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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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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半月后,月夜。
唐无衣已经快要闷死了,他本就是武将出身,加上做鬼三年中从来都是城南街北的荡,所以被‘关在’房中的日子真当是挨不住。
其实,唐夫人当时就允了他出门的心思,谁知那谷大夫第二日来望脉之时不知与她说了什么,搞得唐无衣出门的计划又推迟了几日。
这段时间唐无衣除了在床上听小环讲府中杂事,就是招桂三儿聊市井传闻,能出房门的两个时辰,无非也是被数名家仆围着在院中赏赏花看看树,损心情不说还拘束的很,实在不符他心意。
不过好消息也有,唐无衣这会儿已经完全适应了重生后的身子,行动起来可称行动自如!
此外,唐无衣发现这唐小公子当真是暴殄天物啊!明明有了一副先天躯壳,偏偏活成了个废柴。不过也罢,现在这身子是唐无衣的了,他只要稍稍锻炼便可以练出一身保命功夫,也算是迈出安身立命第一步了。
今日,唐无衣早早的支开了小环和桂三,这会儿他启门探头确定院中无人,随即在怀中摸了几把出了门。狼牙埙已经揣好了,身子也已热络,身着月白素衣的唐无衣果断沿着游廊前的高树爬上了屋顶。
他是想吹埙了,还想一个人透透气!
今夜月光清冷,毕竟还是冬天,大半夜的除了冷风就是凉星,路边的桑槐早没了密叶,唐无衣一眼扫过去发现还真没什么好看的。而且,唐家因是巨富,其宅子周围与别家靠的不近,到了夜里更是人烟稀少,此刻唐无衣坐在房顶,顿然有种天地唯一人的错觉。
虽然夜里清寂孤寥,唐无衣却没有丝毫不适,他趁着月光从怀中掏出狼牙埙,指腹细细摩挲,怀念道:“老伙计,多年未见,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
月光蓦然大盛,透入埙孔之中,仿若给了唐无衣回答。唐无衣见状无声而笑,又抚过那道裂痕,纤指按上了埙孔。
同夜同时,唐府别院。
“老谷,那件事探查的如何了?”
“皇——澹台公子,属下已查清楚了,这城已是个空壳。”
“很好,这几日你盯紧些......”
也就是夜里,若是在白日间,就会有仆从发现这隐隐传出陌生声音的地方是谷大夫的小院,毕竟那挥散不去的药香可骗不了人。没错,谷大夫房中的烛火还亮着,窗前映出的是两个人影,想来那就是陌生声音的主人。
“老谷,狼牙埙可到手了?”房中陌生男子又开口了,他声音很磁低,且是不怒自威。
谷大夫沉默了会儿才道:“找到了,就在唐家公子身边,恐怕还要几日才能拿到。”
房中无人应答,如果透过窗间小缝望去,便可看见磁性声音的主人蹙着眉头的侧脸。即便只有侧脸,那轮廓也是宛若刀削,五官甚是立体,眸子颜色很浅,不似北寒中人。
那公子正用指尖敲击着桌面,身上穿着夜行锦衣,但那股华贵矜气怎么的也驱散不去。大概有了三五分钟,他才开口道:“事成之前,一定要拿到了。”
坐在他面前的谷大夫点:“诺。”
大概是说完了事儿,那公子起身准备离去。倏然,一阵凄长的乐声传来,他的身子登时一僵。
随后他夺门而出,追音而去。
***
月色愈发浓烈,唐无衣的埙声也愈加悠长。此夜格外静谧,唯凉风拂面,带来一些凉意,带去的是他幽幽埙声。
唐无衣沉浸在埙声之中,倏然,他察觉到身后的瓦片有动静。唐无衣没有回头,只默默将狼牙埙揣入怀中淡淡问道:“梁上君子?”
事实上唐无衣并不希望将后背留给这人,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等那人回答或随机应变。而身后人知道唐无衣已经发现了自己,他也就不再束手束脚,干脆轻快的走了几步才用沉凉的声音答曰:“非也,闻音寻人罢了。”
唐无衣背对着他点点头:“原来如此,但公子夜访我唐府,怎会只是闻音寻人?”唐无衣是觉着,自己死了一次不成所以白梓成想害自己第二次,所以说着话的时候,唐无衣已经悄无声息的将手伸向腰间,那里他挂了一把小匕首,防身用的。
“并无他意。”男声沉吟了会儿,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又道:“方才曲子十分精妙,不知公子从何处习得?”
唐无衣已经摸到匕首了,他将它攥在手中轻答:“旧友相授罢了,公子也懂埙?”
身后没有回音,唯有轻稔的脚步声和瓦片摩擦的悉索声,唐无衣深深的呼吸着,身子在宽敞的袍子下已崩成了紧弦,握着匕首的手也因太过用力泛白。他听着声音,计算着转身时间。
一步,两步......到了!唐无衣陡然起身,一个迅捷的起转身,小袖翻飞间,唐无衣的匕首赫然抵在了一名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喉间。可令唐无衣惊讶的是,那个面容俊朗的男子没有一丝惧意,只目色沉沉的盯着他,仿若被困的并不是他。
唐无衣将匕首又抵进一分,上下打量:“你不是北寒人?”
锦衣公子低头瞅了下匕首,笑道:“不是,我只是闻音寻人罢了。”
正巧这时的月光盛亮到了极致,照在二人面前,照亮了二人的面容。
唐无衣看来,那锦衣公子的确是人间俊杰,一双细凤眼配着浅色瞳仁,灵动含光。尤其他鼻梁硬挺,比起北寒温润的长相,他更加坚毅帅气。而锦衣公子眼中紧盯的只有唐无衣的眸子,周围肌肤玉白,那眼神和那人真是一模一样......
