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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告恶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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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回答,看来他猜的并没有错了。
容四是他暗中派出去跟着她的,若非容四传信来说是二公主与她一起乔装打扮进了怡笑楼,他岂会要离了皇宫去拂她正兴的意?
那怡笑楼并非普通的一座青-楼,且那人又是幕后正主,万一她不小心撞见那人的秘密,即便有容四在后头跟着,又怎快得过那人?几番思量下来,终是亲自暗访了趟援和殿,却四处寻不得那人的身影,心中那点不安被无数地扩大再扩大,这才坐不住身,起身去了宫门,也就有了宫门口那一幕。
在马车上抱住她的时候,他并未错过朝蓝脚底下那件赤色的锦袍。
她全身湿透,这件衣服大抵是给她的,而这衣服,或许便是那人的。且,她这湿透的原因,十之八-九也与那人相关。
料想她独自一人面对这那人,随时有性命危险,他心口便阵阵地疼着。
“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去怡笑楼,”尘暮见他眼中痛色,胸口竟也跟着生疼起来,话还未经过大脑便直咧咧地脱了口,“我今日有些累了,你要罚我,明日再说好不好?”
她怕这人只看着她不说话的样子,她宁愿他对自己大呼小叫或者与自己对骂,再或者怎样惩罚她都可以。然她今日在外头走了好几圈不说,又经过了怡笑楼那事,这素未经受过这般阵仗的身子委实是吃不消了。她现在这会儿倦极,看着朝阳都感觉他有了重影。要不是心中挂念,只怕方才在木桶中她便睡过去了。
“别再任性。”
三皇子看了看眼前睡意朦胧的女子,暗叹了口气,把心中的无奈悉数按回去独自吞落,一挥手灭了烛灯,抱过她揽在怀中,轻声道:“你也累了,睡罢。”
尘暮应了声,当真就睡过去了。
三皇子借着几寸落进来的月光,定定地将她看着。
他并非气她瞒着他与朝蓝逛-青-楼,他只是气她将自己陷在那样一个险境。怡笑楼若是寻常的青-楼,他训她一顿也就罢了,怕只怕那人打了什么算盘,就等好好利用她与他算账,届时他连训她的机会都遥遥无踪了。
想起如今四国之势,又想起这女子的身世,头不由地一疼。
自从与她相遇那日起,他的生活便时时处处地布满了算计。算计她,也算计别人。
三皇子戳了戳她因不停呼气而扇合的鼻翼,恍惚记起很久以前在北齐时他也曾这般捉弄过她,冷萧的眉眼柔和下来,轻轻拥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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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尘暮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来后,睫羽扑闪扑闪地振了好几下才睁开眼。这一睁眼便瞧见身下朝阳安静睡着的模样,愣了几愣,脑中过了好几个来回才将昨日之事理了个遍,理顺之后又淡定地眨巴了下眼,欣赏着身下男子的睡颜。
这二人睡习惯了,她早时醒来见到这人竟也不会害怕了,反倒觉着自然。
正在她沾沾自喜拿指腹要戳他喉结之时,瞥见自己的胳膊因为伸出来而赤溜溜暴-露在空气中白嫩嫩的,这才惊觉自己似乎,昨夜,只裹了锦被来着。而现在锦被摊在二人之上,那自己必是光-溜-溜压在朝阳身上的。
想通了这层,尘暮心里一虚,暗道幸好朝阳还未醒来,便伸出两只胳膊撑着他肩头两侧的空地起身。这一撑起身,尘暮就看清了被她压在身下的朝阳是如何光景。只见他腰带松松,外袍与中衣大开,露出一片细嫩的胸膛来。
尘暮暗自吞了吞口水,忍住想去祸害它们的冲动,别过眼不去看身下的人,正要发力离开他,却听头顶传来一声略带喑哑的男子音声:“你在做什么?”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尘暮双手一软,直截给瘫了下去。
“嗯……”
三皇子闷哼一声,方才醒来的眸子暗潮滚滚,此刻半开半闭,闪着凛凛的波光。
他才悠悠转醒,睁了眸子却见到一幅令他血-脉-贲-张的景象。他心爱的小皇子妃,双手撑在他头两侧,两团雪白跳跃在他面前,而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中衣外袍皆已散开而半敞的胸膛,这般景象……他禁不止出声唤了唤她,不成想却将她吓得趴伏在自己身上了。
她此时两条细小藕臂搭在自己两侧肩胛骨上,小脸烫烫的埋在他身前,身子赤条条地与他相贴,他要还是个正常男子,能再老僧入定就怪了。
“唔。”
尘暮感觉到身下被热烫的东西隔着衣物抵着,轻哼一声,反应过来是什么之后双颊更加绯红了。她脑中空白一片,甚至忘了按她原来的设定,这人明明是不举的。
“怕不怕?”
