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酴醾惹火》夏悦草

27、第 27 章

　　曾真拿了东西转身，就看到了林小红。她在办公室就直接和林小红说。
　　“那个是我妈妈，我在这里买了房子。她就过来找事情做，我们就不回去了。你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我没有什么不舒服，都像平时一样。”
　　曾真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会，就点点头。扬起下巴开始拿起一些单据，往电脑里录入。林小红就会意，出去帮她把门轻轻带上了。
　　门关上后，曾真就不动了，看着电脑的光标发呆。她今年已经36岁，看了好几个男人，总觉得人越来越复杂。她想过得简单点。而世界上唯一信得过，不会背叛她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她知道自己和人离得越来越远，所以她更不能放弃自己。只有活在大多数人上面，他们才能把她当一回事。
　　可她很累……她不知道怎么放松才好，怎么聊天，怎么让自己再一次获得一个完整的生活……
　　陆任颉和莫大涵、刘万升就在附近餐厅包厢内一起吃了午餐。吃到一半，刘万升的微信视频就来了。
　　他点进去一看是妻子的名字，和两人说了声不好意思啊，开了视频。一个年轻敦厚地女人立刻出现在屏幕内。
　　“你在哪呢？昨晚不是说请个假回来！……咱爸在医院里，吵着闹着要见你，我都劝不住了——”
　　“我在忙，你看，看到没有？你不是说爸稳定了，我周五晚上才能回来。等会再给你转钱，你帮他住好一点的房间，要什么就买什么，让他要有面子啊——你自己也买点东西补下身体，把孩子看好。”
　　刘万升真的拿手机对着陆任颉和莫大涵两人那边照了照，证明自己在和人一起谈公事。然后又自觉样样俱全地交代好老婆，收了电话。就看到两个人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你爸生病啊？那我们可以改天约……”
　　陆任颉看着他说。
　　“我问了——没大毛病。就是到了年纪！年轻时脾气大，现在不折腾不痛快……上了火血压一升高，就这里那里不舒服，我这忙着哪有空……”
　　“老婆能被你三言两语打发，你是娶了个好管家——不要忘记真的回去看看小孩，父母。”
　　莫大涵戏谑地说，他比陆任颉了解刘万升。刘万升这是和他们在一起，直接开了视频。如果在娱乐，肯定不会开。
　　他把妻子当成了调和剂，维持自己的生活，和他的根基。学会用钱解决大多数基本问题，这像用着三只脚的桌子，如果一只脚出问题都站不住。他根本没用心，以后又要忙得焦头烂额。
　　林小红正忙着，就看到陆任颉他们进来。她站起来，他就过来和她说。
　　“我去工厂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好……”
　　陆任颉走了，莫大涵准备去度个假，不浪费这初夏的好季节。
　　他让刘万升想个针对公司今后发展的具体计划，并提醒他记得回去，看看自己父亲和孩子。
　　林小红其实不想，像过去那样独自下班。回家后，和任云碰到就打个招呼，或者碰不到一个人随便吃饭，看会电视、翻翻书睡觉。第二天重复着去上班，依旧像单身时一样。不同的是她住在都是陆任颉物品的房间。经常和他发信息、电话、视频。他的事业在进行中，而她进入了预备母亲行列。
　　他们不能像这个城市里的其他人一样，随时随地腻在一起。这个城市已经饱和地个人做不出实业……
　　它是一个贸易、交流、国际文化象征的王国。琳琅满目地商场、影院、店铺、饮食、娱乐，医院和一些公园、游乐项目……浓缩了人类一百多年发展出地精华，和几百或千年前形成的稀少存在。它已不适合天天在其中自然地生活。更多是用来工作、学习、交流地场所。
　　起码林小红是越来越这样觉得……她在小镇长大，小城读书，大都市赚到了一些钱。
　　小城是介于小镇和大都市之间的小家碧玉。它们大都具有千年以上的历史，但因地理位置，没有大都市可以国际化。他们既羡慕大都市的国际，又看不上小镇的乡土。
　　其实小城的日常开销，已经不比大都市便宜。
　　小镇，成了一个尴尬地存在。很多小镇的开销不高，蔬菜鱼虾新鲜丰盛，民风淳朴。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缺少集中的购物环境、影院。它们从来不需要大型游乐场，因为它们是天然地游乐场。
　　还有像陆任颉说的，每个小镇自己的历史文化、民风传统、特色饮食。更好的医院和更完善的中医馆。人应该有机会在那里成长，或在那里养老。小镇和林小红一样，那么有能量。却因为安静，总是被忽略。
　　现在，她在路上常会碰到一些预备母亲或已成为母亲的人。
　　她们小心翼翼地移动，仔细的看顾着想乱跑地小孩。她想她也有个新生命陪着了，这个生命存在于她的身体内。她不再遗憾陆任颉时常的缺席。
　　陆任颉回来的时候和她、任云一起吃晚饭。就想起孕期检查的事，连忙问道。
