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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鹤姓南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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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州岛最东的松山上住着一位鹤姓少年,其才能人尽皆知。
那少年单名笙,常着胜雪的白衫,性情温和,当真是应了那句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他的剑道十分了得,是少见的剑道天才。听闻他师承吉田松阴,与师兄高杉晋作情同手足。他的老师死于安政五年的安政大狱,从此他痛恨幕府腐败统治,之后常活跃于尊王攘夷的倒幕运动。但却不知因何原由,在半年前来到这松山上隐居,自此不论是什么人来请他都被他拒之门外。
一年四季,初春时候这松山风景最为秀美。暖阳温度刚好,微风正好为这座山添了些许微凉。溪水潺潺,林间树木成荫,青绿的草地上零星点缀着些许颜色鲜艳的野花,野花清香扑鼻。麻雀也叽叽喳喳的给这松山上的竹林带去生机。傍水而立的是那一片茂密的竹林,在竹林深处有一座竹屋,从竹屋里传来了阵阵婉转悠扬的萧声。竹屋前的玄关处盘坐一少年。那少年身着白衫,乌黑的长发高高扎起,他身材清瘦,五官精致端正,白皙的脸上墨黑色的眸子淡然如水,不起一丝波澜。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竹萧,他正是方才吹箫之人。
这时,林间传来打斗的声音,白衣少年轻轻弯起唇角,浅笑如沐春风。他不急不慢的端起身侧盛着冒着热气茶水的瓷杯,沿着杯口浅浅的抿了一口。近了,头顶狐耳的和司走出竹林,他抱怨似的开玩笑道:“南笙君,你这竹屋可真难找。”他眯着眼睛斜睨着身后的竹林:“这片竹林可真是凶险,走出来还真费了些时间。”南笙垂下眼,放下手中的瓷杯,起身向他走去:“这些机关用于对付那些人来说绰绰有余了,可是确实是难不倒你的。”和司笑着看着他,他又道:“你怎会来寻我?可是她出了什么事?”南笙的眼里闪过焦急,却依旧面色不改。“你大可放心,她在京都日子过得可逍遥了,到处惹事生非。”和司言语间透露着轻快,语气间满是宠溺。那便是极好的,南笙心道,糖心平安无事他心里的担忧便能放下了。“倒是你,怎么会躲进松山还费心思设下机关?为了找到你我的式神可花了不少功夫。”“自然是没有兴趣与他们为伍。”南笙无奈的耸耸肩:“既然在某些原则性的问题上意见多有分歧,那便没有继续共事的必要。只是可惜了他们并不想放弃我这把所谓的天剑。若是劝说不得,只有毁掉。”“她若知道你有今日这般成长,定会欢喜。”和司眼里充满欣慰,满意的看着他。“怎样,不如与我去京都?”南笙沉默了一阵,苦笑着说:“不了,虽然是满心期待想去京都找她,但如今我的处境会给她带来麻烦。”“的确……”竹林里再次响起刀剑碰撞的声音,和司无奈的看向他:“虽然那些废物伤不着你,但也难得你不嫌烦。”“无碍。”
“哦对了,糖心进了浪士组。”和司一拍脑门,忽然想起了这茬。“哪个浪士组?”“新入驻京都的一批维幕浪士,大抵都是江户多摩的农民,十年前于我和糖心有食宿之恩。”南笙皱了皱眉,这么说糖心目前的立场是幕府那边?对立啊…“即使她不入浪士组与你也是对立,那佐藤家的家主和少主都是幕府忠臣,她是佐藤家的人,个性刚烈,定不会像其他闺中小姐那般软弱,势必如男子一般淌这时代的浑水。即使知道幕府的结局,可她与佐藤家人毕竟相处十年,近水楼台,她也必然站在幕府那边。”和司看出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南笙叹了口气,爱凑热闹是她的天性,个性刚烈也是真性情。可是这幕末时代的浑水可没有那么好淌。
浪士组在大阪的风评似乎不是太好,传入京都已经变成强抢商贩之财,恶意滋事,扰乱风气治安。糖心捂脸坐在茶屋前望天,耳边便是茶屋老板絮絮叨叨的闲言碎语。情况不太好啊…按照目前这种形式会被百姓讨厌的吧…禾文拎着一包草药走了过来,糖心奇怪的看着他:“你受伤了?”“不,是给你的。”禾文把草药扔给她:“你那陈年旧疾近期怕是要发作了吧?喏,清肺解毒。”糖心眉心一跳,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什么陈年旧疾啊,臭小子说话客气点好不好?!”禾文一翻白眼,糖心有点气的眩晕。“他们被讨厌了啊…”禾文歪头看着街上卖糕点的阿婆和客人聊天,说到浪士组时脸上带着惊恐和厌恶。“那些人真是危险啊,还是快些滚出京都吧。”阿婆原话是这样的。糖心叹气,真的被讨厌了啊啊啊…“兄弟,我去逛逛,劳烦您把这个拿回去帮我熬成汤药,谢谢您嘞。”糖心嘻笑着说,手一甩手中的草药包稳稳地落在禾文怀里。禾文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边跑边笑着溜了。禾文撇了撇嘴,脸上有些倦意,转过身耸耸肩往屯所走去。
