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结局之——一时伯仲》甘雨漫咖

64、第三部 难以取舍（二十八）

　　第二十八章
　　昨天和陈总谈过之后，陶然心里轻松了许多。妈妈又打来电话，父母复婚出去旅游回来又开始工作了，圣诞节到新年他们又要去旅行。看来父母真的开始享受他们的生活了，陶然感到很欣慰。也许很快，林若珍他们父女之间，以及和妈妈之间的误会也会解开吧，陶然乐观地想着。不过，无论如何，她能做的，都努力去做了，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可以坦然面对了。想起柯南的话，陶然对自己微笑了一下，他真的教会她很多东西，现在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中，她都成长、成熟了很多。

　　此刻，圣诞节的夜晚，陶然静静地坐在飘窗旁，又想起那个圣诞之夜的舞会；回想着这几个月来和柯南再次相处的点点滴滴。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思念他，回忆他，内心沉浸在理想和幻觉中；他们相遇，相知，相爱，这一路走来，在她心里，从一开始，他就是完美的。和他在一起，就是她心里最理想的恋爱模型和最幸福的生活样本——她一直坚信这点。他的劝慰、教诲，他的做事风格、思维模式，无不深深地影响着她；她尊重他，佩服他，甚至崇拜他。当她开始跟他恋爱的时候，她的内心充满依赖；当初的分别让她几乎痛不欲生，这更加深了她对他的眷恋，强化她了对那个完美形象的憧憬、让她对他的感情在这样的想象中更加难以割舍，也使他一度成为她遥不可及的一个完美的梦。
　　而再次的相遇和相处，她小心地去接近、触碰这与自己近在咫尺的梦想，维护它的完美；而同样，她也感觉到他对这份感情的努力呵护。追求完美的他既要顾及事业，照顾到朋友、哥们儿的感受，又要和她一起继续实现她们曾经共同的梦。但是，当梦想和现实的碰撞，似乎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方方面面错综复杂，让陶然感觉到，在这个她自己定义的完美恋爱模型中，他们两个人都很累。
　　陶然深吸了一口气，甚至连回想，都会让自己感到如此疲惫？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为什么眼前的一切都如此完美，而且都是她曾经那么确定地想要的，而此刻，却让她觉得如此陌生？而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恋爱，却似乎隐隐地向她招手。陶然使劲甩甩头，拼命压制住那蠢蠢欲动的另一个回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不会再回来了。既然已经选择，就应该珍惜眼前，往前看。陶然定了定神，不论如何，现在的状态是有问题的，虽然她并不清楚，究竟是理想，还是现实出了问题，但她一定要搞清楚。现在，她突然非常想知道柯南的想法，他对这段时间他们相处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呢？她想听听他的分析，他一直都能把问题解释得很透彻。想到这里，陶然站起身，拿起车钥匙离开家门。

　　柯南默默地站在窗前，心里满满的都是陶然。陶然回到柯南身边的几个月，柯南看到了陶然各种不同的表情，时而喜悦，时而感动，时而羞涩，时而担心，时而理性懂事，时而感性犹豫，每一种都让柯南无可救药地被深深吸引。然而，在这许多表情中，唯独没有女孩子在恋爱中应有的撒娇、发脾气、耍小性这样的任性。柯南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喜是悲，也许正是因为缺少了这些，他在跟陶然的相处这段时间，无时无刻不感到距离。虽然两个人都在试图亲近对方，但是，不管怎么样努力，似乎都很难真正贴近对方的内心。
　　昨天跟石逸的谈话，让柯南有了更深的感觉。他无法否认，自己再一次对石逸产生了一种他难以想象的嫉妒感觉。因为陶然在石逸面前，会展现那几个他自己看不到的表情。也许这并非她有意识而为之的，但事实是，她的悲伤忧愁或是快乐幸福，第一反应还是要和他去分享：之前车被追尾，还有生日与父母的聚会，都曾经让柯南产生这样的猜测；但当时，柯南还可以说服自己，那是出于她的习惯，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过他的努力追求，陶然会转变，让他成为她的习惯。但是此刻，柯南却再也无法说服自己。
　　陶然在被林若珍讥讽后，是先来找的自己，那时，应该是她最难受，最委屈，心理最脆弱的时候，而她，却在他面前表现的那么冷静，甚至连他完全不从她的出发点考虑，只是就事论事地分析说她母亲有可能真的破坏了别人的家庭的时候，她也只是有些沉默和疲惫，没有委屈或是哭闹。柯南一边恨自己当时那些见鬼的理性分析，一边痛心地感到，陶然更愿意和石逸去诉说，去发泄，是完全合乎情理的。而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他每次靠近陶然，他都能感觉到她的犹豫和下意识的抵触，感觉到她内心一直存在着矛盾和抗拒。这时，柯南似乎真正体会到之前石逸的感觉，与此同时，他似乎一下子意识到，石逸离开，去找新的选择的真正原因。但是，从石逸几次对待或是提到陶然的态度来看，能感觉到，他还是非常地在乎她。这究竟是因为他承诺了还是要做她“哥”，还是……柯南几乎打了一个冷颤，他使劲甩甩头。
　　继而进入他脑海的问题是：她真的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该选谁吗？对于石逸之前提出的这个问题的再次疑惑，此刻几乎彻底动摇了柯南之前坚定的自信和决心，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更强烈的嫉妒、心痛和不甘。无论如何要弄个明白。只要是她真心的想法，他都能接受。想到这里，柯南转过身，拿起车钥匙走出公寓。

