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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六十七章 世事无常 ...

  •   第六十七章 世事无常
      这皇帝,我都服了,什么事都这么慢慢吞吞的,好似闲庭信步,真是稳得住,难怪叫千古一帝。
      经过人事的少妇就是这样,丈夫就是天,贵妃一见了皇帝夫君,把刚才的嚣张狠毒全都抛到九霄云外,看见我好像看见救命恩人,一口一句先生名医,听得我都腻烦。
      等我开了长长的日常饮食注意事项后,贵妃知道自己再得理不饶人,也不能当着皇帝的面子给我甩脸子,要强太过对谁都没好处,收起爱子心切的母鸡尖酸相,摆了一桌子珍稀佳肴,伺候皇帝吃饭。
      不过是清宫中的老样子,燕窝鸡丝香蕈丝薰白菜丝镶平安果一品、三鲜一品、燕窝鸭子薰片月宫子一品、白菜鸡翅肚子香蕈一品、肥鸡白菜一品、肫吊子一品、苏脍一品、托汤烂鸭子一品、野鸡丝酸菜丝一品、芽韭炒鹿脯丝一品、烧抱肉锅、鸡丝晾羊肉攒盘一品………
      其实从我这个医生的角度来说,这膳食搭配还是比较合理,不过一年四季都这样,就有点烦腻。
      奇葩的是康熙虽然也喜好享受美食,不过并不挑食,更不会腻味,真是佩服。
      给十阿哥诊视完毕,开药医嘱后,我可不想当电灯泡,借口制药房有事离开了储秀宫。
      皇帝这边软玉温香跟贵妃夫妻缱绻,那边惠妃还在乾清宫丹犀前吹冷风,眼看晚间要下雪,她那身子也够呛,我先回御药房嘱咐值宿的乐正良帮忙准备一碗驱寒的姜汤,亲自送去延禧宫,找到管事姑姑雪娟说明了我的用意,借用一套她的衣服,这才好接近惠妃说话。这女子真是比主子情商更高,明白这是皇帝的好意,当然极力配合。
      等我打扮停当,她却拿了御寒衣物姜汤食盒,陪着我一齐往乾清宫来,大殿前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我叮嘱她给我望风,偷偷潜入细雪之夜的丹犀广场中。
      “娘娘回去吧,下雪了,您身子骨禁不住,若病了可怎么好,您放心,我刚从养心殿过来,大阿哥毕竟是皇上的儿子,不会有事的。”
      我将一领银白底色翠梅织锦羽缎银鼠斗篷披在惠妃身上,却只是惹来她转回头异样的眼光,北风如诉,雪夜中这个蕙心女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眶中的冻结成冰的泪水,瑟瑟颤抖地问道:“你是谁?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阿拉布通战场?为什么那么凑巧就撞见了逃回来的阿哥?为什么能把皇上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大清的人和事?你为什么要搀和进来,踩进这泥塘子里?为什么,你是医生,奸细,还是狐狸精—————”
      又一个护子心切的母亲,见她越说越不靠谱,我赶忙捂住她的嘴,跪在她身后,附耳道:“娘娘是急糊涂了吧,什么跟什么,您还真是七巧玲珑心,想太多了,安莎就是个过客,不过也是身不由己,保命而已,您这样一直跪着,倒弄得皇上不好回护。”
      “你说什么?”这聪明灵秀的女子被雪风一激,终于回过一点神来,抓住我的手,哀哭着问,“皇上饶了大阿哥了吗?为什么他没有出来?”
      我知道这会子这女子有点心痛过度,痰迷心窍了,只好顺势用力掐了一下她的手腕,严厉警告道:“娘娘,您清醒点,这个时候您跪在这里无济于事,只会让前朝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更加落井下石,大阿哥在养心殿面壁思过,皇上这会子去了储秀宫,吩咐我过来给娘娘传个话,快回延禧宫去吧,皇上的性子您比谁都清楚,有些事是要做个天下看的,您还是闭门禁足的好,否则明珠大人的脑袋是否保得住,还是个未知数。”
      凛冽的寒风呜咽着呼啸过乾清宫正大光明殿前的丹犀台,惠妃听完我的话瞬间醒悟过来,听说皇帝托我来劝她,似乎给了她一丝希望和力量,听到纳兰家危矣,她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这可如何是好,叔叔伯伯老祖宗婶子大嫂姐妹们………”惠妃终于忍不住哭起来,天空似乎在呼应她的痛断肝肠,螺旋状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洒而下,康熙二十九年的寒冬,似乎比往年更加冰冷。
      我四顾环视,害怕惠妃这鬼哭神嚎的声音引来更多麻烦,正要伸手招呼雪娟过来扶她主子,不想惠妃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道:“老天爷,你到底要怎样愚弄我们,当日我舍弃至爱,为了家族父母,顶替表姐入宫,换来了什么?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别说保护父母兄弟姐妹,连我自己的儿子,我都无力回护,呵呵呵,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活着,究竟是为何?”
