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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SEC 29 真假女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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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莱雅·安塔尔·雷文将手中短剑轻轻放回腰间剑鞘,她在马背上侧过半身,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照出她尚且年轻却久经磨砺的单薄身影,村子里有太多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和残骸,他们匆忙搜刮了物资便要撤走,她只得下令将尸身与村庄一起付之一炬,山火还未熄,山脚又陷入一片浓烟与火光……
空气中再次传来夹杂肉香的焦灼空气,佛莱雅皱起眉心,她的思绪又一次飘回剑身穿过人体的感触,粘稠的血浆飞溅……一夜之间,村民与军队全数化作亡魂,此刻,滚滚浓烟在火光冲天的村子上空盘绕……
脚伤未愈的艾薇儿坐在她身后,将双手环过她的腰腹,佛莱雅的后背被那温暖的怀抱包裹,此刻那柔媚的嗓音绕过她的肩头轻轻飘进了她的左耳,
“宝贝儿,我在这里呐……永远……在这里……”
飘荡的思绪蓦然消散,佛莱雅晕着耳根将带着微温的掌心覆上拦于腰间的手背,待暖意在两人间默默传递片刻,她昂然抬头微微调转马头,在她身后,是一群刚刚逃过鬼门关的伙伴,此刻,大家拾掇着从军队抢来的物资,穿戴着并不合身的铠甲,神色中除了疲惫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茫然不知明日的愁思……
凯尔爷爷骑马来到她身旁,
“大小姐,一切都安排好了,物资和伤员都装上了马车,你看,我们准备出发吗?”
佛莱雅微微一点头,她将马鞭轻轻往西方一指
“爷爷,你所说的那座矿山是否是这个方向?”
凯尔郑重的一点头,
“对。卡拉加斯矿区是这个国家最大的铁矿所在地,也是萨兰特最大的奴隶集中劳动区,当年,蕾斯蒂亚把我们卖去哪里……再后来,我带着一小队弟兄从那里逃出来……”
即便是坚毅如岩石的老人此刻也露出几分心有戚戚的神色,
“那里有萨兰特国王军驻守……大小姐,你真的确定要去那里?”
佛莱雅微微眯了眼,
“是爷爷你告诉我,族人们都被关在那里?”
“当年,我们都被关在矿区里,没日没夜的挖矿……我是说,如果这么多年,他们还活着……”
“那么……去确认他们的生死便是我的责任。”
“可是,大小姐……”
“爷爷,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大小姐了,以后,就叫我雷文吧。”
她轻快的调转了马头,前路仍旧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荒原与丛林,佛莱雅抿紧唇线,她知道已没有办法回头了,在她身后的早已不是当初被逼逃亡的奴隶与占山为生的山贼,从他们选择拿起武器自保的那一刻起他们便选择了无从更改的命运,他们变成了王权统治下的反抗势力……或者说暴民……
她有些自嘲的轻笑起来,被火焰灼烤过的暖风带起她一头飒爽短发,随后身后的马蹄声依次响起,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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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弩鲁岛上的宴会随着连番武斗最终落下了帷幕,艾瑞斯一行四人被安置在宫殿西侧独立的驿馆休息,此刻,四人被护卫队护送着行进在长长的宫殿回廊之内……
“艾瑞斯大人,我得说,您刚刚那记旋身返刺真是精妙绝伦,当场便把对方要害制于枪下,那红袍女连表情都僵掉了……”副官洛维莎有些意犹未尽的搓着双手,仿佛仍旧沉溺在击败敌人的快意中。
“尼克勒斯大人……那位红袍……我是说,那位女王陛下……”书记官丹妮娅一边小心选择着辞藻一边睨着主将一言不发的沉默面容……
“切……谁让她装神弄鬼扮作战士,极尽挑衅之事……还弄伤……”快嘴的洛维莎被丹妮娅狠狠拽了衣袖差点咬掉舌头,她撇了撇嘴便往那未出口的主人公投去一瞥,沉默的队长依旧步履稳定,在主将身侧三步之遥,被简单包扎后的肩头有斑驳红痕,原本冷凝的唇角却因少了血色而苍白……
艾瑞斯·斯瓦希尔德·拜伦拧着眉心一步步行进在长廊曵满烛火的昏黄暗影里,掌心里被弯刀划开的伤口早已结了痂,她攥紧拳头,掌心涌起的刺痛将思绪带回刚刚过去的那场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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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惯用长枪,却并非为马上骑兵所用的沉重武器,而是为她量身打造,枪长1.5菲斯码(约合1.3米),枪头细而长,双面开刃,与其说是枪,更像是长柄的短剑,适合短兵相接的近身战。
几个回合下来,红衣战士的弯刀在她的枪头撞出火花,弯刀抵不过长枪的力道,对方却用灵活的身形避过她频频送来的杀招,她立刻意识到,对方确实武艺超群非一般战士可比……只是,那时的她早已满心怒气……