三皇子将二人上下换了过来,身子抵着她的,见她小脸嫣红嫣红的,心中愈发柔软。
或许他应该尽早将她拆吃入腹烙下自己的印记,才不叫别人惦记。且经历了昨夜那事,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护她周全了。他想要她,想得全身骨头都疼了,不过最疼的,还是那处。
今日这感觉,再好不过。
“我……”
尘暮意识过来他话中的意思,直觉全身燥热,却不敢看向他。不知为何,她心中除了羞臊与点点的怯意,到底是甘心的。
“看着我,”三皇子轻柔地掰过小人儿逃避开去的脸颊,继续道,“我是你的夫。”
三皇子就那样看着她,眼中的珍宠之色一览无余。
他在等她,等她心甘情愿。
尘暮被他这般看着,连心都塌下去了一块,忽然之间只觉进气多出气少了。脑中有个声音一直在驱使着她,让她脑袋一热地,就双手挽上他的脖颈,覆住了他的柔软。
三皇子眼中的欢欣顷刻间狂泄而出,大掌捧住她微微提起的脑袋,扣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小姐,英公公传圣上的口谕,圣上有事见你。”
青梨望了眼殿门紧闭的听春殿,料想身后豺狼般等着的英总管,吐出一口气,用尽了勇气才拍动殿外的门并传达了英公公的意思进去。
昨儿个三皇子抱着小姐进去后不久就熄灯睡下了,也不见三皇子再出来过,这会儿二人应是一同睡着呢,借她百八十个胆儿也不敢直接冲进去。只不过这英公公传达的是皇上的旨意,她也不能坐视不理,只得在外头通传,心里祈祷三皇子千万别怪罪,这可是圣上的命令。
榻上之人双双一怔,紧接着尘暮就从这怪异的氛围中挣脱了出来,一把推离了压覆在自己身上的三皇子,将视线瞥到别处。
三皇子眼见着到口的美味就插上翅膀飞了,适才明朗的脸色一沉,抓起另一侧多余的绣有金凤的软玉枕就朝殿外飞了出去。
“你……”尘暮闻着声看过去,隔着落下的一些个帘帐模糊地瞅见那玉枕恰恰砸到了殿门口,心猛地一紧,剜了眼黑着脸的朝阳,遂朝着外头道,“让英公公稍等片刻,我这就起身。”
左右英公公是西澜王跟前红人,此时在唤她定是出了什么事。她在皇宫这几天,也不知是朝阳事先跟外边那些人打过招呼了还是怎的,除了之前来造访的孙月茹与朝华,倒是没有别的什么人来探她,连西澜王也不曾。再说如今这个点,若不是二人莫名间生了情意,她又怎会顺着朝阳耳鬓厮磨。也是她思虑不周,事发突然,脑袋一热才有了今日这般的状况。
“他能有什么事。”
三皇子冷冷地道了句,却也不再箍着身下那女子的身子,任她卷了榻上唯一床锦被挪到屏风后换上衣衫,自己理了理身上褶皱松散的衣袍,轻咳一声。
父皇这时候来,想必确有要事。系着腰间锦带的手一顿,眸光愈深。
昨日之事才发生,今日就遣了英公公来请他的皇子妃了?莫不是先前将他的话全当成耳边风了罢?他几番明着暗着告与父皇,他二人间的事莫要参与,可父皇偏生看不得他太过安闲。
然话虽如此,父皇究竟也是一国之君,倒是没有必要同一女子计较,那么……
昨夜,那女子当真碰到了那人?