　　柯南刚走到公寓楼门口，就看到陶然刚走进来。“淘淘！”“侦探！”几乎同时两个人一起开口，又都朝对方笑笑。柯南拉住陶然的手，“我正想去找你，没想到你来。”柯南看着陶然那惆怅又带有一丝困惑的表情，微皱的眉头，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涟漪；而陶然看着柯南温柔完美，无懈可击，又关怀备至的面庞，也闪过一丝不安。柯南拉着陶然，好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温和地说：“是不是想跟我谈谈？我刚好也想找你谈，我们上去说。”陶然惊奇地看看柯南，再次感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来到柯南的公寓，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沙发，熟悉的热巧克力。陶然一时间有些哽咽，不明白这熟悉的内容里为什么又会有这许多说不清的陌生和隔膜。
　　“淘淘，告诉我，你想和我说什么？”柯南低沉又温存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
　　“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种感觉，我们之间，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我觉得，我们好像没有那么亲近，”陶然有点疑惑地看看柯南，又小声说，“我想，多半是因为我吧。”此时她突然有种感觉，似乎又回到很久以前，她单恋李远时的矛盾和纠结。当初她跟他谈论李远时，似乎就是现在的心情，而现在，她在跟他谈的是他本人。
　　“淘淘，每个人心里都有个理想，而眼前又有个现实，我是多么希望我是你那理想和现实的统一。”柯南明白陶然说的是什么感觉，他使劲地闭上眼睛，心里掠过一丝失落。
　　柯南的话让陶然心里一惊，随即又有些释然，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你一直是我心里那个理想，完美，优秀，体贴，安全，无微不至……”
　　“那现实呢？我在你眼中是什么样子？”没等陶然说完，柯南就接过话来。
　　“现实中你也同样完美，没有任何缺点，甚至更好！”陶然不假思索地说，“除了刚才那些，你还是个特别优秀的管理者，你认真工作时候的样子特别迷人，我上班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跟你学的，你的言行举止，甚至你的思维方法，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榜样。”陶然有些迷茫地看着柯南，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困惑。
　　柯南苦笑了一下，思考片刻：“淘淘，你这是在表扬一个老板，一个同事，或充其量，一个……优秀的男人，而不是在描述你的男朋友，你的恋人。”柯南的心痛了一下。
　　陶然摇摇头，似乎不能被柯南说服，继续辩解着：“你还像个老师，教我很多东西；也像个兄长，引导我明白事理，就像现在，你告诉我理想和现实，让我明白心里和眼前的不同；还有，也像个恋人，关心、体贴、照顾我，爱护我……我觉得我的心里和眼前的你是一致的呀。”陶然更加困惑了。
　　柯南的心又被刺了一下，“淘淘，闭上眼睛，不要拘束在你之前的定义里，不要思考，想象一下，你真正喜欢的恋人是什么样子。我是说，让你脸红心跳，想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柯南此刻自己的心跳也有些加速，甚至感到一阵紧张。这低沉的声音让陶然也一阵紧张，但她还是按照柯南说的去做了，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想象着……但她刚要开口，却听到：
　　“他……幽默风趣；做事不够仔细，毛手毛脚；小事没有什么规划，大事不按照常理出牌，但经常出奇制胜；遇到事情却绝对可以依赖；聪明睿智，随性率直……”
　　柯南描述的还没结束，陶然就接过话来：“不管我是不是对，都会宠我惯我；生活里不只有工作，还有运动娱乐休闲，不是什么事都征求我的意见，甚至有时会很霸道的那种……”陶然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对柯南和自己的描述感到非常吃惊，他们似乎在说一个人。
　　“我真的不够好，似乎没有能让你喜欢的地方。”柯南其实并没有震惊，只是无限的失落。他自嘲地笑笑，自己没有猜错。是他！
　　“不是的！”陶然马上否认，“我喜欢你的完美，我喜欢你的运筹帷幄，只是害怕你把什么都规划好，好像钟表一样，如果我不能按照这个去运转就会落在后面；我喜欢你的理性，只是害怕你每次总是说得那么有道理，让我觉得自己如果不很懂事就不配跟你在一起；我喜欢你关心我照顾我，只是害怕因为这些会影响你的工作，因为那对你更重要。”陶然似乎在用尽全力地分析着她对柯南的理解，却又感到一阵阵的内疚，“侦探，我觉得我要求的太多，想要的太多吧，所以总是这样矛盾。”
　　柯南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的，淘淘，是我要求的太多吧。”其实，他也已经意识到陶然以上所说的一切，但，他的性格、人生观决定了，即使意识到，却在遇到问题时也无法做出改变。也许，真的如石逸所说，他吸引陶然的正是这些所谓的“完美”，但同时，这“完美”也是他总让她痛苦，无法对他敞开心扉的原因之一吧。他看了看陶然：“淘淘，告诉我，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柯南突然觉得自己总是安排一切，规划未来，但是从来没考虑过陶然希望的是什么样的未来，什么样的生活。
