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封刃作书

6、006

　　“无知妇人。”云随横了商徵一眼，嗤笑道，“这在《启世录》上有过记载，并非我凭空捏造。类似于朝生暮死，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蜉蝣么？”这《启世录》也是神祇时代留下来的一本古籍，只是上面没有上乘的功法，自然不会受到神隐大陆上人的重视，这本古籍在漫长的时光中，最终零散，只剩下些许残本传于世间。商徵不知，也不算什么羞愧的事情。
　　商徵只是冷淡的哼了一声，《启世录》这名字她有所耳闻，只是从来没有见过那本子，姑且就信了云随这厮。只不过那人为何会让她来商府盗物，难道只是二人醉酒后的闹剧？这无耻的小人行径！商徵想到了一些事情，恨得牙痒痒，耳根子处则是掠上了一抹红意。
　　“那不是蜉蝣，那是涅槃。”贺兰叶那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额间火的烙印那就是涅槃之火，凤凰积蓄五百年的仇恨与痛苦投于火中，锻炼肉身以期重生。这个人也许是背负了千百年的痛苦与恩怨，她只能以涅槃之术日日新生。”
　　“你又知道？”云随咦了一声，目光落在了贺兰叶身上，带着些许意味不明。云隐向前一步，挡住了云随那放肆的目光，将贺兰叶藏在了身后。云隐自然知道自己这妹妹在打什么主意，只是这一切不该由她去问贺兰，不然说不准会惹出些什么事情来。
　　这商府的布局是按照月令律吕布局的，在其中也可一窥五行的变化。五音宫属中，而五行则是属土。亭台院落与树木的布局是定下的，可是人在其中，便会分不清是自己在动，还是那些死物忽然间有了生命。瞬息万变的阵法中，杀机暗藏。虽说商徵的修为不算高，可是困住几个乾元境之下的修真人，还不在话下。
　　这神隐大陆，最厉害的人几乎聚在了三连城的金城中，分布在外围的弟子，在乾元境之上的，已经寥寥无几。从乾元境到无相境，需要遭受天道雷劫，这个境界之上的人，与一般人便有了极大的不同，神隐大陆大部分的人几百年都无法一窥无相境的门径。
　　不知商徵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云隐与贺兰叶安排在一个房间。云隐瞧着贺兰叶，她正蹲在了一边轻轻地蹭着云豹的头颅，面上流露出几丝温暖的笑容。好长一会儿，云隐才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心中轻叹了一声。自己距离突破琴心境不远了，可是贺兰了，就算她此时开始修炼，天纵之姿，也难赶上来啊，可是去铜城又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
　　砰砰砰的敲门声从外传来。
　　云隐开了门，正对上云随的脸，她收敛了往日的轻佻与恣意，瞧上去便与云隐有七分像了。“出去说。”云隐低低地道了一句，便将房门轻轻地合上。这院子中很少有人来往，一株大槐树上吊着一座秋千，云随一脚踩了上去。云隐瞧着她那副模样直摇头，将一旁石凳上的落叶拂过，端坐在那儿瞧着云随。
　　“阿姐，贺兰叶是什么人？”
　　云隐还以为她会问自己云家的事情，没有料到她最先出口的是这个问题。果然啊，云随还是与离家时候一般，没有丝毫的改变。“她是迷林中出来的。”云隐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对云随有所隐瞒，“离开云家之后，我就想着前往迷林历练一番，没想到迷林中那些妖兽都不见踪影，我只瞧见了贺兰叶与那只云豹。如你所见，她身上的谜团很多，我也不知。”
　　“她不会害你。”云随轻笑了一声，朝着云隐挤了挤眼睛，戏谑道，“我是不是该改口叫她姐夫了？”
