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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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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清雅前边引路,卢微远注意到一路上都有人跟卢清雅打招呼,她也一一回应。
“你来家宴几回了?”卢微远问。
“来两回了。”卢清雅说。
“十岁就来了,那姑娘想必是极优秀呢。”
“这里的人都很优秀。”卢清雅微笑的回应道,她的浅笑如同春水的涟漪一般微微绽开。
走出大堂,来到后院里,这里是庭院,院中有座凉亭,亭子周围围着轻纱,亭中坐着四个老人,与其说是坐着还不如说是躺在竹制的躺椅上,四个老人穿着白袍,有几个小孩,抱着花球进凉亭,跟老人说话,很快就有侍女把小孩们带走,老人在他们临走之前还抓起小案上的糖果蜜饯放在他们的手里。就像四个在家赋闲养老的老人,过着含饴弄孙的生活。
卢清雅走进凉亭,“爷爷,我把卢微远带来了。”
老人抬眼看看凉亭外的卢微远,招手让她进来,她一进来,就听最左边的一个老人喊:“卢纯佑,你急着想见的孩子来了。”
右起第二个老人,放下手里的烟杆,抬头看看,“卢微远吗?”
“是的。”卢微远回答,一边心里想着原来他就是卢纯佑大长老啊,谢峰路上跟她说,卢家主要由四个老人主持,也称长老,其中,最德高望重的是卢纯佑大长老,剩下的三个长老叫卢慎源,卢俞,卢琦,但是从不会有人称他们本名,都是恭敬的时候叫长老,特殊的时候叫他们爷爷,比如家宴的时候,毕竟没人会把深藏幕后,手握重权的他们和亲切的爷爷重在一起。
“大长老好。”卢微远恭敬的行礼。
“长的挺秀气的啊。”卢纯佑长老说。
“兴许像母亲呢。”旁边的卢俞说。
“你第一次来,好好去玩吧。”卢纯佑说。转而又对卢清雅说,“今年清雅也来了?”
“是的,爷爷的身体比前年来的健朗呢。”卢清雅行礼。
“我们都很想念你的琴声呢。”卢俞说。
“承蒙爷爷的厚爱,今年也带了新曲过来。”卢清雅微笑得说。卢微远这才注意到,卢清雅十分注意自己的双手,一直把它藏在袖子里。
卢微远走出凉亭,卢清雅还在凉亭里闲话。她突然看到草坪边缘的走廊,看到谢峰经过,他也注意到卢微远,卢微远很是吃惊,想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谢峰轻轻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过来。卢微远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看向远处,就当压根没看见过,卢清雅从凉亭走出来,“清雅姑娘,”卢微远说,“我第一次来随安馆,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样的,能带我走走吗?”
卢清雅应道:“没问题啊,你跟我来吧。”
随安馆坐落在悬崖下边,悬崖上,一道瀑布飞流直下,注入下方水池,再人为引流至随安馆内,水流流经整个随安馆,到处都是临水跨水的庭台水榭,如今真是秋季,馆内的枫叶正浓,如同腾起的红云,水道里流转着绯红的枫叶。因为是夏行馆,种植的都是花期在春季到夏季的花,保证住在随安馆的人每天都能看见最美的花,大片大片的绿竹围合在屋宇四周,还点缀着各种名贵的菊花,明黄,雪青,绽红,颜色缤纷,形态各异,漫步其间不由赏心悦目。
“若是清晨,这里还会起雾,”卢清雅说,“随安馆的晨雾寻踪可是很有名的。”
“那真是恍若仙境一般。”卢微远说。
“随安馆是夏行馆,举办完家宴,老人们就不在这里住了。”卢清雅说。
“哦?还有冬行馆吗?”卢微远问。
“是的,不过宜州气候偏温,随安馆能住大半年,从开春雨季过后,能一直住到秋末,”卢清雅说,远处大堂方向传来钟声,“青钟响了,时间差不多,家宴要开始了。”
卢微远和卢清雅回到大堂,大堂里的茶桌已经撤去,摆上了一条大长桌,长桌一字排开是各色的佳肴,一副副碗筷摆放整齐,每个位子上都当着名牌。标记每个人的座位,听说哪位孩子最受重视,位子就会里桌子尽头的主位越近,这桌子太宽太长,两端的主位各坐两位长老,正好能坐四个老人。卢微远估计坐在位末,都看不清楚老人长什么样。卢微远找到自己的名字,看到自己的位置差不多在中间。卢清雅坐在她的对面。她轻轻的挥手跟她示意。
大家纷纷就坐,乌木的坐凳为了防冷,还铺上的软垫。瓷器的餐具的晶莹透薄能透出光来,颜色似蓝非蓝,似绿非绿,近乎青色,让她想到在裂谷的时候,下过大雨,雨过天晴的蓝天映照着绿色的山林。