三皇子脑子里全是西澜王召见那女子的意图,等尘暮洗漱完了后仍是半倚在榻上锁着眉深思。尘暮打眼瞧见他无意间流泻出来的美色,赶忙打散了自己脑中心湖里那些旖旎心思,转身道了句“我先去了,你记得用早膳。”也不管榻上之人再应她便急匆匆地朝外头小跑而去。
早膳?
三皇子回过味来的时候听春殿的殿门已经被那女子“吱呀”一声打开了,收起思量,唤了下人做了一番简单的洗漱之后也跟着往御书房方向过去了。
前些日子他未来西澜之前,早听闻父皇多日未上早朝,自他回来后早朝也是早早地就下了。索性近日倒真无大事,不然父皇那君王可未免有些不负责任了。今日这个时辰来唤她,想必也不是在汾仁殿的朝堂之上,他思来想去,估摸着就在御书房了。
未到时候,那人是不会同他撕破脸的。
“三皇子留步,圣上正……”
御书房外当值的宫卫话说到一半,乜见头顶森寒的目光,硬着头皮也撑不下去将话说全了,默默退到一边,当作未看见。
反正,放三皇子进去也不会触怒圣上,毕竟圣上可就两个皇子,还对面前这个尤为关照,他一小小宫卫怎敢拦了三皇子的驾。
三皇子收回目光,心想好脸色不要,偏偏要自己的罚酒,果真与这御书房的主子一个德行。
“如果月茹姑娘所言确属实的话,敢问姑娘,何以如此确信尘暮昨日夜间去了那风尘之地?”
三皇子才一脚踏进门,便听御书房里头传来那女子的说话声,会心一笑,悟过来她话中的意思,眼眸划过了一抹晦色。
这个时候了,孙家女子竟还这般妨害自己的小妃子,不可饶恕。
“昨日有人亲眼所见,尘姐姐与……”孙月茹顿了顿,抬眸看了眼高位上的西澜王,才又道,“与二公主一道出了寒武门,直奔宫外而去。姐姐私自出宫不说,还与二公主一起……”
“如你所言,尘暮的确与二公主一同出宫,可月茹姑娘既然瞧见我二人出了宫,竟也一道跟着逛遍了西澜京城,再于夜间看见我二人进了风尘之地?”
尘暮侧身望着面前告了自己一状的女子,美眸中晦暗一片。
孙月茹提起二公主,无非是想告与圣上,她自己行为不检点有辱皇子妃的风范,还带坏了规行矩步的公主。可这女人怎就没想过,她说有人看见她二人一同出宫,那必是宫内之人,既为宫内之人,又如何也跟着她们出了宫还亲眼看着她们进了青-楼了?她若言是她自己亲眼所见,那她的动机又如何见得干净?
“青-楼之事是月茹家婢亲眼所见,姐姐与二公主一同出宫,寒武门的侍卫定是知晓的,还请圣上明断,”孙月茹偏过身,伏低了头,对着座上之人继道,“再者姐姐私自出宫本是于礼不合,且又自甘堕落去了那种地方,怎可做三皇子的正妃?”
“本皇子的妃子岂容他人置喙,”三皇子冷声打断正言辞凿凿露出狐狸尾巴的女子,站到尘暮身侧,柔声道,“昨日是本皇子允的她出的宫,你有意见?”
