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微基》敌敌君

3、失忆少女（二）

　　张真的心理咨询所简直就像一套房子一样，什么都不缺。
　　里间卧室的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楚原注视着拿来一件白裙子正准备往浴室送的张真，咬了一口玉米棒，“你哪里来的衣服？”
　　“为了以防万一，我这里给男女老少都准备了衣服。”张真回头看着楚原，笑道，“尺码齐全。”
　　“有病。”咔嚓一声，是玉米棒咬碎的声音。
　　张真把衣服放到里间的卧室床上，又把卧室门关上出去。卧室和浴室是连着的，张真之前就把帘子都挂好了，告诉女人出来了就可以换衣服。
　　没过一会，那女人就从卧室走出来了。白色的裙子，看得出来尺码并不是很合身，不过梳洗了一番之后，也能看清楚女人白净的脸了。
　　张真和女人点了下头互相示意，“走吧。”她路过楚原旁边的时候，揉了揉楚原的头。
　　楚原也没有说话，嘴里叼着玉米棒坐好穿鞋子。等楚原穿好鞋子之后，张真已经取了车开到门口了。
　　楚原把玉米棒最后一口放进嘴里，把包装袋随手扔进身边的垃圾桶，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出去，打开车门让女人先上去。锁完门之后，她才上车。
　　“门锁好了？”坐在驾驶座的张真侧头问道。
　　“好了。”楚原一边掏口袋把耳机带上，一边回答。她和女人一起坐在了后座上，平时她都是坐在副驾驶上的。
　　女人注意到自打早上楚原“捡”了她回来之后，零食就一直不离手的楚原，这一刻居然什么都没有吃。应该是怕弄脏张真的车吧。她打量着楚原，这么想到。
　　“嗯？”楚原注意到女人的视线，与女人对视了一会儿。她抬起手，缓慢的摘下自己一只耳朵的耳机，递到女人面前，“要一起听么。”
　　望着楚原这幅模样，女人忍俊不禁，打趣道，“你们两个，如果忽略外表的话，倒像是父子。”
　　还没等楚原回答，驾驶座的位置上已经传来了张真的笑声。楚原微微皱下眉，没有和某个不专心开车的人计较，她注视着女人，伸出一根手指左右动了动，“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我们都是女孩子，所以父子是不大可能的。而且阿真比我矮好多。”
　　她刚刚，好像笑了一下。
　　女人盯着楚原，一瞬间有点失神。不是错觉，楚原刚刚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还不到10cm呢哪里矮好多。”驾驶座的张真嘀咕着。
　　女人笑了，十分轻松的气氛，让她自己都放松下来。很显然，她已经忽略楚原和张真刚刚对性别的澄清了。
　　不过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某个饭店前。女人跟着楚原下车，望着头顶的饭店招牌。
　　金晟……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地点，女人在一瞬间，觉得她自己也很陌生。
　　就连吃饭的饭店都有名字，为什么她会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在女人低头沉思的时候，张真已经把车停到了停车场。女人也回过神来，和楚原一起跟着张真走进去。
　　“先生您好，请问几位？”
　　走过巨大的旋转门，一位穿着制服的女士已经站在了张真面前，微微鞠躬面带微笑着问道。
　　身后的楚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张真忽略女士对自己的称呼，莞尔道，“四位。”
　　“好的这边请。”女人带领她们走到前台，询问道，“请问预订人姓名？”
　　在金晟吃饭，永远都需要预订。这是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都知道的事。
　　“斯诺·塞尔特。”
　　陌生的名字。女人感到自己身体一颤。本能的抵触，想逃离，但望着身边的楚原，她选择放弃。
　　“好的请您稍等。”穿制服的女士开始翻阅电脑查询，不过马上，她看向张真的眼神，带了点为难。
　　“那个……塞尔特先生确实订了位子，不过是两个人……”女士看了看张真身后的两个人，面露难色。
　　“可以多加两个人么。”张真倒是还算冷静，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个恐怕……”女士眨了几下眼睛，换了个解释的方法继续道，“今天是情人节……”
　　言下之意，就是今天人多，无法修改。
　　张真理解地点点头，微笑道，“那请帮我退了吧谢谢。”