对面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卢微远回神看到卢清雅在提醒她,原来她盯着碗有段时间,在别人看来就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卢纯佑站起来说话,“今天是卢家的家宴,大家都是同辈中出类拔萃的孩子,但是更重要的是今天是大家一年一度齐聚一堂的日子,今年有几个孩子是第一次来参加的,所以大家来自我介绍一下。卢黎,从你开始吧。”
从左手边,也就是卢微远的对面开始,离老人们最近的一个男孩站起来,他看起来年纪挺大,一表人才,儒雅的气质,看的是谦谦君子,“我叫卢黎,今年15岁,应该是这里年龄最大的人了,我明年就要从齐知院毕业,参加科举,我的父亲是卢崆风,母亲是季薇莹。”卢黎坐下。
“不愧是当年的一代才女季薇莹的孩子,如今这般的优秀。”卢慎源开口,“齐知院的孩子,参加科举一定没有问题。”
齐知院是开国尚书的郁尔舒致仕后创立的书院,是翠羽最著名的书院的,在世家子弟中,能上国监不是能耐,能上齐知院才是能耐,齐知院最早创立的初衷是让穷人的孩子能有书读,不求科举闻达官场,但是后来吸引了很多大学者前去任教,演变成了能上齐知院等于半个脚踏入官场,世家自然也想把孩子送进去,希望将来能有个好的读书背景做底,想进齐知院的世家太多了,齐知院院长无奈想出一个办法,同意收世家子弟,但是招收要求非常严格,不仅学识好,教养品德也要上等,进来后不准有世家子弟的排场,所以能进齐知院的世家子弟,不仅意味着学识渊博,还意味着是人中君子,起码在礼数上是一等一的好,等同于打上一张优秀的标签。
卢微远记得齐知院是17岁毕业,还提前一年毕业,当真是人中俊杰。
第二个站起来,明显年纪小很多,还有点小胖,但那双眼睛是相当有神。“我叫卢义,今年11岁,刚进入国监的术算部,家父是卢海迁。”
“文当齐知,数当国监。”国监虽然在文上不如齐知,因为国监的文部都是世家子弟和皇室子弟,正儿八经的贵族学府,根本管不了,但是国监的术算部绝对是独领风骚,开国时期的农部部长是一位术算奇才,他意识到很多账目本没有问题,但是经由不会术算的人之手,就出现偏差,国家财政这么大的事怎能轻易儿戏,所以在国监成立术算部,培养术算人才,从术算部出来最好的学生就进入了农部,次等的进入地方的财政司,还有一部分,在术算的世界里看透了凡世,进入了天演司,天天算星象。有人说进入天演司的那批人才是术算里最有才华的一批。也许该说天才的世界已经脱节了尘世。
“年纪轻轻就进入术算,想来有很高的天赋,”卢纯佑说,“以后想去哪里?”
“我想去农部。”卢义大声回答。
“有志气,”卢纯佑微笑的赞赏,“只要有能力,农部会有位子给你。”
卢义欢喜的坐下。
这才11岁,农部就有他的位子,卢家的势力是有多大,这些老人手里握的权力比卢肃河相比,卢肃河更像个羸弱的孩子。
接着又站起一个女孩子,穿着玫红色的衣裙,长的特别美艳动人,更吸引人的是她衣裙包裹的身躯,匀称柔软,那腰姿真的看着不过盈盈一握。
“我叫卢璇,今年14岁,父亲是卢宏正,母亲是林纪。”
“哎呀,卢璇是越来越漂亮了,”卢俞赞叹,“刚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如今是个大姑娘了。”
“代我向你的母亲问好,”卢慎源说,“林纪夫人的舞蹈真是让人难忘。”
林纪,当年名动靖城的舞蹈大家,如今靖城也能听到她的名声,说是一舞动天地,但是在她最有名的时候,她就嫁人了,没想到嫁给卢家的人。
卢璇还起身现舞了一段,裙摆散开,如同一朵玫红色的月季瞬间盛开。
卢纯佑当场叫仆人拿出一套舞蹈裙,裙摆和袖口上坠满了金色的铃铛。让她在第一次登台的时候,成为最耀眼的明星。
后面又站起几个孩子,其中一个才十岁,就考进齐知院,这让卢黎心中一紧,他11岁考进齐知院,一直认为这是无人能超越的记录,但是如今已经被刷新了。
到了卢清雅站起来,卢微远才知道原来她的父亲是著名的吹箫大家,梅宜,但是没想到梅宜竟然真名姓卢,母亲是古琴大家涵苑,当真是天作之合。卢俞叫仆人现场端上一把古琴,乌色的琴上琴弦映着光,卢清雅现场演奏,那双手如果不用来弹琴,卢微远也不知道该拿来干嘛,白如温玉,柔软,指节修长。一曲华贵的《花月曲》,全场鸦雀无声。
卢纯佑率先鼓掌,全场跟着鼓掌。“这琴如何?”卢纯佑问。
卢清雅轻抚琴面,“是把很好的琴。”
“她是你的,好琴要才能配的上好的乐师,”卢纯佑说,“它的名字叫乌碎。”
“难道是传说中的乌碎琴?”全场瞬间窃窃私语起来,卢清雅也是一愣,随后不可置信的问:“真的?”
