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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收徒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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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步一阵风,三十布一阵沙。上官玖玖一边走以边把新做的头巾缠在头上。风很大,缠起来很是费力,缠完时,上官玖玖已经裹了一头的汗。
上官玖玖第一次感到步行的疲累,主要是他需要花力气狠狠地扎住步子,以防大风把自己吹上天。
现在他终于可以洗澡了。他瞬间把自己团城一个球,以瞬息之速朝天边滚去。
他已经全然没有心情去注意周边的风景,一阵阵使他左摇右摆的风,发丝中的以及满身的汗,他现在需要去寻找能够冲洗干净身体的宝地。
西陆国某块绿洲上,石山下的水珠滴溜溜地溅着,周遭雏菊清香,洽草带露,上官玖玖几乎全然忘记了西陆国的恶劣条件。
“洗刷刷、洗刷刷,啦——”
这时,有位少年正解着衣服,正往瀑布的方向走去,隻燕眉间是化不开的愁绪。
突然,他解衣服的手停住了。
擦洗完头发,上官玖玖面朝石壁的身子转回正面,平线的眼眸惬意地眯着,享受般地伸了个懒腰。
水蛇般地舞动着身躯,让瀑水把自己上上下下都冲刷干净。
突然,他感到有一巨型活物袭来,瀑布中的眼眸立马睁开来。
瀑帘外,一具赤条条、白滚滚的东西越来越近,直到挣脱瀑帘,一张雪白的脸逐渐放大,一道浓眉钻进瀑布,眼角眉梢皱着:“是谁让你钻进本大爷的——”
“哇!”上官玖玖的惊叫声比他大十倍。
瞬间后跳、抬脚、上了一支‘低鞭’。
“哇啊——”
沉闷的踹肉声之后,一道男声呈弧线装越飘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为止。
满身披着草与干树叶,在阳光下呈小麦色的肌肤从草底探出头来,然后郁闷地拍开身上的泥土,坐起身子。
浑身并无不适,扭头一看,身下垫着厚草。
抬头向四周望去,咦,这是哪里?
“喂,有人吗?”他大叫道。
不对,他伸手敲敲太阳穴,自己刚刚好像是在常去的瀑布外被人突然踹了,然后……然后就落到这里。
他使劲昂起头巡视着周围的环境,面前的湖泊两岸如线,显然不是瀑布底下,而是湖泊的源头处。
他努力地超越着自己的视线,终于发现在地平线的尽头,有一处黑黑的耸起,那才是瀑布。
那人刚才难道是用灵力轰离他的吗?这么远?
他低头一看,突然痛呼一声。
不对,血肉凹陷,青筋紫筋在凹处分外明显。
也就是说,刚刚那人仅仅一脚,自己就飞出去老远。
少年低头观察着伤口,突然间抬头,眼神晶晶亮,表情里充斥着一种狂情。
上官玖玖正合衣侧躺在青石上。突然,一阵异响又透过树林传了过来。衣袂沙沙作响,脚步一深一浅,的确是刚才那个变态没错。
看来刚才那一脚踹得轻了。
异响晃晃悠悠,直到来到了他的身前。
“砰!砰!”膝盖砸入泥土。
“请高人收我为徒!”
怔怔地看着身下的人,突然觉得有那么点好笑。
“嗤,你不觉得很违和吗?”
石头下面的人仍然跪着,丝毫不动。
“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屁孩要拜另一个小屁孩为师,你不觉得奇怪,我还觉得奇怪呢。”
“请您做我的师父!”他突然把头压得更低。
“……”上官玖玖不笑了,只是看着他,眼神复杂,突然皱眉。
“你们西陆,很尚武吗?”
九州通志载,西陆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国家,没听说它和风国一样尚武啊?
少年抬起头来,深深隻燕眉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不知为什么,湖水映在他的发上竟现出蓝光。上官玖玖忍了好久,才没下意识地盯着他靛蓝色的头发看。
“不是,我们也崇尚强大的灵力。”他双手攥起拳头,目光却无比清澈。
上官玖玖手指比作枪的形状,托着下巴,挑了挑眉。
“请您收我为徒!”这是他第三次说了相同的句子。再次跪下的刹那,他的右腿,连同整个身躯都抖了一下。
半晌,上官玖玖都没有发话,看惯了血腥的场面,如此的痛楚也没有激起他心中的一丝怜悯。
水蓝色的衣衫没入了泥土,上官玖玖为这么华丽的衣服感到可惜。
看到石上的白衣小人表情毫不动摇,少年甚至都觉得自己正注视着一尊石像。
上官玖玖瞳孔逐渐向下移动,盯住他的眼睛:“那你自己很喜欢武功?”