　　“胡说什么呢你。”云隐眉头一拧，斥责了一声。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云随一只脚踩在了秋千上，另一只脚点地，一用劲，秋千架就晃动起来。那清爽的笑声中，还夹杂着几声问话，在风中传开。她问道：“云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随几乎不喊云陵姐姐，二人是一母同胞，然而个性迥异。似乎在孕育中，所有的好处都被云随占尽了，她出生的晚了片刻，可身体甚至是灵力，都比云陵来的强。她肆意奔放，浪荡不羁；云陵则是沉默寡言，阴郁晦暗。如果说云随是那灿烂的日光，云陵就像是那幽冷的月色。一母所生，按理说更为亲厚，可是云随自小便不喜云陵，常常与云隐呆在一块，云陵在她的口中从呆子到毒蛇，最后成了疯子。
　　“我实在不知道她成天在想些什么东西！”云隐还没有应答，云随的话便已经吐了出来。
　　“其实她一直在布局，云陵她觊觎云家家主之位很久了，她处理事情的手腕也颇为强势。父亲属意的云家继承人应该是你云随，不过是因为我是云家的嫡长女，这家主之位便落在了我的头上。你知道，在云家宗法远胜一切，如果没有混沌神弓那件事情，可能云陵会采取另外一种惨烈的手段，不过现在也没差多少了。”云隐苦笑一声道，“只要我死了，她就能够坐稳云家家主之位了。”
　　“这当家主有什么好？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与云陵都是会为自己找麻烦之人。”云随哼了一声，在荡起的秋千上一个旋身便落在了云隐的身侧，她继续说道，“当初我离开云家，云陵起了很大的作用。父亲原先不允我离去，不知她和父亲说了什么东西，才换得我这些年的自由与快活。”
　　“她对你向来不赖。”云隐淡淡地说道。
　　“阿姐，你到三连城学成之后，你会回来夺取云家家主之位么？”云随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如果云陵没有步步相逼，这家主当不当都无所谓。云家在她的手中，至少不会没落了吧？除非她是刻意地去摧毁云家。”云隐应道。到底是亲姐妹，她还做不到云陵这般残忍，她们之间原本就不必争个你死我活。
　　云随没有接话，她只是陷入了沉思中。
　　在云陵手中的云家能够保全么？她其实是有些怀疑的。

　　云隐回到屋中的时候，云豹不知道窜到哪个地方去了，只剩下贺兰叶一人。她趴在了书案上，宝鸭炉中的定神香正袅袅升起。桌上多了一叠书卷，想来也是商徵送过来的。贺兰叶在云隐进入的时候抬了抬头，她揉了揉眼，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云隐并没有听清楚她说得话，随手抄起一卷，快速地翻阅。
　　“这些都是神隐大陆上关于诸神的传说，那个灿烂而辉煌的神明时代，大陆上的人们安定而平和。”云隐手指轻敲着桌案，口中低喃道。她的身姿向前倾去，几乎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那檀木案上。
　　“一千年，这些传说都变味了，神明时代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这般美好。”贺兰叶伸了一个懒腰，眸中盈着一层薄雾，她按住了云隐的手，将自己正在翻看的卷子向前推去，泛黄的纸张，上头的一些字迹模糊的难以辨清了。“迦罗女神、梨叶女神、游巡神君，还有两位分别是清远神君与休屠神君……五位至高神，再来两幅或者一副画像，就能够抽出一丝线索来。诸神为何会离去？”
　　云隐低下头瞧着那卷子，心中有几分异样的情绪，但又说不明白。她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指尖从那纸上划过，留下了一道道的印记，“五位至高神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难道一切异变是由内滋生的？休屠神君一直恋慕迦罗女神，传世的典籍上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这卷子上却记下了他们之间有过的争执。”
　　“你说五位至高神几时才会临世？”对于云隐的话语，贺兰叶不置可否，她偏着头盯着云隐，换了一个话题。
　　“如果我是天魔转世，那么，至高神恐怕此时已经降临世间。”云隐轻笑一声，旋即摇摇头道。“至高神临世，他们恐怕会有超乎寻常的天赋，这神隐大陆上的消息传得极快，一旦有至高神的动静，必会大肆宣扬一番。”