　　她不顾女士的迷茫神色，带着女人和楚原向门外走去。迎面开来一辆黑色的汽车，在到达门口处时减速停下。
　　张真走过去，车窗自动打开，车内，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看着张真傻笑道，“怎么不进去，阿真？”
　　“我把位子退了。”张真淡然道。
　　“啊？”男人的嘴变成圆形。
　　张真抬手摸了下鼻子，打开后座车门，转身对女人和楚原说道，“你们两个上车。”
　　等到女人和楚原坐上去，张真自己坐到副驾驶座上，面对男人张大了的眼睛，张真的表情十分的冷静。
　　“去‘清时’。”她系上安全带。
　　“那是哪里？”男人生硬的中文以及他迷茫的神色，都可以说明他对这里并不熟悉。
　　“往前开。”张真依然没有看向男人，“下个路口左转。”
　　车子重新发动，男人手握着方向盘，时不时的看向张真，“阿真，你真的太不够意思了。亏我在金晟订了位子，今天是情人节。”
　　一言不发的女人和楚原同时抬眼，面对这种状况，她们只能用沉默面对。
　　“谁让你情人节在金晟订位，想增加人数都难。”张真把手搭在车门边上，用食指的关节摩挲着自己的鼻尖，“我跟你说要带人了，你说不介意。”
　　“我是说，我不十分介意。”男人转过脸，很明显，他就是电话里跟张真一起约好吃饭的男人——斯诺。
　　“……”
　　女人和楚原只觉得她们在听异世界的对话。
　　张真沉默了会，叹气般的笑了，“来，跟我说，我很介意。这才是你想表达的意思。”
　　“我……我很介意。”斯诺像是出生不久学说话的小孩子，认认真真的把张真的话念了一遍，“很……是什么意思？”
　　张真笑了，没解释。斯诺一脸茫然的开着车，偏着头想着这句话的意思。
　　斯诺来中国才两个月，对于他来说，中文真的比英语要难很多。有时他和张真交流太困难，张真会直接用英语和他对话，但是他很坚持，依然用自己掌握不多的中文语法勉强的说话。所以如果他俩待在一起久了的话，会出现一个黑发黑眼的中国人用英语在和一个黄发蓝眼的英国人用中文交流着的有趣现象。
　　很多次张真都很纳闷，凭借着斯诺的外表和家世，以及学习的专业，完全没理由来到中国生活，她曾经私底下问过斯诺，在中国连交流都这么难，为什么不待在英国。当时，斯诺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而坚定，她听到他很费劲，却仍然铿锵有力地说着：“中文，很难，但是，我，喜欢。喜欢，这里。”
　　她记得，那次斯诺的眼睛特别的亮，亮的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样。在那之后，张真再也没有问过斯诺为什么来中国生活的问题。
　　随他喜欢吧。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斯诺，是她在学校的图书馆查找书籍的时候。她正看着手里的《微表情心理学》看得出神，忽然出现的阴影就遮住了书面上的光芒。
　　她抬起头，看着一个金发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自信满满的笑着。开口，十分清朗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很舒服，有一种让人在夏天喝着冰饮料吹着凉风的清爽感。她听到那个少年，对自己说道，“你好先生，我叫斯诺·塞尔特。哦，也许是你专注的身影吸引了我，我想，我可能是爱上您了。”
　　一口流利的英语，她看到，他的眼睛特别的蓝，像是没有被污染的天空，蓝的纯粹。
　　然而，她面无表情的，淡然的用英语回应着，“抱歉，我不喜欢男人。”
　　“请相信我这不是问题。”她看到他笑了，像是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样，“我可以等待，甚至可以努力，让你喜欢男人，哦不，确切的说，是喜欢我。”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她抿了下唇，略长的刘海盖住眉毛，把她的眼睛衬托的深邃而神秘，“我的意思是说，我是个女人，而且我喜欢女人。”
　　“哦！”那一天，她看到那个面前的少年露出一个窘迫的笑容，搔了搔头，“这十分令我震惊。那么，我想，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可以么？”
　　他冲她伸出手，友好的笑道。
　　双方都摊了底牌，她礼貌的一笑，伸出手和他相握，“十分荣幸。”
　　那之后，他们之间，再无男女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