　　“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做孕期检查？”
　　任云也想起来，忙问林小红。
　　“准备到哪家医院检查？”
　　“就在门口那家综合医院吧……”
　　陆任颉明白林小红想离得近，不用挤地铁打车挺好，就点点头。任云放下筷子和碗，惊讶地看着他们。
　　“那个是综合医院，不是专门生孩子的！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他们不够专业……一定要去市级的妇幼专科医院”
　　“生孩子会有什么问题？再正常不过的事，那些医院很远，人很多。”
　　陆任颉有些不赞同，任云睁大眼说。
　　“我朋友她们的小孩，都是去专科医院啊。如果不够好，为什么要去？还挂专家门诊——”
　　“妈，我身体挺好的，生孩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林小红被任云说的有点心慌，难道这里生孩子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那也是专科专家好！还有限额，挂不到号，办不了卡。还要找人帮忙。”
　　“没那么夸张吧……”
　　陆任颉看着任云，做出夸张地表情。任云指指他，站起来去打电话找人帮忙。
　　“要是我朋友知道，我儿子生孩子去的是家门口的医院。我到时候，可不会去看你们——”
　　陆任颉就想到，当初结婚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心想，这事还是别和她争了。无非像买包一样，买个名牌有面子……反正孩子一样，要出来。
　　“那怎么办……很远的！”
　　林小红拉着陆任颉袖子问他，他就安抚道。
　　“打车吧……生孩子顺着我妈一下。”
　　林小红第一次去办卡，是通过任云的朋友才拿到了名额。在去之前，还要去附近的街道医院做一些基本检查，开怀孕证明。然后再去所住地区办理准生证。
　　弄齐了所有手续，任云原来说陪她一起去，临出门前她有事。她就一个人来到了医院。
　　还没进去，就看到医院走廊外来来往往的人。
　　有的不知道什么情况，大着肚子穿着病服，在家里人陪同下来回散步。有的穿着自己的衣服，和她一样，只是肚子大大小小的不同。然后，她跟着人群进去，就是排队。
　　长长的队伍，嘈杂地人声。
　　被拥挤热闹隔开的另一个大厅，有人维持着次序。厅里坐满了大着肚子的孕妇，都拿着电子号码，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和在银行等等机构一样。等着进各个房间做检查。
　　每个房间外按照号码都在排队，做得慢的检查，人就特别多。这是比较有名的妇幼专科医院之中的一家而已。一整栋楼都是预备生和已生的妈妈。高一点地楼层是产房、病房和出生的孩子。
　　和林小红一起排队的人说，病房如果人都满了。可能楼道里要放床。希望自己生的时候，不要人太多。
　　大多数人都有家人在帮孕妇排队。林小红一个人小心地和人隔开了一点距离。电话响起，她就看到陆任颉打过来，连忙接起。
　　“你和妈到了吗？怎么样，人多不多，方便不方便？”
　　“多，猴年，都说年份好，生孩子的人很多。妈在，我们挺好的！”
　　林小红看着那么多人，和那么多的检查。她忍不住给自己打气，办完卡，一个个流程走下去就好了。
　　然后这些流程就把她彻底淹没了……
　　这是一个讲究优生优育地时代，所有的检查，都在为一个看不见的生命负责。
　　但是人太多了，生孩子的人每天都一大批一大批地涌进来……很多人，检查时还会过不了关。要再复查。身体出现问题的年轻人比过去要多。
　　常常查着怀孕，就查出其它的一些疾病问题。林小红现在懂了，任云为什么说还要挂专家门诊。很多人，在怀孕之前就身体出现了问题。少运动、久坐、肥胖、慢性疾病等等。
　　还有很多心理的压力、担心、惊惧……其实最主要，还是心理问题重怀着的孩子，更容易被父母影响，出现一些孕期不良情况……
　　而她，每次去检查，都要和公司请假。有时赶时间，人很急。随着身体变化，血压就会不合格，然后根据数据不能正常进行下一项目。她学会让自己放松几分钟，回去重新测量。等待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还有现代人对于生育超乎常理的各种恐惧……
　　她们坐在一起时，会产生各种担心，平时缺乏运动，晚婚晚育的人又很多。总担心自己有问题，然后孩子也有问题。这是一个集中而渲染地人生高潮。所以也有很多人想避开这个潮。
　　林小红起初并不恐惧，她看多了动物是怎么自然生育的。镇上的许多孕妇也是随便转着，去了医院回来后，就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可在大都市里，为了优生，医生查的很仔细，想避免每个家庭因生出不合格的孩子。而陷入困境和悲剧。她们就彼此紧张、猜测、忧虑……