　　“你认为至高神是以人身重回世间对么？”贺兰叶再问道。
　　“是。”云隐点点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她就是这般认定的。
　　“你再看看这个。”贺兰叶从那书卷底下抽出了另一本薄薄的册子来。封面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了，只是印着一个狰狞的兽首，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像是随时会扑出来将人撕成了碎片。
　　“天……临，诸神……，战……”只能够辨认出来几个字。云隐的心突突地跳动，她一把夺过了这册子，快速地翻过，那鲜红的墨迹像是血染的，她从后头又倒了回去，书册上忽然间变得空白一片，仿佛从来就是一本无字书。啪的一声将册子拍在了书案上，脑海里头的东西还没有完全淡去，她的眼角跳动着，带着些许惊慌的语气，说道，“这册子是天魔录，也就是当初的无极尊者，至高神与他混战之后，就离开了世间，但是这无极尊者没有消亡！”
　　“这上头什么都没有了。”贺兰叶从桌子后头饶了出去，扶住了云隐，她接过了那空白的册子，将它扔在了那乱书丛中，淡淡的说道。“无极尊者折断混沌神弓一次，就不可能有折断第二次的机会了，就算他还存留在了这神隐大陆，那也不会是你。”
　　“你知道什么？”云隐的眸中迸射出一道亮光，她反手抓住了贺兰叶，厉声问道，“或者你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我也不知道。”贺兰叶摇摇头，咬着唇低声道，“我也不知道那些记忆哪里来的，或许是出生时就带有的。”
　　“贺兰。”云隐轻轻地叫唤了一声，神情变化莫测，“你没有修为，不然我会以为你是神了。”

　　商徵的这些东西，都是商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正如那两幅画像，有些云隐在家中藏书楼见过，有的则是初次听闻。商徵一点儿都不吝惜这些珍藏，几乎都搬到了贺兰叶的房间中，时不时还会来询问她一些问题。她对这一切的兴趣超乎了云隐的想象，商徵对神明世界的探求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云隐一点儿都不明白。
　　这商府中确实安定，云隐不知是云陵一时发了慈悲之心放弃派人来追杀自己，还是因为忌惮着商徵没有行动，她在这确实自在多了，还能够定下心来修炼。引天地之灵气入体内，锤炼脉络是一种平淡而缓慢地修炼过程，与妖兽或者敌人厮杀，在生死之际催发潜能，使体内灵力的运转加速，也是一种修炼的手段。这么多年来，云隐都是在那等安定的环境下引气入体，这如丧家之犬般的逃难生活，于此时终究是没能够适应。
　　飞行天地，腾云驾雾，是谓腾云境。
　　识海里头聚拢着一团灵气，而那外界的灵气也疯狂地朝着云隐的体内涌来。
　　只要有了足够的灵气，就能够跨入腾云境。对于修真人来说，难度是从第四晖阳境跨入乾元境的时候突然增加的，而在那乾元境之上的，更是大陆上诸多人需要仰望的存在。灵气顺着周身的脉络游走，云隐吐了一口浊气，觉得眼界一下子开阔了些许。
　　一弯冷月挂在了窗头。
　　云隐回头，贺兰叶正坐在榻上，温和的望着她。
　　在贺兰叶的身边，摆放着几个小锦囊，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这些是什么？”云隐盘腿坐在了贺兰叶的对面，好奇地问道。
　　“迷林之中确实有神迹，我虽不修炼，但是偶尔会采用那些奇花异草制药。当初的返魂香你没有多取也无妨，这儿的丹药亦有此效果，其中亦不乏固本培元之物，不过，万万不可急于求成，就算提升了功力，对于身体恐怕也会有损害。”贺兰叶眨眨眼，淡笑道，“你已经入了腾云境，获得进入三连城的资格了。只要去了铜城，你就不用面对着无休止的追杀。”
　　“那你呢？”云隐脱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