　　“我？我想，真正像我想象中的那样，让你成为我的男朋友，和你在一起。”陶然小声说，“但是，我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很贪心，我没有你那么理性，总是害怕我拥有的东西会离开我，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不敢太靠近你吧？”陶然猜测着，又说，“我想要的可能太多了，就像之前，我希望爸爸妈妈能再和好，希望还能重修跟李彩之间的友谊，还有，”陶然自我检讨着，又迟疑了一下说：“跟哥之间的感情。”陶然突然声音小了很多。
　　她终于提到他了。柯南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淘淘，你说你觉得和我没有那么亲近，但又觉得你心里和现实中的我是一致的……”
　　“是，这都是我的感觉。”
　　“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可能是，因为，我，不管是现实中，还是你理想中的，都不是你实际内心想要的？”柯南的感觉就像是在拨开自己的心脏。
　　陶然睁大眼睛，没有回答。
　　“跟他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快乐，是吧？”柯南继续问道，他心痛地猜到她会给出的答案，但又那么渴望被否定。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跟你在一起，大概我永远都不会喝酒，因为你会拦住我不让我喝，帮我喝，但是他，会教我喝，让我尝试喝；跟你在一起，我永远会害怕打雷，因为你会哄着我，保护我，不让我去听，而他会给很多打雷的视频，让我克服；跟你在一起，会被其他女人嫉妒，陷害或者针对，像黎丽，林姐姐，甚至李彩，跟他在一起，即使是前女友或者喜欢他的女孩子也都对我很友好关心，你看小伊姐，谭医生，还有魏冉冉；跟你在一起我，只能懂事理性，因为那样才能配得上你，而跟他在一起，我可以任性撒娇，却不怕自己会被他认为不完美。我不知道这些是为什么？”还是困惑地分析着。
　　“淘淘，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你应该跟随你的内心去选择啊。”柯南听了陶然比较，心里一阵绞痛，他知道，她已经彻头彻尾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只是她还不愿意承认；而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去逃避或者抱有丝毫侥幸了。
　　“我已经选择了，我不后悔。”陶然咬咬嘴唇，对柯南说。
　　柯南看着陶然，“真的吗？不后悔？”陶然看着柯南深邃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突然有些心虚，继而回避了柯南的目光，只是闭上眼，默默地点点头。
　　柯南站起身，拉陶然走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蓝色的盒子。他看着陶然，慢慢打开，从里面拿出那枚硕大的钻石戒指，托起陶然纤细的手。
　　这戒指，本是他给陶然毕业的礼物，为的是让她了解自己要与她共度此生的心；而后他去纽约找她，他又是那么的满心期待能在见到她时，将它套在她的手上；而此刻，柯南已经知道，一切已成为奢望。他拿出这个戒指，是在撕裂自己的内心，让她真正认清楚，也让自己最终看清楚，他，柯南，到底是不是陶然这辈子要厮守一生的那个人。
　　随着柯南拿着戒指的手一点一点靠近陶然的手指，陶然由疑惑紧张变为清晰平静，慢慢地，她将自己的手从柯南的手中抽离出来。她明白了她真正喜欢的是谁，爱的是谁，虽然他已经离开她，不再属于她，但即便如此，柯南，也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属于她的。
　　“不要说对不起，淘淘。”柯南看到陶然愧疚的眼神和张开的嘴，小声地对她说。自己此刻居然还能如此冷静，理智，和清醒，柯南自嘲地笑了笑，是呀，他这个人真的一点也不可爱。“淘淘，我想，他还是爱你的。既然你有了选择，你应该告诉他。他，也应该在没有任何误会的前提下，根据自己的内心去选择。”柯南异常平静地说。
　　陶然此时，也是一样的平静，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心完全被掏空，似乎前面的路也看不清了，但她知道，她要振作起来，继续往前走。她定了定神，一字一句地对柯南说：“侦探，我还是要说对不起，我没有了解自己的内心。不过，你在我心里是完美的，这点，是真的，也不会改变。也谢谢你，这样引导我，让我认识到我自己的内心。但是有些东西，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停顿了一下，陶然又说：“我，不会让哥去选择，我不要让他因为我而为难。我也不会去打扰他和小伊姐的生活。其实，我想要选择的也并不只限于你或他，我还可以有属于我自己的生活。我会和这一切做个了断的。我会重新开始我的生活，关于KETV的股份，请你告诉我应该怎样去归还，还有，我会搬回香山的家里，把公寓钥匙和车，都还给他。”
　　“淘淘，这一次，最后一次，请你不要拒绝我。我那部分你名下的公司的股份，不管你要不要，都会保留你的名字，我会把它作为我感情的一个证据；他的选择，我想，也会一样。而那房子和车子的所有人，”柯南无奈地笑笑：“从一开始，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