双方互相观察了许久,唐无衣放下匕首:“走吧,若是被家仆看到了,少不了你苦头。”
锦衣公子点点头,转身便要走,才走三步又转身回问:“公子吹的可是渊极狼牙埙?”
唐无衣只当他懂,轻笑颔首:“是。”
后来天亮了,谁也不知这夜之事。
***
霰雪初霁之时,唐无衣出门了。
最近白渡城算是得了难得的太平,前段时间渊极大败照日铁骑让他们吃了苦头,照日自然没了骚扰北寒的时间,所以白渡城托福有了休养生息的时间。只要得到喘息,人的建设力是极难估量的,只是唐无衣修养的这段时间,白渡城已恢复了往日人声鼎沸的模样。
唐无衣今日只带了小环和桂三出门,起初唐母不放心想要多派些家仆,但唐无衣闷了十几二十天,完全不希望出门还被围的密不透风,好说歹说就给拒绝了。
他们这会儿才出家门不久,算是到了城南商铺子街上,小环和桂一前一后面带警戒的夹着唐无衣,唯恐突然冒出暴徒袭击他们。
唐无衣无奈的摇摇头,唤道:“小环,桂三,过来!”
小环和桂三机灵的很,应声凑了过来,二人今日都穿着厚棉袄子,圆鼓鼓的对了下视线。
只片刻,二人就决定了,小环便问:“少爷,怎的了?”
“你们好好跟着我走,这街上那么多人,不知道的还当你们做贼呢!”
小环听了有些犹豫:“可是,主母说了,我们——”
唐无衣伸手摇了摇食指:“出门就听我的。”
“是。”
跟小环还有桂三商议好,唐无衣顺手拢了拢身上的貂皮大氅,他说道:“现下我想去喝粥,等会儿你们可有什么想要的,这回就一并去买了。”
这下不止是小环,就连桂三都是满脸诧异,他们完全不敢相信少爷口中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小环心思细,赶忙回话:“没没没,咱们没什么想要的,不如等会儿奴婢陪少爷去看看金钗,选了给拂绿姑娘送去?”
“拂绿就不必了。”唐无衣哂笑,随后柔声道:“你们不用拘束,照顾我大半月你们也辛苦了。我跟娘亲说了,以后你们就调到我这里。今日是奖你二位的,要置办的东西,一并买了当做赏赐便好。”唐无衣说完揉着眉心想了想:“对,还要再买份薄礼给谷大夫送去,感谢他救命之恩。”
小环和桂三见他一连串动作已是瞠目结舌,心想少爷鬼门关走了一遭变化竟如此之大,与之前的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小环只怔愣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笑得俏生生的点头应是,桂三儿慢了一拍,只能憨笑。
唐无衣看自己已搞定了这二人,转身就往李秀才的粥铺跑,才到门口,就引来里里外外一连串的目光。什么样的都有,探究、惊惧或好奇,唐无衣扯扯嘴角,只当没看见。
李秀才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反倒很自然的问他要什么粥,唐无衣答了江米和咸菜,带着小环桂三自顾自的坐在了粥铺一隅。一会儿,粥来了,唐无衣这才发现粥铺里多了一个人。送粥来的是赌徒王,不知他和李秀才发生了什么,反正他现在已是拾掇干净了,整个人也有了精神,手脚够麻利的。
三个人三碗粥,加上一碟咸菜,对于唐家来说肯定有些寒酸,可唐无衣吃得很欢,差点吓坏了小环和桂三,当然,还包括其他喝粥的。
唐无衣喝完擦拭了下嘴巴,朝着堂中望去,欲要再叫一碗,目光却是对上了立在粥铺门口的人。是白梓成,他比唐无衣记忆里瘦了不少,身后还是带着七八家仆,也看到了唐无衣,不知看了多久。
由于不想再与他有交集,唐无衣很自然的忽略了他,叫了粥继续喝了起来。谁知才过片刻,面前的光亮就被一片阴影遮住了,唐无衣兀自翻了道白眼,低头喝粥没有顾它。
“哟,这不是死而复生的唐无衣唐小公子么!”头顶上白梓成的公鸭嗓传来,见唐无衣不搭理,他又道:“唐公子这是学了阴间规矩么?竟然,噫,喜欢上这等粗鄙食物,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暴发户!”
唐无衣还是不想理白梓成,或者说根本没记着这号人,他淡定的喝着,小环和桂三见之也都没吱声,三人直把白梓成当空气。谁知白梓成以为是自己说的有理,又炫耀道:“贱民就是贱民,有几个臭钱还是贱骨头,怪不得死不了,反正活着与死了也没区别,死活只能吃这猪食。”
这下店里的人们都怒了,白梓成再贵族,也就是个穷酸贵族,装什么高贵绝伦。猪食?他可知道这城中多少人连猪食都吃不上!其中最怒的乃是赌徒王,若不是李秀才拉着,恐怕就要来打人了。
白梓成看到他们的模样更加得意了,他就是喜欢这些人想怒不敢怒的样子。
谁知唐无衣突然轻哼:“白梓成,恐怕你家中现在连‘猪食’也得分着吃吧?”
“你!”白梓听了成面色一黑,伸手就想给唐无衣一个巴掌,谁知唐无衣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他,带着鄙夷带着不屑,看的白梓成没来由心慌。
白梓成吃了一惊,他心中惊诧于唐无衣的突然转变,加着对之前事情的惧怕,白梓成当真是恶向胆边生。他朝着身后家仆使了个眼色,那些筋肉大汉立刻将唐无衣一行围了个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