糖心其实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心里头空荡荡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坐在湖边的石块上,随手捡起一块碎石,用力扔进湖里。她双手捧着脸,深深叹了口气,哎果然是年纪大了吗,最近经常叹气呀…唔佐藤鸣一出公差不在京都,雪无雪兮最近也不见人影。啊对了,许久未见老师了,去绣阁看望她吧…脑海忽然浮现夜里月下一美人素手抱着黑漆木质三味线坐在回廊前,身侧小茶几上烛火摇曳,她红衣似火一般灼伤了眼,眉眼如画更是令人沉醉。她虽是京城的荷雪太夫,极其端庄华美,可她的喜悲都只为了那公子一人,可惜他于她而言遥不可及。那座曾被人精心修建的绣阁如今寂静冷清,满园鸢尾花静静开放,她一直在等,等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有一日出现在院门口,轻笑着向她伸出手。
白天吉原不比晚间热闹,走过吉原长街,从街边的店中传来声声连贯悠扬的三味线。走尽长街走上红漆木桥,好闻的香风扑鼻而来,桥下的小河被微风卷起层层涟漪。绣阁外的新树抽出新芽,推开那扇木门,鸢尾花开。
“…是千佳子吗?”糖心站在太夫的房门前,还未开口房内就响起了太夫温柔的嗓音。糖心笑着拉开门,眨巴眨巴眼镜道:“老师是仙女吗,猜的这样准。”荷雪太夫长长的墨发一泻如瀑,今天穿着了一件月白色的绣花和服,很是清新温婉。她浅浅的笑着,宽大的和服袖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几张单薄的信纸。“这么多年了,来往这绣阁的脚步最急促最轻快的也只有你了。”糖心走进房间,在荷雪太夫身旁坐下,看到她手中的信纸,说:“这又是什么人给老师寄的呀?”荷雪太夫看着手里的信纸,眼里满是柔情:“是你哥哥。”糖心一愣惊叫出声:“什么?”“虽然只是一些很平常的问候,但他能寄来这封信已是我期盼这么久最高兴的事情了。”糖心瞪大眼睛,哇…兄弟你的心结终于解开了了么?你终于害怕孤独终老了是么?!“老师,哥哥怕是想通了。”“但愿如此吧…这么些年我不求其他,只求他能原谅我。”荷雪太夫轻轻闭上眼,也许此时她又想起那年京都的神社前她与那少年的第一次邂逅,从此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看着荷雪太夫,糖心有些鼻子发酸,也不知道心疼太夫还是想起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了,恋爱都没谈一场,性格还任性刁蛮,而且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啊真是糟糕呢…太夫察觉到了糖心的异样,转身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太夫的怀抱很温柔,一道温暖在糖心心里划过,很安心呐。“怎么了,在那里可是受了什么委屈?”糖心哽咽着说:“没…没有…”“明明本该无忧无虑的你在烦恼什么?”“…其实一直以来能支撑我一直走下去的是浪士组的伙伴还有哥哥,和他们一起的日子真的特别特别好,但是我很害怕最后我们选择的路是错误的,一直以来很努力的练习剑道,至少在紧要关头除了不拖累他们还能保护其他人,可是我发现我好差劲啊,分明不甘平庸却对现状无能为力,还总想着和那些优秀的能做大事的人一样,自己把自己逼的都快疯掉了,老师我好难过啊…”太夫一愣,沉默了一阵说:“没有什么是错误的,只是在涉及利益的时候,不利的一方会被判为错,政事我也不懂,我只知道鸣一一直在为心里的信仰努力,你的那些伙伴也是这样的吧,你一点都不差,千佳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一直都是最好的。”
糖心鼻尖动了动,脸蛋上布满泪痕,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泪珠。太夫从袖中取出方巾,轻柔的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最好的…?糖心看着太夫的眼睛,眼睛里布满温柔与真实:
“尽管不甘平庸不满现状
但是你还是你啊
不要通过模仿别人而成为优秀的人
那样会失去自己最本真的样子
呐还是做回自己吧
那样你才会快乐才会积极阳光会活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