女孩的身体在她怀中瞬间瘫软,喷洒的鲜血带着温暖的体温……
实在是……可恶至极……
……
她的长枪曾伴着她踏过数不清的战场,她熟知每一种致敌死地的方式,她的武勋并非血统而是来自实实在在每一滴鲜血的累积……然而,身为全军主帅与参政要员,她日渐学会了收敛锋芒与圆滑处事,每每有无法顺心之困局也总能被她化解于云淡风轻的表象之下。她时刻告诫自己,顺势比顺心更为重要,更何况,她也早已不是当初初出茅庐的战将,而是代表着西兰登城市联邦的贵胄符号,她的心……自然也就不再有意义……
然而怒气是如此蛮横的排山而来,她惯于掩藏的心被怒气唤醒,以至于她顾不得主帅的身份毅然跳入了战阵,虽碍着外交礼节无法拿对方性命来祭枪,然此等心绪也必然要在对方身体上开几个洞方能平复……
几十个回合下来,她步步杀招紧逼,红衣战士却也攻守相当,两人斗得难分难解,除去衣衫上的几处破损她也并未讨到几分好处……
然而时间拖得越久,她心头的烦躁便越演越烈,她不知道女孩的伤口是否有被妥善的处置,然而自己却已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只为宣泄心中私愤,她必须……立刻……回到阿格莱亚的身边……
既然武艺已是不相伯仲……那么,便只能采取策略应敌……
又一次的交锋开启,她的长枪挡下红衣战士的弯刀后,没有顺势刺向对方而是一改进攻方向击向了两侧早已斑驳的石柱,石柱轰然倒塌,烟尘四起,艾瑞斯更顺势用枪头挑起满地尘土迎面洒向红衣战士,对方立时被眯了眼却条件反射般从手中射出几枚匕首,早已有了准备的艾瑞斯府身避过,她提枪回身,左手掌心猛然迎向对方劈向空中的弯刀,当刀刃滑进掌心时她右腿的膝盖已狠狠撞向对方的腹部,对方闷哼一声被她制服在地,此刻右手中的长枪随她心意而动,抢尖没有取道对方的喉咙而是直接往红衣战士的肩头而去,她要在对方身体的相同位置开一个洞的初衷始终没有改变……
就在枪尖险些要接触身体的刹那,一直帘幕紧垂的王座处传来一声惊呼,
“陛下……”
随后,四周围观人群竟同时齐齐跪下,山呼“陛下”之声盛起,艾瑞斯立刻反应过来,被自己置于枪下的恐怕才是这火鲁弩族的真女王……于是她这个蓄谋已久的洞便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下去了……
红衣的女王在那金红色彩绘满布的脸庞下扬起一丝玩味的笑,她缓缓扬起半身,肩头一步一步抵上艾瑞斯的枪尖,嫣红鲜血瞬间便破皮而出,艾瑞斯拧着眉心和那深蓝色瞳眸默默对峙片刻,她微微闭了眼,随即放松压制的力道,枪尖随即撤离,长枪在手中甩过半弧安然藏于身后……
几经挑衅的怒气被她修饰过的浅笑掩在波澜不惊的眼底,艾瑞斯随即弯腰将女王陛下轻轻扶起,
“不知是陛下亲临赐教……还望恕在下多有得罪……”
“艾瑞斯大人果然如传闻般,如此武艺谋略,便是我火弩鲁一族也要惊为天人了啊……”
艾瑞斯微微躬身施礼,
“陛下谬赞!”
碍着外交礼仪,她俩在名为战场的舞台寒暄,红衣的女王因着肩头的伤口被婢女们迎走,在擦身而过时她暂缓脚步在艾瑞斯的耳侧悠悠的低吟了一句……
“艾瑞斯·斯瓦希尔德·拜伦,你好样的!……我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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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在房门前停下了脚步,护送的侍卫随即退出了长廊。两间并排的石砌房间房门大开,房内早已燃点起灯火和用作取暖的火炉,更有数名女奴在房中等着伺候贵客……
“啧啧……这才有点大国迎客之道嘛……”洛维莎眨着双眼对艾瑞斯投去略带笑意的一撇,随后耳语道,
“不过为安全计,还是让阿格莱亚队长陪着大人,我等方可安心……”
艾瑞斯这才对老友扬起今晚来的第一个浅笑,
“如此也好,丹妮娅书记官便要拜托给洛维了……”
四人就此道别,沉默的队长跟随主将的步伐进入暖意洋洋的室内。阿瑞斯唤来奴隶送上伤药,随即便斥退左右,房门随着仆役的退出慢慢合拢……
她这才忧心忡忡将沉默的队长牵来床榻边坐下,跪坐在女孩身前,深色的发丝飘散在鼻端,入眼处是一片早已干涸的深色血污,抬起的紫色眼眸在那早已失了血色的坚毅唇角驻留,她拧着眉心抬手便去解女孩肩头匆匆固定的绷带……
阿格莱亚微微一窒,脸颊飞起较往日稀薄的浅淡红晕,
“我自己来……”
“不许动!”
出口便是不容分辩的命令式,艾瑞斯对自己自嘲的一笑,
“抱歉,阿格莱亚……请让我……对自己的无能……稍作补偿……”
深碧色的眼瞳微微放大,
“我无大碍的……只怪自己……技不如人……”
艾瑞斯不屑的轻哼一声,
“不过是用卑劣的技巧占了上风,我的阿格莱亚又怎会……”
她旋即噤声,随着她颤抖指尖剥离的绷带下露出一道贯穿肩头的三角形伤口,此刻,利器已被移出,伤口一半已结痂,剩下的一半兀自渗着血水,在原本白皙的肩头刻下丑陋而狰狞的印记……
艾瑞斯张了张口又将微微颤抖的唇线紧紧抿成一道锋利斜线,她咬紧牙关终究只吐出两个字来,
“可恶……”
垂于鼻尖的长发轻轻晃动,随后微凉的掌心抚上了艾瑞斯的脸颊,她随着那掌心的轨迹微微扬起头来,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翡翠眼眸淹没了她繁杂的思绪,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女孩微微扬起的唇角,随后她最爱的哑沉嗓音飘进了耳朵,
“告诉我,艾瑞斯……那女王……对你说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