　　在这种环境下，她有一次检查胎心时，护士忽然说孩子的心跳不正常。她当时被吓到了，再查一次还是不正常。护士说不行要住院查。她下午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慌忙中就打电话问任云怎么办，任云马上吓得说自己不知道，叫她一定挂个专家，不行她等会叫车过来。
　　林小红就让自己，避开这些铺天盖包裹住自己的不安恐惧和共性似的渲染。
　　自己感觉自己身体内的状况。
　　她觉得她一切都是正常的，然后她在外面买了一点东西吃，喝了点水。不受别人影响，也不影响别人。再检查就完全回复了。护士和她说，可能小孩在睡觉吧，位置不对。
　　从那以后，她就知道，所有的感受都来源于自己。只要不时的，自己去感受自己身体内部，就能和孩子互通。
　　而机器测量的结果，是一时的。正常的检查确保的是孩子的四肢遗传健康。一个好的正常的孩子，他会在母亲体内和她互动感应，彼此的心能交流……医学只是辅助手段。但是这个流程还要持续，从四周一次，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成二周一次。有个快生的母亲和她说，后面就一周一次了，这样小孩生出来是会非常健康的……
　　医院还有新的孕妇陆续不断地在进来。
　　她后来注意过她家附近的医院，也有很多的孕妇，排着队或者在医院里散步放松后复查。城市资源紧张到，需要花许多时间来不停地等待。
　　当然，如果很有钱，可以买贵宾卡，挂最贵的号。可这只是正常的生孩子……
　　林小红认为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要保持迎接生命最好的心情和简单看待。陆任颉也陪过她几次，当中总是有电话进来，他就到外面打很长时间的电话。任云也来过一次，被这么多人和一个个排队做的检查弄的很不安烦躁。
　　“我以前也是爸爸妈妈陪的。哪里有那么多检查——花那么长时间……”
　　“现在生一个，都想要质量好的。生好了，还要打很多预防针！科学是在进步了，可人的抵抗力也在下降，不知道还有什么疾病都会出来了……”
　　一起排队的阿姨和任云说，一脸无可奈何，又不得不一起忍受地样子。
　　“妈，我一个人去检查很快的。检查完，我就直接去上班了。”
　　后来，林小红就和任云这样说。任云容易受别人影响，然后回来一直担忧紧张，为未知的未来恐惧烦躁。
　　陆任颉一直夸林小红懂事，但随着时间后移，林小红心情也越来越容易沉重。觉得太疲倦了。
　　想趁自己还方便走动，回小镇住几天的时间。
　　她现在经常请假做检查，公司的人都能照顾她，帮她把一些重要事情记录，或者简单的处理好。
　　一直在人群里拥挤，她还是忍不住想放下手里的一切。
　　带着这个时常和她互动的新生命，去呼吸一下最新鲜的空气，看一看最蓝的天空。
　　她请到假以后，陆任颉是没有问题。任云一直说不安全，万一有事，看医生怎么办……林小红和陆任颉都不信这套极为消极的想法。
　　林小红终于还是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每天可以自然醒来，不用再去赶地铁。王红给孩子缝制了一些手工的衣服。林永铮开始在书上给他找名字。
　　她在这里，更清晰的感受到这个小生命的成长和性格。
　　说话声音太大，他会发脾气。要是吃饭了，他就很兴奋。他们一家三口，每天都围着这个孩子在说着笑着。王红和林永铮还把家里又铺了地板，林小红的房间贴了墙纸。
　　陆任颉来的时候，林小红就让他住下。这个小镇安静地夜晚和白天，就像林小红的某部分性格。陆任颉住了两天，也在适应这种节奏。但是他的电话依然很多，他要处理很多的事情。
　　他和工程师终于在彼此的不同处，寻找到了一些共同。陆任颉可以理解他，他来自农村。因为他找了一个同样来自土地——农村的妻子。他们在务实的底下，是源于对一样事物的持续热爱。
　　陆任颉走后，林小红就在午后碰到了方媛媛的母亲。一个看上去有些忧愁的女人。
　　“最近有没有看到媛媛？她好久没和我联系了。你看你多好，没几个月要生了吧？媛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林小红就陪着她一起往前走，顺便劝了几句。
　　“你别操心。媛媛正在读书进修，我要是看到她就多劝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福气，媛媛现在过得挺高兴，其他的事，她只要努力，你看她都能完成。”
　　“要像你这样就好了，都是我们以前没钱……”
　　“我们俩也不一样，我以前的方式，她就是不喜欢。她有自己的方式把，我一定会多劝她。”
　　林小红回去后，就忍不住打电话让方媛媛回来看看。然后方媛媛很得意地和她说。
　　“你猜我最近怎么了？”
　　林小红说不知道。方媛媛就哈哈笑着告诉她。
　　“我在夜大，和学校的一个外教老欧，谈恋爱了——他特别喜欢我这种性格，说我单纯可爱！”
　　林小红忍不住想，还真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运气。只要努力，事事都能峰回路转。
　　而她要准备回大都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