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凝若》竺岚

42、第四十二章 万念俱灰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那个花宫主……”
　　花凝本来一个人站在沥山派庭院内的假山前发呆，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人声，本来花凝是毫不在意的，反正他也不关心别人的事情，但他听到“花宫主”三个字，便立刻紧张起来，寻声望去，发现就在自己身后的假山后面，翠儿和一个丫鬟正在低声说些什么。花凝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想要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这不可能吧……夫人怎么可能和花宫主……”那丫鬟一脸的惊异。
　　“我亲眼所见，哪里有假，夫人可是脱光了上衣的！”翠儿顿了顿，继续说道，“她们正欲行苟且之事，被我撞见了，夫人还呵斥我让我闭嘴。”
　　“可是夫人和花宫主才认识没几天……”那个丫鬟还是不信。
　　“花宫主名声好，相貌好，心肠又好，多少女子抢着要嫁给他，更何况，这些年掌门对夫人不管不问，这几日花宫主悉心照料，夫人会喜欢上他，一点都不奇怪。”翠儿见那丫鬟仍然不相信，再次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夫人的美貌也是远近闻名，你没看这几日都是花宫主亲自给夫人熬药送药，这是一般大夫会做的事情么？”
　　“你的意思……”那丫鬟似乎明白过来。
　　翠儿不屑地说道：“孤男寡女，赤身裸体，你说呢！”
　　花凝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年纪尚小，虽然对情爱之事并没有一个完全的认识，但听到这两个丫鬟的对话之后，已经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花若离曾经对他说过，也承诺过，他们二人永远都只在对方面前宽衣解带，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可以做的事情，因为他们关系亲密。
　　现在，花若离居然没有遵守这个承诺。
　　花凝心里很气，但是却无话可说，这些日子来，花若离对叶紫萱的关心他都看得出来，还有那个方紫嫣，这些天花若离每天都围着这两个女子转，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他会时时刻刻陪着自己！
　　花凝脑子里乱作一团，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翠儿和那丫鬟已经离开，自己一个人背靠着假山，表情十分淡然，但心里已经是五味杂全。
　　没过多久花若离焦急地走了过来，见花凝一个人默默地站在那里，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前道；“凝儿，你又吓我，不是告诉你不要乱跑么？”
　　“……若离，我在这里没事的。”花凝见花若离来了，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欢喜，心里总是有些别扭。
　　“是……是……我知道了……”花若离无奈地笑了笑，又拉起花凝的手道，“我今天听说，江风马上就要回来了……”
　　毫无预兆地，花凝甩开了花若离的手，两个人都是一愣，呆住了。
　　“凝儿？”花若离有些不解。
　　“若离，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花凝突然开口。
　　“离开？”花若离想了想，有些为难地开口，“还得等一段时间，江风马上就要回来了，我怕他对叶紫萱不利，而且，还有方姑娘……”
　　“那与你有什么关系？”花凝听到花若离这样说，再加上刚才听到的事，顿时怒气上涌，想都没想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花若离见花凝似乎是生气了，心里也有些茫然，更何况是第一次听到花凝用这种语气同自己说话，一下子愣住了。
　　“江风给她下毒，是她自己活该。”花凝越说越气，索性不再理睬花若离，转过头去，双手环住胸，一脸的不屑一顾。
　　“凝儿……”
　　此时眼前的少年，明明是自己认识的花凝，却又像极了那个发病时冰冷不认人的花凝，花若离明显感觉到花凝生气了，一下子慌了神，正在酝酿着如何解释，却就听到那熟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
　　花若离回头，见叶紫萱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走过来，脸上写满了惊恐，还有愤怒。
　　花若离知道大事不妙，刚才自己光顾着花凝，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有人，瞬间为自己的大意懊恼不已。
　　气氛瞬间凝滞了，花凝冷漠地环着手倚靠在假山前，花若离站在一边，心里已经有些慌乱，而叶紫萱，脸上铁青，瞪大了眼睛，身体都有些微微地颤抖。
　　“叶姑娘……”花若离开口，想要解释一番，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花若离，你最好给我说清楚。”叶紫萱缓缓上前，厉声质问道，“江风给我下毒，是什么意思！”
　　冰冷的语气，严厉的口吻，不是询问，而是要一个真相。
　　花若离知道瞒不住了，想了一阵子，如果不告诉叶紫萱真相，自己走了，江风和翠儿定会给她继续下毒，到时候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虽然花若离本身并不想介入他们之间的纠葛，但好得也是一条人命，自己又受了叶苍寒的嘱托，花若离怎么说也不忍心看着叶紫萱被活活害死。
