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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七章 一夜风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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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夜风雪
秋元晋喜极而泣,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还是六宫都太监总管李德全上前,试探着问。
康熙清亮若水的眼瞳中,隐藏着怀疑、忧虑和杀机,他已经清醒了吗?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病榻前,丝毫没有意识到,见到一个天朝上国的皇帝该做什么?
刚逃出鬼门关的康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生病,显然,他正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关于眼前这个穿着奇装异服的洋人的记忆,以及,思量着战事的发展。
而我,从精神到意识,都茫然一片,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心里,一刹那间,溢满了泪水,仿佛在梦里,见到炽天使无邪的微笑一般,那么耀眼,那么智慧,那么安详,让我的心在不停的生死逃亡中,得到片刻的歇息。
“你还不快行礼!还愣着干什么?”
李德全不愧是久侍圣驾的总管太监,见康熙目光所向,立即明白圣意,解释道,“万岁爷,她是新来的英吉利洋教士,刚才皇上病势突然沉重,李大人召她来伺候,不想惊了您的驾。”
康熙犀利的眼神直视过来,惊醒了我这颗已得到片刻安宁的心,恍然间,我的脑海里涌起一幕熟悉的画面————
沙车城外,我拖着首领寸步难行,迷梦般见到一位清朝将军,他穿着明黄缎绣平金龙云纹大阅甲,配着“出云”宝剑,神情威严,身后,是锦衣貂裘,威风凛凛的将军们。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当时与我眼光交汇处,竟在心湖中泛起点点涟漪。
如今再次际遇,才知道那个大漠中的惊鸿一瞥,竟是眼前的康熙皇帝。
他还记得我吗?
不会,偶然海市蜃楼中的相遇,只能是,仿佛戈壁滩上的一颗沙砾,过眼云烟般闪过他眼前,他不会记得我的。
平复了心情,我不慌不忙地躬身行礼,接着庄重地行了跪礼,不卑不亢地说:“尊敬的大清康熙皇帝陛下,我是来自英吉利的安莎.莱斯,恭祝陛下福寿安康。”
康熙没答话,听说是李光地召来的,脸色立刻恢复了平静。
长时间在风口浪尖上生存,使他早已经处变不惊,更何况,康熙也不是没和洋人打过交道,对洋人,他了解甚多。
见我只是个年轻教士,心里早放下戒心,只打量了我三秒钟,他的眼光便转向李德全,道:“朕没什么病,李光地也是,把洋人弄进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主子爷,您昨儿个可是死里逃生啊……奴才……奴才……”
“好了,你们都跪安吧!”
没等李德全说完,康熙便打断了他的话,眼光一扫,示意人多嘴杂,李德全忙闭了口,挥手让我和秋元晋出去。
“把李光地和明珠叫来。”
康熙的焦虑此刻却明白无误地写在了脸上,他在担心前方战事,自己又病重,一个不慎,清军几十万大军便会灰飞烟灭,无论如何,他也要挺住,不能让葛尔丹有机可趁。
一干奴才刚掀帐帘,便见李光地和一个青年将军急匆匆的进帐去,和李德全撞了个满怀,脚下却没停下,青年将军忙小声问:“皇阿玛醒了吗?李公公?”
“是大阿哥,您见相爷了吗?皇上刚醒,要见明相。”
“请李公公通传一声,胤褆有紧急军情禀报。”
那青年将军正是康熙的大皇子,李德全答应着进去了,我和秋元晋只好垂手立在帐外等他。
一会儿,李德全出来了,直接便往里让,胤褆连抬眼的时间都没有便闪身进去了。
李德全才道:“皇上虽说是闯过了鬼门关,可病势凶猛,两位还要精诚合作,让皇上早日康复,这才是我大清之福啊!”
“一定,一定,公公请回,我这就回去开方煎药。”
“恩,这才是,秋大人,李大人说了,这位洋教士也有些手段,两位就共同商议着尽快拿出方子来吧!皇上的病,一来拖不得,二来气不得,前方战事吃紧,就别让皇上为病势操心了吧!”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这总管太监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当得了的,我心里暗暗想道。
回头望向远方草原,天空清朗,万里无云,野草苍茫无际,冬日的阳光斜照着帐篷顶上时隐时现的霜雪,幻化得整个世界都特别干净。
一夜风雪,总算守得云开见日,我回身向费因道:“我们先回去梳洗一下吧,好不容易太阳出来了。”
“是啊,多美的草原啊!如此广大,令人心旷神怡啊!”