      我心道不好,这女子急痛攻心,疯言疯语,一摸额头,已经烧得滚烫,她这身子果然是禁不住的,我忙招呼雪娟过来,把姜汤给她灌下去,一人一边给搀回延禧宫治病要紧。
      雪娟担心皇帝怪责,我说这会子皇帝在储秀宫,贵妃的儿子也病着,没空来管这闲事,况且这也关系到前朝东宫,钮祜禄家还没这豹子胆。
      后宫,这就是后宫,随着前朝纳兰家的衰落,随着惠妃儿子胤褆一次又一次在皇帝面前失去继位的砝码,我明白,这就是皇室,这就是宫廷,西方,东方,都一样。
      太子党和大阿哥党的斗争在这里告一段落,明珠下狱,皇帝看着惠妃的面下没有抄家,这已经是天大的皇恩。
      叶赫那拉.惠纾在病榻上辗转一夜,猛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吹笛子,那声音,幽怨哀绵,如泣如诉,缠缠绵绵,似乎要说尽所有皇城内外苦命女子内心的无限心声。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明窗外,雪树凝辉,冷梅澹雪,后半夜月色挥洒在雪地上,返照出一片清辉,我听到了惠妃夜半梦语胡言中反复念叨着容若的词,然后便是痛断肝肠的凄惨哭声,伴随着寒鸦噪叫,在紫禁城上空唱和着,久久回绕不去。
      雪娟捧着一方雪白的丝帕出来,看着上面殷殷血迹,忍不住和着那哭声落泪,我看了一眼,在曲阑深处坐下,继续在风炉上煎药,抬头看延禧宫小院子里的雪地无痕,轻轻叹息道:“真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等娘娘清醒过来,姑姑劝娘娘,凡事看开些吧,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不幸中总会有雪中送炭的人,明珠大人也不是什么大恶人,放心,皇上不会杀他的。”
      雪娟默默地烧了那咳血的帕子,转头拭泪,问:“先生是神仙吧,所有才能如此不沾染尘世爱恨?”
      “姑姑说笑了,安莎是外国人,所以旁观者清。”我揭开药罐子看看药熬好没有,继续叹息道:“这种事,在我们国家也是司空见惯的,都是寻常。”
      “我来看着吧,天色将明,先生还要回御药房当值,先生对我们延禧宫的善意,雪娟替娘娘谢谢您。”
      这丫头很让人放心,我便起身,伸了个懒腰,离开延禧宫。确实,今日皇帝要在毓庆宫考问阿哥们经史典论,顺便让白晋张诚上一堂应用几何课,让我当翻译,我这忙了一夜,精神不够了,可来不及补觉了,先应付皇帝要紧。
      南怀仁死后,皇帝的数学教师换成了安多,同样是比利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老头刚从澳门来到京城,虽然年纪胡子一大把,可还算紫禁城的新人。
      白晋张诚虽然年轻些,但对中国宫廷和官场了解甚多,所以现在皇帝的西学教室主讲教士变成了三人,加上我这个插科打诨的外星解剖学刽子手,御前行走的也就四个人。
      其余教士要么留在澳门福建广东等地传教,要么通常在钦天监和南堂活动,不奉旨不敢陛见。
      康熙二十九年隆冬,这个时候皇帝膝下皇子已经有十几位进学,清朝皇室规定的皇子入学时间一般是五岁,这样一来,算上即将发笔,整日跟着太子老八进出的蒙童十三十四,毓庆宫里跟随太子读书的皇子一共是十四位。
      呵呵,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阵容,心里一阵凉气,这不是把九王夺嫡的阵容都凑齐了,这下学里可好看了,真是比一部书还热闹。
      康熙虽然中西兼通,好学疏容,可毓庆宫的满汉中西儒教之争却从来没有停止过,这又是一个漩涡,连李光地都不由自主牵扯其中。
      毓庆宫的博学鸿儒老师傅们一方面保持着至圣先师的体面,另一方面在皇帝和太子面前却不过是奴才,一方面对西学教士骑射谙达嗤之以鼻,另一方面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地位也不得不有时候跟这两拨人联手应付皇子们的恶作剧。
      学里镇日闹纷纷,皇帝对阿哥们,特别是太子,那可真是,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佛家说的,儿女都是债,太子明显就是康熙的债主,从出生开始,就不消停,康熙对这个儿子,可以说是宠爱到骨子里,这望子成龙的心情连我这个外人都感动流泪。
      可殊不知,根据本人读过的心理学和教育学书籍来看,这儿女的教育问题从古到今都是个大难题,这管太多给太多,孩子不争气,依赖性强,这太严苛薄情,又破坏父子母女感情。要说这真的不好拿捏,特别是,天家无小事。
      别看这些博学大儒人前风光,将来都是帝师,可教导皇帝的儿子,特别是太子,恰恰是最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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