卢纯佑肯定的点点头。
卢清雅惊喜的抱着琴,几乎不肯撒手。
全场沸腾了,剩下的孩子们争先恐后的起来。
“我叫卢家俊……”
“我叫卢……”
“我叫……”
“我叫……”
每个孩子都得到价值不菲的礼物,有的不是实质的礼物,也是一句承诺,从家里老人嘴里说出来的承诺,不亚于一张白纸黑字的保证。
卢微远仿佛跟整个会场脱节了,她总算明白了,这个家宴是新一代卢家精英阶层的见面会,就算有女孩上桌,这些女孩清一色都是身怀极好天赋,面容姣好,一旦长大以其家世背景和姿色都是一等一的女子,一到出闺阁的年纪,上门下聘的媒婆都能把门槛踏烂。
而家宴上的男孩也是身怀资本的人,个个看起来都是前途无量。所谓门当户对,莫不过如此,这边卢黎和卢璇已经眉来眼去一会了,卢璇的父亲卢宏正是太子府的侍讲首席,能进入太子府,如无意外将来就是新一代朝廷的重臣。
卢微远突然觉得有点恶心,不知为何,但是也并非毫无理由,她忽然想离开这里,但是却不断告诉自己,她只是来凑数的,把这个家宴完整参加下来,她就完成任务。
突然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她,对面的卢清雅对她做口型,卢微远看看坐在自己旁边的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女孩低头轻声说:“该你了。”
她刚才走神了,一晃神间就到她,她在全场的注视下慢慢站起来,“我叫卢微远,”她说。
在她说出名字的那一刻起,餐桌上传来窃窃私语,声音很小,也只有一瞬间,因为他们受的礼教不允许他们在餐桌上窃窃私语。
“承蒙各位长老厚爱,能够参加这个家宴。”她说完了,然后就坐下,这就是她想说的,她不想获得什么礼物,也不想要什么鼓励。
“这就完了?”卢俞笑眯眯地问道,“微远是第一次来,是害羞吧。”
“不……”卢微远想辩解。
“我来替他介绍一下,”卢俞不等她说就抢先说道,“他叫卢微远,第一次参加家宴,是卢肃河家的小儿子,应该说他是在座的孩子们中最厉害的,这么小就上战场立大功了。”
如果眼神能化为实质的剑,那么卢微远现在已经万剑穿身了吧。
“卢俞长老过谦了,”卢微远忙说,“在下不觉得那是个功劳,兵书有云,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在下不才,不得已徒增伤亡,实在不敢称功劳,况且……”
“你什么意思?”对面一个男孩猛的站起来,初一看还以为是卢微琥站在面前,浓眉大眼,一身武气,但是细看下除了身材魁梧和卢微琥相似外,其他无一相似处,“按照你的意思,带兵打战让一群道学家去就行了,还要什么士兵武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一个武将的军功不应该用敌人的人头来垫。”
“那你要用自己士兵的人头给敌人垫军功?”男孩反问。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这饭眼看就要吃不下去了,难道餐桌两头的老人们都不打算阻止吗?
“这位兄台,我想你误会在下的意思了……”
“兄台?”男孩眉毛都立起来了,“刚才大家介绍的时候,你是都没听吧。”
这又拉高了餐桌上其他人对卢微远的意见,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如今再扣上什么高傲,目中无人的帽子也不意外。
卢微远感觉这人实在故意找茬,说什么都是错,索性不想给他留面子,冷笑道,“兄台此言差异,从卢黎哥哥开始介绍的时候我就在听了,只不过刚好到你的时候,我走神了而已。”
“卢霆,好了。”卢俞终于说话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卢霆说,“不听人说话,是卢家主的礼教教的吗?”
“你我之间的问题何必牵扯到家里?”卢微远的语气也不善起来,“你一开始就咄咄逼人,甚至曲意他人的意思,这是你家的家教给的吗?”
“你……”
“既然你们之间解决不了,不如切磋吧。”卢纯佑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