复仇之人愤懑,贪婪之人灼灼,牺牲之人必然坚定,但是苦痛而沉重。而少年的眼角却开幅如常,甚是清丽。
“是……”少年的话音拖长,一边嘴角上挑,头部微微偏移。
“咯咯咯”上官玖玖撑起头颅笑开了,面前的人儿正在躲闪自己真正的爱好,况且对于这种爱好还抱有羞耻的心情。
什么时候,九州对武艺如此蔑视了?
他突然戏谑之心又起,想看看他是否真的爱它。
“师父一般是看徒儿有没有根骨才决定是否收徒的吧?”
少年一愣。
“那么见笑了。”
蓝衣少年立刻退开上巨石一丈,开始舞动起来。
上官玖玖此刻的表情——就像在看耍猴。边看边笑,最后笑的是满眼带泪。
捻指,一块生硬的石头出现在他左手上,弹石,那块细微的石头生硬地砸在蓝衣少年左腿的膝盖上。
少年差点如猛狗刨地般扑在地上。
“咝——”他痛呼,立即蹲下捂住自己的两条腿。之前被踹伤的那条腿,刚才又跌到了乱石地上。
上官玖玖在笑,身体几乎瘫软到了石头上,一双手还在情不自禁地拍打着石块。
少年蹲在地上,双腿抱膝,面颊滚烫。
他不怕卖弄,却怕评价。
平静下来后,上官玖玖擦干眼泪:“很差。”
如同一桶冷水,高屋建瓴,少年的心与脸颊立刻垂了下去。
“你以前从的是何路师父?”他问。
“我以前看过几本书…..”
“嗯。”
“然后就每天研习……”
“看书,每天研习,然后变成这样?”
“是的。”少年回答声越来越细。
“也就是说,你是完全自学的武功?”
少年面上又变得通红,只是点了点头。
没想到他刚一抬头,便对上官玖玖晶亮的双眼。
上官玖玖一把捏上他的双肩,开口就想说:‘哎呦,哥们儿,光靠自学,便如此成就,你的前途真是大大的啊!’开口开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样不妥,于是假装干咳两下。
“咳咳,你已经够做我徒儿的资格了。”
“当真?”
“真的。
“哈哈!我找到师父了!我找到师父了!”少年想跳,但是膝盖以下两条腿却似瘫痪一般。
“呃。”上官玖玖此时也尴尬地注视着他那踹折的那条腿。
眼看日薄西山,他这个样子一定没办法走路。看他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上官玖玖赶紧伸手。
“来,我背你。”
“这样不太好吧……”
“什么不太好,你的两条腿,可都是我给打折的。我不负责谁负责?”
少年僵直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乖乖地伸出双手。
上官玖玖反身他递上来的手,拎起他的腿就像拎着个丝绒枕头。
少年心中又诧异又敬佩,毕竟,自己比师父看似强壮很多。
一个小小的人儿背着一个大大的人,却气也不喘,唯有身高压地他匍匐了身形,轻松问到:
“你家在哪?”
“我山下有马……”
上官玖玖没再回答,按照他所指的路沿着山路向下。
“师父你叫什么?”
“上官玖玖。”
“哈哈,师父,我叫西云格树,您称我格树便好。”
将他托到马上,少年疲惫的眼神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挣扎着下马。
“不对,我一定要行拜师礼,这是传统。”
拜师礼?他什么时候成老头子了?需要被人祭拜?
“不必麻烦。”
“呐,师父,您能否同我一道回府呢?”
看上官玖玖不搭理他,
“师父莫非是嫌弃我府上?况且,我在府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若是你真有地位,那么尊府也不会直到现在都不给你请一武路师父。”上官玖玖诽完,还加了一句。
“你真啰嗦!”
少年俊俏的隻燕眉被吓得刹那间石化,他的目光,几乎成了吐露的叶底。
看着他细微的表情,上官玖玖心下怀疑,
是什么样的家族能够培养出一个心甘情愿拜比自己小几岁的人为师父的孩子;
是怎样的国家,能让一个孩子在被提及所喜欢的事物时表情会突然变得讽刺。
“......好吧,我去。”
“我已经把继承人的爵位让出来了,他们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排斥我了。”奔驰在马背上,少年在突然这么说。
“什么继承人?”
“不说也罢。”少年扭头笑道。
一路黄沙,奔驰了百里,上官玖玖才看到矗立在夜幕下的城门。
马背快把他小小的心脏颠出来了,他敢说他三辈子都没骑过如此不适的交通工具。小时候,他曾跟闫胧雨一起在动物园里被牵马溜了一圈,可那是溜啊,现而今是颠!颠得他若痴若狂,头晕脑胀,若不是他耗着灵力将溅起的黄沙隔绝在外,他敢说,那些比他们的头还高的黄沙早就将他们团成了一个土拨球!