尽管疲惫不堪,我们却赞美起草原的美景来,秋元晋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许久才幽幽地说:“我看你们还是想想自己的小命保不保得住吧!望二位万不可食言,让秋某颜面尽失,二位梳洗完毕请到药帐一叙。”说完便拂袖而去。
“天还没塌下来,秋大人——”望着他的背影,我故意揶揄道。
天不是已经放晴了吗?虽然冬天已经来临了。
这时候,我已经忘记,曾经在那伊欣赏过的深秋美景了吗?忘记沙车城外如梦如环的海市蜃楼了吗?还是,我现在,依然身处海市蜃楼,找不到哪一个,是真实的存在呢?
无论如何,回家的路,好象越来越远了………
“呼?真够呛,这真是比凡尔赛还要令人窒息呀?”
终于回到那座小营帐,费因一把扯下那身教袍,倒在简易床榻上,嘴里还念叨:“我们来得真不是时候,皇帝陛下忙着打仗,根本没时间听我们宣讲教义,战争真是令人疯狂。”
“是啊,路易国王不是也喜欢打仗吗?听说这是为了显示他的伟大?”
“哦,严格来说,是的,是的,国王的伟大,不过这也常常成为你们那些一本正经的贵族,特别是尊敬的女王陛下的笑柄吧?哦,不,国王的伟大,并非就是他喜欢打仗,这往往成为别人故意毁谤他炫耀的陈辞……是的……当然……”
这家伙长篇大论,喃喃低语着很快睡着了——突然,又坐起身来问,“安莎,哦,不,莱斯小姐,那位美丽的女首领呢?”
“请称我安莎就可以了,我要出去一下,你休息吧!”
“嘿,你还没告诉我呢!”
费因在我身后大声吼道,我披上费因的黑色斗篷,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只隔着帐帘答道:“首领已经回去了。”
我直接去了药帐,里面乱得已经不成样子,小厮们忙着煎药,秋元晋拿着一张张旧药方,焦头烂额地琢磨着,应该给康熙用什么药才好。
军医乐正良也自顾地在一旁配金疮药,不敢招惹秋元晋。
我故意没理会,直接走到乐正良案桌前坐下,笑道:“张大夫,我这腿脚还没好利索,哪儿都不见您,原来您在这里呢!劳烦您再给我瞧瞧吧!”
“哦,是你呀!”
乐正良抬眼看了我一眼,又埋头继续配药,慢悠悠地挪过一马扎,问:“走路还灵便吧,觉得哪里痛啊?”
“呵,就是路走长了,筋骨还有点痛。”我知道秋元晋已经盯上我了,便故意躬身摸摸小腿,示意哪里痛。
“诶,你……你……你怎么这会儿才来?”
他左看右看,终于把我看清楚了。
心急火燎的秋医正着急地把我往地上一拉,害我差点没坐在地上,生气地甩开他的手,怨道:“你干什么啊!我的腿伤还没好呢!”
“你的腿伤算什么,人头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你说的,你拟方子,出了事归你,治好了首功归我,你想赖不成?”
秋医正气急败坏,我却要拼命忍住笑,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我哪里想赖啊,这不是来了,看大人您在正在研究脉案,就先请张大夫给我看看腿,难道不行吗?”
“哎,你那腿我开一副舒筋活血的药,吃了保管没事,还是先看看皇上的方子该怎么下吧!”
“下方子容易,秋大人,只是不知你对在下的医术信几分?”我翻阅着桌上的脉案,心里其实早有了答案。
只是,怕这食古不化的老头不依,中间再出什么岔子,就麻烦了,必须先把话说透,事情才好办,我也好早日脱身去寻找我要找的人。
“不瞒你说,我秋元晋也是世代行医,在宫中也算几十年的老人了,此次随皇上出征,是太皇太后钦点,为的就是保万岁爷龙体安康,可圣上突染恶疾,病势凶险,我用尽方法也无济于事,危急时刻你插上一脚,病急乱投医地救活了皇上,虽然我实在看不懂你的医法,不过,也许该有此遭,你有什么奇门秘方,就尽管拿出来吧,秋某无不从命。”
“奇门秘方,呵呵!”我掩嘴而笑,心道:我有什么奇门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