪会像突然间活了过来一样,即使脸上的表情不改一丝一毫,但谛听很清楚,那是和他独处时完全不一样的解轶,会生气,会大怒,然而气完了怒完了还是会洗手给午子彦温一碗饭菜或下一碗面,要撒上葱花,不滴香油,做饭时的解轶是温柔的,一身戾气散尽,眼神专注,手法行云流水。那个时候谛听会想,为什么他不是午子彦?如果有一个人费心费力地照顾着自己,一心一意地为自己打算,那么即使做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也是好的吧?
      门吱呀一声打开。
      谛听心头一悸,條然起身死死盯着那扇门,屏息等着,如临大敌。
      直到门后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端着药碗走进来,对上谛听投来的目光一愣,然后看到谛听像瞬间失了所有力气一样软趴趴地倒了下去,心头怒火中烧,软糯稚气的声音牙尖嘴利起来半点不饶人:“看看看看这堂堂地府神兽呢!白吃人家的白住人家的,连药都要一个小孩煎,你要脸不要脸!羞不羞!”小孩是一只小虎精,本来被煎药的活儿是谛听负责的,被民间话本戏剧毒害了的神兽憧憬着戏本里好心的小姐救了落魄受伤的侠士后日日为他煎药,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后两人日久生情。心想着煎药而已又有何难?便不顾舒圆反对一把把药罐子捧在怀里不让他人靠近,在煮爆了几个药罐子后才知道这活儿不是谁都能做的,只能悻悻作罢。又不想向舒圆认裁服输,这只死耗子和孟尝别无二致,整日想着与他作对。所幸在一天路过一间屋子看到一只小老虎轻车熟路地为他在山下救下的一只兔子精煎药后,当机立断把这活儿直接推给了他,本来在当初解轶谛听第一次上山的时候就被揍了一顿的小老虎当然不情愿,然而在双方实力悬殊之下又被揍了一顿的小老虎只能忍辱负重地接下这个任务。
      眼下他手一路走来烫得厉害,谛听又大爷似的窝树上,只在他推门的时候瞥了他一眼又躺了回去,一时间怒不可遏。只是他到底低估了这只神兽没羞没躁的程度,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谛听掀起眼皮施舍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就你还小孩呢?三百年的虎精都够人类死好几个轮回了。”
      把个小孩气得破口大骂。
      话是这样说谛听还是跳了下来接过药碗,褐色的汤水装在青花碗里散着甘苦的药香闻得他直皱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把小老虎一推,小孩直跌出门后一挥袖两扇门砰的闭紧,谩骂声在门外越来越激烈。
      谛听一声嗤笑:“哪学来的市井之话?八辈子祖宗?我哪来的八辈子祖宗?”
      他端着碗蹲在解轶面前把空出来的手往身上擦了擦,点了点解轶:“起来吃药了。”
      解轶没有动。
      谛听眼睛一转,挑眉笑道:“你总不会等着我嘴对嘴喂你吧?”
      说着张嘴就要往嘴里灌,只是动作晃了又晃,始终对着充斥在鼻尖的苦涩来源下不去嘴,抬眼望向解轶,解轶一双深邃的眼睛透着寒光,激得谛听缩了缩脖子,正想说话,手里一空,解轶把一碗子苦汤喝得一干二净,皱着眉把碗塞回谛听手里转身就走。
      谛听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你要不要吃糖啊,我这有上次买的桂花糖。”
      解轶不为所动。
      谛听跟在后面老神在在道:“我看你这走路走得挺好的啊!简直健步如飞啊,看来你恢复得挺好的。”
      解轶在隐藏自己恢复的情况,他始终不肯像以前一样相信这些没有任何记忆的友人。舒圆他们心知肚明得很,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放任谛听时不时装痴作傻地试探。解轶也知道他们明白着呢,双方玩着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在掩饰和我知道你们知道我在掩饰玩得不亦乐乎。
      谛听在解轶快进房门前停下脚步,手里一甩,长鞭带着猎猎破风声向解轶击去,解轶没有回头,连动作也不曾有,那鞭尾停在半空像被什么拦住了一样反弹了回去差点伤了谛听自己。
      解轶回头冷冷一瞥,警告意味十足。
      谛听嬉皮笑脸地跟了上去。
      解轶也没有喝止,他的手藏在袖里握紧了拳头,刚刚谛听攻击的那一瞬他的手下意识地想握住什么东西反手挡在身后的。紧接着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再想深究便无影无踪。
      那是被遗忘了的以前!他很确定。
      转过身看那只神兽:“我以前,用的什么兵器?”
      “你很少用武器啊!”不假思索的回答。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解轶放弃了追究。
      谛听在他转身的瞬间眼里一黯,很少用并不代表没有,如果说解轶用过什么兵器的话,陆时迁的那杆枪……但是他又怎么敢说出来,舒圆说过,解轶的记忆只是暂时的,总会有想起来的那天,到他想起来的那天,他谛听怎么办?
      卑鄙的,无耻的,趁人之危的,爱慕者该如何自处?谁有在乎?
      谛听出乎意料地没有跟着解轶进房,垂头丧气地离开。
      解轶挑了挑眉,没有理会。
      这些日子谛听没有少做这样的事,以退为进,苦肉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三十六计被他玩得得心应手。一开始解轶还有些诧异,到后来连一丝目光都懒得给,反正这只神兽不用多久又会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
      他没有理会,直接把门合上,却没有扣上门闩。
      许是这些日子听打呼声听习惯了,他这样想。
      果不其然,月上中天的时候那只神兽偷偷摸摸地潜了进来。
      解轶得意地抿住往上翘的嘴角,正闭眼打算入睡。
      條然觉察出不对。
      窝进角落的神兽身上有一丝不属于他的味道。
      解轶狠狠地皱了眉。
      这只神兽虽然在他面前傻乎乎的但在旁人面前自视颇高,即使沦落到蝼蚁山平日里除了舒圆和身边的那只金钱豹,便是跟那只涉世不深的小老虎玩闹,断不肯跟山里其他妖怪厮混。
      解轶心里生出一股不快。无关情爱,只是生物一种自然而然的占有欲,就像垂髫小儿扔在一旁的玩具,我不要是我自己的事,你若来争来抢那便是你的不是了。
      想到这里,解轶起身,走到谛听面前,抬脚正要把这只一碰到被窝就睡得人事不省的神兽踹出去,却见他用脸蹭了蹭枕头,傻兮兮地勾起了嘴角,唇舌间吐出一句:“老妖怪……”
      那脚就像被什么拦住了一样,怎么也踹不下去。
      解轶收回脚,看他睡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嫌弃地哼了一声,回榻上躺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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