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初来乍到 ...


  •   四十年后,九月初十这一天,在中原地区一座古城的南郊,一个叫古喜的青年男人,从有些破败的小院子里大踏步走出来,接过媳妇递来的面饼和外套,拉开货车车门,一踮脚钻进车里坐稳,又探出头来向媳妇摇了摇手,发动车子拐出小道,上大路向西驶去!

      古喜一路上心情不错,虽说家境清寒,但是媳妇贤惠体贴,自己也耐得苦劳,慢慢地从两手空空到现在好歹有个货车,已经是千知足万知足了,从前那些苦楚统统都不必再提,一想到从前,不禁心中还是又酸又涩。

      古喜的爷爷古山凡是个木匠,从安徽迁居于此,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古边,一个古应,古喜就是古应的这一脉。古边生性豪爽,好结交朋友,酒量极大,年纪轻轻就嗜酒若狂;古应则是温良平和,烟酒不沾,不喜欢与人争斗,能沉下心思专研温习,所以继承了父亲的手艺,是远近闻名的木匠。

      他们家落户所在的这个庄子叫漆庄,据说最早的时候,庄中的人都是以制作漆器为生的,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这门手艺逐渐凋零以至消亡,但是庄子名称却保留了下来。漆庄的人口也不算多,总共四十来户。当时古山凡因为有手艺,人也正直坦荡,得到大部分人的接纳和帮扶,不过也只能是勉强安家落户,期间波折困顿真是难以言尽。

      这漆庄里最多的一姓就是曹姓,其中有一家当家的叫曹品,有四个儿子与古边古应的年龄相仿,分别叫曹财政,曹源政,曹广政,曹进政,看来是取“财源广进”的意思。这四兄弟还有个妹子,叫曹小倩,倒是生得十分美貌,性格也算温柔,看起来和她的哥哥们不像是一家人。

      曹家在漆庄属于地头蛇,整天横行霸道,架桥拨火,以欺凌左邻右舍为乐,偏偏又家丁兴旺,儿子众多,个个蛮横,所以在庄中很有势头,一般都没人敢惹。

      最初古山凡一家刚迁来时,村长将他们暂时安顿在庄子最东头一间废弃的房子里,这间房子很早前是个小神庙,由于年久失修,破风漏雨的,也没人去管,就这样慢慢的断了香火,再后来神像也坍塌掉,就废弃了。

      古山凡来了后尽量修补修补就住了进去,不久庄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木匠,很快就有人来请他去做活,他很高兴,尽管还未决定是否要在漆庄安家落户,但看起来庄里的人都很不错。

      村长更是万分热情,极力说服,希望他就此安稳下来。为了让古山凡能定下心,村长将自己在庄子最西边的一块地送给了古山凡,让他建房子,并且代他迅速的向政府递交了申请,整天为批地的事到处奔走。

      古山凡暗暗思忖,“既然离开故土,在哪里安家都一样,只要不再让妻小跟自己颠沛流离;何况这里也有一座古城,护城河的水也还算清幽;更何况又怎么能辜负村长的一片厚意呢?既来之则安之吧!”于是也不再做他想,一边干活,一边等待村长的消息。

      当时古喜的大伯古边和他爹爹古应还十分年幼,却已尝过了漂泊之苦,对旁人有一种自然而然的疏远和防御,但是毕竟还是孩子,心性跳脱,到了漆庄后不多久,就和其他的孩子们玩在了一起。

      这一天下午,几个孩子在庄子西头玩耍,一个个扮做大将军,领着假想的军队,在空地里你追我赶,互相握着木刀木剑呐喊冲杀,玩得不亦乐乎。

      玩累后都躺在地上休息,古边看着几个小伙伴,兴冲冲的说:“我告诉你们,你们躺的这块地是我家的哦,是我村长大伯送给我爸爸的,我村长大伯正在帮我家申请呢,我爸很快就会在这里建新房子啦。”

      一个个头最高的男孩站起来说:“你放屁,这明明是我家的地,是我爸跟村长家换的,是要给我们盖房子的,怎么可能是你家的!你这个小要饭的,说话也不怕风闪了你舌头,你也不看看你爸那狗东西,一个外来户,怎么可能有本事在我们这里盖房子。”

      这小孩就是曹品的大儿子曹财政,他说完得意洋洋的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来不及回头,就被人从后边使劲推了一把,他止不住向前冲了两步才稳住,转身过来一看,见古边正怒气满面的横在眼前,曹财政火冒三丈的问他:“死小子,是你从背后推我的? ”

      古边没回答他,只是涨红着脸问:“死胖子,你刚才说谁是狗东西?啊?”