　　想到这里，花若离最终决定将真相和盘托出，更何况，以叶紫萱的脾气和手段，自己不说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刚才又是花凝开的口，万一自己不松口，叶紫萱再找花凝的麻烦，那简直是得不偿失！
　　花若离再次确定四下无人之后，缓缓说道：“……不错，叶姑娘的病，是因为有人毒害，我想也许是江掌门和你房内的那个丫鬟……”
　　“是么……”叶紫萱颤抖地说道。
　　“但是我没有真凭实据！”花若离赶忙补充道，“叶姑娘的确是被人下了毒，但究竟毒是谁下的，在下只是猜测……”
　　出乎意料的是叶紫萱突然平静下来，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这让花若离心中更没底了。
　　可怕的沉默再次袭来，叶紫萱平静，花若离焦急，花凝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真是没辙了……“叶紫萱的眼眶开始泛红，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滑落，“我觉得我已经够惨了，却没想到惨到连自己的夫君和贴身丫头都容不得我……”
　　“叶姑娘……”花若离上前，想安慰叶紫萱，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叶紫萱看着眼前这名英俊潇洒，善良温柔的男子，一下子扑到花若离怀里，开始失默默流泪，已经彻底崩溃。
　　叶紫萱第一次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花若离并不喜欢别人如此近距离地触碰他，但眼看叶紫萱伤心不已，想想叶紫萱的处境，也有些心软，只是长叹一声，任凭叶紫萱靠着。
　　叶紫萱的哭声不大，她虽然此刻伤心欲绝，但是知道如果自己太过大声会引来其他人，此刻她只想找个依靠，能让她把这一生的泪水流完。
　　叶紫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自从方紫嫣闯入她的生活，她就没有一天顺心的日子。
　　如今，却连自己的夫君和丫鬟都要毒害她！
　　叶紫萱开始恨，恨到心痛，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她强忍着，紧紧抓着花若离的衣襟，直到花若离感觉有些不自在，微微动了动身子，叶紫萱才默默直起身来，低着头，不让花若离看见她的泣颜，迅速转过身去，缓缓开口，却发现声音都有些嘶哑。
　　“这件事你就装作不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
　　叶紫萱语气冰冷生硬，一听就是命令的口气，不容拒绝。
　　“叶姑娘放心，在下绝不多嘴。”
　　叶紫萱想离开，刚迈出一步又觉得头有些晕，一不留神向后倒去，花若离赶忙上前从后面扶住了她，叶紫萱感受到了温暖和支柱，顿时觉得有些感动，却又不得不连忙避开，定了定神，缓缓离开了。
　　“叶姑娘小心。”花若离低声说道。
　　“你放心。”叶紫萱并没有回头，自始至终，她都不想让花若离看见自己满脸的泪痕，因为这实在太难看了。
　　花若离默默注视了叶紫萱很久，不禁叹了口气，叶紫萱脾气暴躁，刚才却又冷静地让人不禁害怕，他实在担心叶紫萱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突然花若离意识到了还有更严重的事情，转头，果然见花凝还是跟刚才一样，双手环胸倚靠在假山前面，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
　　“凝儿，对不起，我……”花若离面对这样的花凝，有些手足无措。
　　出乎意料的是，花凝似乎已经不在意，直接扑进了花若离怀里，带着哭腔求道，“我……我不该说出来……我知道错了……”
　　花凝是很生气，气到感觉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乎刚才那些话都不是从自己口里说出来的，看到叶紫萱在花若离怀里哭，他更气，气到想要上前把叶紫萱推开，可但他看见花若离为难和尴尬的样子，还有最后目送叶紫萱离开时的无奈，他又心软了。
　　他最怕的事情就是花若离伤心，自己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让花若离这样为难，花凝愧疚地不得了，哪里还会生什么气。
　　“凝儿……”花若离见花凝回复了往常的样子，又这样一脸委屈，自然是心疼地不得了，连忙紧紧抱着花凝轻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
　　两人相拥了一阵子，花若离才又开口说道：“事情变得复杂了，这下更不能走了，而且，肯定也走不了了。”
　　“我知道。”花凝点了点头。
　　“凝儿乖，你明白就好。”花若离知道花凝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终于安心下来。
　　扑哧！
　　突然间花凝笑了，还笑出声来。
　　“凝儿？”花若离有些诧异，低下头去，果然看见少年在笑，笑得还是那么好看。
　　雪肤桃腮，弯眉星眸，一笑花垂目，再笑柳折腰，花若离觉得少年又好看了一番，不禁有些动容。
　　“我很久没听到你说‘乖’这个字了。”花凝依然含笑。
　　“因为你长大了。”花若离和跟着笑起来，“你不是常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么？”
　　“嗯。”花凝点了点头，“可是我还是喜欢听你说这个字。”
　　“我知道了。”花若离含笑道。
　　花若离明白过来，虽然花凝已经年长了不少，但这些年一直留在涉花宫，不曾外出，所以涉世未深，在自己这些年的庇佑下，花凝仍旧像小孩子一般单纯可爱。
　　这是一种让人不得不动心的单纯，让人沉沦的纯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