末了,三皇子冷眼看向搅事的女子。
便是这个女子,搅扰了他今早的好事。这么多日,竟未让她死心,还将主意打到他小妃子的正位上。此人若不再整治,日后还不知道会给他的小妃子使什么绊子。
“月茹,月茹不是这个意思,”孙月茹退开一步,显是未料到这个时候会见着三皇子,眉眼敛去方才的锋芒,稍定下心神,向着三皇子道,“可是月茹府上的婢子亲眼所见,姐姐,姐姐昨日夜里,去了青-楼,这样品德的女子,如何能……”
“孙太傅府上的婢子倒是个个不容小觑,自本皇子的小皇子妃进宫,连父皇都未曾与她谋面,孙太傅府上的婢子倒一眼认出来了?”三皇子只给了面前这装腔作势的女子一个眼刀子,随即看向一直坐在龙椅上观战的西澜王,眼中精光乍现,“父皇,皇兄这尚未娶妃纳妾,儿臣的婚期倒是日日近了,到底于礼不合的。既然孙太傅之女熟知闺礼又温婉大方,儿臣瞧着纳给皇兄再好不过。”
孙月茹今儿个的表现让他明白,这女子与他殿中那位是八字不合的,倒不如塞给朝华,正好配成一对了不是,往后他二人再有什么招,便一同使出来,也省得顾此失彼。
“三皇子。”孙月茹面色一白,万万不曾想自己心仪了数年的男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将她许给大皇子?谁人不知当今圣上膝下只有二子,大皇子与三皇子是死敌,如若她真的许给了大皇子,那她岂不成了他的皇嫂?父亲虽则有意偏帮大皇子,可终归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他若愿意,她必倾全族之力助他。
可如今,她眼中钉肉中刺牢牢地就钉在原处,任她风雨飘摇挖空心思,三皇子却一直护着她,甚至为了那个女子,将她丢给别的男子?
她不甘心,绝不甘心。
“月茹虽对女记有所涉略,可即便加上整个孙府的势力,大皇子却也是月茹高攀不起的,还请三皇子莫再说出这样的话来。”孙月茹福了福身,朝三皇子道。
三皇子轻嗤一声,“孙太傅贵为太傅,未居此位前便门生数众,论文士的号召力,谁能比得上孙太傅?孙千金莫再妄自菲薄,这西澜上下,也只有你,配得上皇兄了。”
她方才提及了孙太傅,是想暗示自己若纳了她,孙太傅便会站在他这一边。可惜,他无意皇位,更无意,再纳别的女子与小妃子徒生嫌隙。
“皇儿与孙小女都在理,容孤考虑考虑再作答复。”
西澜王眼见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就要在他的御书房里炸锅,揉揉发疼的鬓角,出声打断了他二人的对话,又朝孙家千金道:“孤尚有其他事要与皇儿讲,你先退下罢。”
孙月茹凛了凛神,不敢再造次,领命便退下了。
尘暮见状,脚步往后稍稍迈开一些,也要一道离开这处,却不料身侧之人拽住了她的袖口,牢牢抓在掌中,进退不得。
西澜王看在眼里,垂眸扯开一抹弧度,待等耳边孙小女的脚步声出了御书房,才抬起头来好好打量御案前的小皇媳。
之前朝阳有意无意地不让她见他,今日借了孙小女的手得以见到本人,只适才心中有所思量,并未细看,这会儿得空,便要好生瞧一瞧。
“圣上还有何事?”
三皇子见那女子也走了,座上这人却不发话,只仰了头静静地打量他身旁的小皇子妃,眉头皱了皱,不着痕迹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西澜王瞟了跟前没大没小的人一眼,探向尘暮,道:“来,唤声父皇听听。”
“哈?”
尘暮探出头,确定了龙椅上那西澜王是在同自己说话,犹疑之下惊呼出声。
“你二人终究是要大婚的,且内务府与礼部早就着手承办起来了,吉日就在下月中旬,”西澜王耐着性子又道,“早晚要唤父皇的,先唤声听听。”
他那皇儿自从入宫以后,早朝爱上不上不说,便是连声父皇都不肯叫了。方才若不是有这女子在场,就算孙小女使什么招数,他怕也不会唤他一声父皇的。今时只要哄得了这女子,他那皇儿自然也会学着不是。
“臣女……”尘暮睫羽颤了几颤,张了张嘴始终喊不出,抬眼瞥见座上那帝王罕见地收了威慑反而露出慈祥与渴盼的目光来,一时不忍,便轻声唤道,“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