      “我说你爸是狗东西,他不但是个狗东西,还是个叫花子,要饭要到了我们漆庄,我爸说了,迟早要叫你们知道我家的厉害,你那叫花子爸爸给人家做木匠活没有得到我爸的允许,他没有孝敬我爸好处,所以你们家在漆庄是混不下去的,你们还想在这里盖房子,切! 做梦。” 曹财政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头戳了戳古边的胸口。

      古边气哄哄的,一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头,往上用力一扳,尖声骂他,“你爹算个什么玩意儿,还想跟我家收保护费?哼,就他那样,给我爸爸端尿盆子都嫌他丑,嫌他脏,你以为这个地方是你们家买下来的啊?哼哼,在我边小爷面前耍横,死胖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曹财政疼得哇哇叫,拼着全力抽回了手指头,甩着手一脸的憋屈,两眼喷火的瞪着古边。

      古边抱着两条胳膊,笑嘻嘻的冲他说,“小曹狗,你别这么瞪我,再瞪就把你的眼睛瞪瞎啦!你也不问问,这些小伙伴和我,我们大家都可以证明你爸才是狗东西的。

      你记住了啊,你爸呢是老狗东西,你呢就是小狗东西,你们全家都是狗东西,你知道为什么庄里找不见狗吗?因为狗全部都在你们家里。”

      一群小孩顿时哈哈大笑,曹财政吼叫着:“死小子,你找死,”一边就扑过来,揪住古边就往地上摔,古边抓着他的手,侧过小身板用肩膀撞他,两个小孩你抓我扯的,扭打在一起。

      古边这时才七岁,曹财政要大他两三岁,个子比古边高一些,长得蛮乎乎的。但是两个都还是孩子,不过打起架来却完全不是小孩的手法,都狠着一股劲,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手里下不去了就动嘴咬,他们像两头小斗牛,脚下扑腾起一阵阵黄尘。

      旁边的几个孩子都跳在一边,大喊大叫的给双方助威,曹财政吭哧吭哧的,用蛮劲儿抓住古边的头发,死命往地上按,一只手握成拳头照着古边的太阳穴就打;

      古边被他摁牢了,头难以挣脱头,挨了好几下,只得虾着腰乱抓一气,好久了才瞅准机会,低着头抬起脚狠狠的踹在曹财政的小腿上,两人终于失衡一起倒在了地下。古边仗着个头小也灵活些,一倒地顺势往下一钻,就挣脱了曹财政的手,接着一翻身压住他,抓起一把土就朝他脸上撒过去。
      曹财政眼里进了土,闭着眼睛乱蹬乱挥。

      观战的几个孩子惊叫连连,都吓得跑远了,直到古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这才都围了过去。

      只见曹财政沮丧的坐在地上不停的叫骂,又是揉眼睛,又是提起眼皮往外抖,很难受的样子,他满身满脸都是泥土,脸颊上还有几道被挖破的指甲印!

      古边更是脏乱不堪,头上几撮头发已经被揪掉了,裤子也撕破啦,两个膝盖都蹭破了皮!但是红彤彤的小脸上,不见半点萎靡,反而一脸的调皮顽劣,眼睛亮晶晶的,很有几分英武,也不再理会曹财政,弯腰捡起自己的木剑,晃着小身躯一路昂扬着回去了!

      在一个院墙高结,浓荫砸地的院子里,曹品和一个朋友正在喝酒吃菜。

      他的媳妇谢药琴坐在大门口,怀里抱着小女儿曹小倩,指挥二儿子曹源政和三儿子曹广政两兄弟往屋里收衣服,一看到大儿子回来了,张口就骂:“你这个吃白食的,你还知道回来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玩……”

      曹品的朋友一听这话,脸上有点挂不住,“这个女人在借话打点自己呢!”

      曹品也听进耳朵里了,扭头大声骂她:“你这个丧门星,嘴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欠揍是不是?”转头又骂儿子,“你他娘的一天不着家,又跑哪鬼混去了?”