幸亏他后面还有一人儿坐着,不然,以他小小的身体,不难想象,驾一匹马儿会是多么恐怖的图景啊。马儿在沙漠间嗒嗒奔跑,小血球在马上一荡一荡地飞……
进入城门只需亮一下牌子。
守城的士兵看了眼少年举起的腰牌,立刻便放了行。
“西陆国是没有门禁的吗?” 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上官玖玖看了眼天边的月色,这边竟然还能放行。
“门禁是什么?”
“算了,当我没说……”
“你问的是夜间能否通行吧?这里夜间每晚都有值夜的士兵,一个时辰一轮班。”顿了半晌,少年突然惊诧地说,“奇怪,他们竟没问你要腰牌?!我们西丽国的守卫可一向是很严谨的。”
“可是他们这次居然放了你?哈哈,一定是因为师父跟我在一起,他们便不敢放肆了哈哈哈哈!”
这个傻徒儿。那只是因为我未把空气灵力收回去。只需要稍稍移动着身体,别人便不会看到他在哪里。上官玖玖腹诽道。
“嘘,”上官玖玖突然在少年身旁耳语道:“身后有人,跟了我们一路了。”
“是谁?”蓝衣少年扭过头去。
“……你是不是傻?”故意给敌人看对方已经发现了他吗?
就在上官玖玖正要飞速把他脖子给扭回去的时候,少年欢喜地大喊了一声:“姐!”
震耳欲聋,好徒儿,气息足得很。
“是我姐姐。”他回头对上官玖玖笑地露出了一道白牙。
“……哦。”原来如此,他还以为救了个傻缺。
看他挣扎着要下马,上官玖玖费力地把他从马上扶下来,一把扯住他要向前进发的袍子,背过手去从身后的漩涡里掏出了一个瓷瓶,瞬间洒在他腿上。
“咝,师父你在干甚?”
“上药。”既然来人是他姐姐,定会对他的伤处嘘寒问暖;既然会提及他的伤处,那必是让他没伤地好。
少年没有问他为何要在现在上药,只是急切地向身后的轿子挪去。
上官玖玖无奈,只得一把掺住他,搂着他的腰走向身后那顶轿子。
灯笼在眼前散开,两个提灯的仕女面无表情地转了半个圈让他们进去。
上官玖玖看了他们两眼,奇怪,他们难道不感觉一个小屁孩搀着另一个瘸腿的小屁孩是一件很好笑的事吗?冷冰冰地是怎么回事?他们现在应该笑啊。
“小格树,”一只白细纤长的手从轿门中伸了出来,“快点进来。”
上官玖玖低头把他拱进去。
“天啊,”被他称作姐姐的人突然惊叫了一声,“你的腿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哈哈,小事。”西云格树笑着摆手。
上官玖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看看你,这膝盖都肿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能说没事呢?”说着纤细的手指从灵气旋涡内拿出一件玉瓶就要掀开他的蓝袍。
“慢着。”上官玖玖抬手推阻了她,“那个,我三个时辰之前已经帮他上过药了。”
三个时辰……之前?西陆眼神很诧异。
上官玖玖使劲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背。
黑夜中只能看到煞白脸的少女或者妇人,只见她沉默地点了点头,看了看伤处,方才把药收回去。
“对了姐,这位是我在辺州新认的师——”
“朋友。”上官玖玖打断他。
不顾他俩的疑惑,上官玖玖解释着,“令弟在辺州猎兔时,遇到了巨型秃鹫,我救了他,但没接好他,导致他‘啪叽’摔在石壁上了。”
女子的嘴角挑了挑。
手忙脚乱地形容,虽然是谎话,但同样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女子笑了:“呵呵,这不怪你,你看你们才这么小,就遇上了野兽,也是难为你们了。”
“恩恩。”上官玖玖双手捉着膝盖上的袍子,虔诚地点头,直接不看身旁西陆惊诧的眼神。
女子的目光看看上官玖玖又移到弟弟的膝盖上去。沉闷了半晌后突然开始教训起他来:“你看你,前一秒还生龙活虎地,现在成个什么样子?让你少独自出府你偏不……所以,三天后的家族比赛你就不要再去了。”
“呵呵。”
上官玖玖靠着轿柱笑了,腹诽道,你在背后跟了我们这么久,就一点也没意识到你弟弟的腿早已残了吗?
这笑声有点像哼声,把刚才的气氛生生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