      曹财政终于憋不住,抽抽搭搭的哭起来,谢药琴这才发现儿子头发乱糟糟的,双眼通红,黑乎乎的脸上还有几道血印子。“天呐!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曹财政一边哭一边将事情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曹品一听脸都差点气歪了,连声说:“好啊,好你个曹歇,你仗着自己是村长,徇私舞弊,竟然把我要换的地白白的送给一个外地人,你这是明着不让我好看哪!”

      原来曹品看中了村长家在庄子最西边的那块地,想用自己的地跟他交换,那块地位置很好,就在一条小路边,从小路向北直走五分钟就能上到大马路!

      他已经往村长家跑了很多趟,村长一直没有松口,他觉得村长只是在等自己拿点好处出来,或者等自己拿一块更大的地去交换,但是自己怎么可能吃亏呢,想要好处?哼,一分没有,就是死磨硬泡,也要把这块地搞到手,他觉得这块地迟早是自己的,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曹财政瞄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曹品,状着胆子又说,“爸,那个小杂种还乱骂你呢,还说是他爸教他这样骂的。”

      “啊!他们还敢骂我!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你赶紧给我说,他们都骂什么了?”

      “爸,我不敢说,他们骂得实在是太难听了。” 曹财政委屈的低着头。

      “快说,不然老子一巴掌呼死你!”曹品气得发抖,高高的朝儿子扬起手。

      谢药琴赶紧过来护住儿子,扭脸冲曹品喊,“怎么?你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啊,好呀,你打,你先打死我!
      你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和些狐朋狗友的人来往,正事一件没有干过,连收个衣服都要儿子去收,我还要做饭买酒的伺候你们,儿子在外面受了欺负,你竟然还要打他?你有本事怎么不去打外人,啊?你这个没出息的!”

      “好啊,你这个臭娘们,敢当着我朋友的面这么说我,你找抽!”曹品说着手一挥,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他媳妇脸上。

      “啊呀,你敢打我?要了命了啊,你这个天不收的!……天啊!……你只会在家里打老婆打儿子啊,让个外人在旁边看笑话呀!我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谢药琴哭喊着就坐在地上,垂手顿足的闹开了,她怀里的孩子也哼唧哼唧的跟着哭。

      两个收衣服的儿子见此情形,偷偷笑着拿衣服互相投掷对方,在院子里你追我打,将衣服扔得到处都是。

      曹品忙成一团,呵斥完大的接着呵斥小的,但是完全没有用,哭声和骂声交相迭起,衣服漫天飞舞,院子里一时乱哄哄的。

      曹品的朋友踢了一脚桌子下卧着的大黄狗,红着脸过来劝架,见也没有什么用,又想到曹品的媳妇这么不待见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讽刺,心里也十分不痛快,于是也不再逗留,勉强劝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曹品又气又恼,扯过曹财政来,厉声喝问他,“说,那个小杂种都骂了些什么?”

      曹财政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抽抽搭搭的说,“那个小杂种骂你……是条狗,还骂我们一家人都是狗,他说这都是他爸爸教他们骂的,还骂你是个懦夫,不敢挡他的财路,也不敢阻挡他家在漆庄建房子;还说就是因为村长看他有本事,不像你这么的……这么无能,才把土地送给他的;他还要让你去叫他大爷,让你孝敬他。”

      “啊!”曹品怒不可遏,直气得七窍生烟,他抓起一只喝酒的碗,狠狠的砸在地上,院子里顿时安静了。

      到了晚间,曹品还在恨气难消,在院中走来走去,他心里对村长怨恨已极,觉得他摆了自己一道,但是更恨古山凡,“这小子不但目中无人,竟然还敢来自己手里抢东西,如果不是古山凡的到来,村长迟早会答应跟自己换地的,古山凡不仅仅拿走了即将属于自己的土地,而且是白拿,不用花一分一厘;该死的村长还帮着他申请,这地十有八九会批下来的,到时候房子一建成,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吗?这脸还往哪里搁?”

      “不行,一定要赶走古山凡,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等他后悔了哭着跪下来乞求自己的时候,才能一雪今日之耻,才能出这口气。趁现在还来得及,必须马上铲除这个眼中钉!”

      主意一定,曹品立即走出家门,找了自己的堂兄弟曹阳开,以及庄里其他和自己关系密切的人,定下了计策,第二天就开始暗地里收买和煽动村民,对古山凡一家进行驱逐!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