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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   老实讲,陆云泽会说这种话,倒是并非完全出乎夏青容的意料。

      从上一次在徐家村时的时候她就看了出来,年轻郎中虽然看上去一副温和好脾气的模样,却是个外柔内刚的主。他会对前来求医的村民们有求必应,细心周到地满足他们的请求,但同样在面对纠缠不休的马家少爷时,他也能慷慨陈词,不做半点退让。

      更何况,男人这种东西嘛……除非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否则都是放不下自尊、抛不下脸面,去让一个女人帮自己解决困难的。哪怕这女人地位再高,权势再大,一个能打他十个二十个,也是一样。

      不过夏青容倒是不想强迫陆云泽什么。她向来自诩看人的眼光狠准毒辣,这小大夫又是个像公主府花园里池子一样、清凉透澈的人物,再容易看清不过。外表是文弱书生,内里却生了一副不向钱权轻易低头的铁骨;又难得有一颗孩童般柔软的赤子之心。

      年纪还小她几岁,就连身体欠佳爱得病的地方都一样。真是……挺像的。

      像她那早薨的弟弟,愍怀太子夏桓英。还那么年轻,满腔热血壮志还没来得及挥洒,便早早在弱冠之龄凋谢了生命。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难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哪怕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在朝政上说一不二,但家人二字,却始终是她心底最后一块柔软的地方。

      从之前在泾阳王府与陆云泽出现时,她就隐约在这个青年身上看见了弟弟的影子,此后去徐家村时也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感作祟,更是越发觉得两人相像了。如果说帮助其他三人的行为之中更多的是目的性——倒不如说帮助段飞潇和孟玄翎纯粹是出于目的性,那么对于陆云泽,夏青容则是真心希望能够替他消灾解厄,护他平平安安的。

      她也知道自己这是爱屋及乌,将对死人的感情寄托在了陆云泽身上。她一直很清醒。

      同样地,或许这样说听起来会有些讽刺,但……也就只如陆云泽这般背景简单、不曾牵扯进任何京中势力的人,她这移情才能移得放心。

      每次一想到愍怀太子,夏青容总是不免会有些走神。如果换成是映墨在身边,一看自家主子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思念亡弟,自然不会出声打扰。但陆云泽不知前情,更没有能与六品女官相媲美的厉害眼色;听夏青容一叹气,登时就乱了方寸,结结巴巴地道:“四……四姑娘的好意,在下当然万分感激,只……只是……”

      他肩膀稍稍垮下来,脸上虽现出了几分沮丧神色,倒是总算不像先前那样局促紧张了。“家丑不外扬,一切事情都是因在下与家中兄弟的纠纷而起,这等理由,在下实在耻于让四姑娘知晓。”

      陆云泽这一开口,倒是让夏青容回过神来了。见他误会,刚要开口解释,却听见了青年后面的话;心中一动,顺势状若随意地问道:“兄弟……便是那管事所说的陆云江么?听这名字,应是与你血缘很近,难道是亲兄弟不成?”

      虽说这些事容后吩咐青鸾卫去调查也能得出结果,但若是能事先从陆云泽嘴里套出些消息来,总归更加方便。

      陆云泽叹了口气:“确是家兄……但若论血缘,在下与他之间倒隔得远了。他大我四岁,是家父的远房侄子,自在下年幼时便被父母收养过来,预备将来继承家业的。”

      继承家业?夏青容扬眉。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陆云泽微微苦笑:“想必容四姑娘也能看出来,在下是个病秧子。如今久病成医了倒还好些,小时候却是比现在还要孱弱。家中产业不小,父母担忧我过分操劳会折寿,也不敢将继承家业的压力放在在下的身上。”

      “所以便收养了这陆云江?”夏青容问,“此人的生父生母呢?”

      “他是孤儿,无父无母。陆家祖籍在凌阳,二十年前那里发过一场大水。时值前朝哀帝当政,只顾自己享乐不顾百姓死活,救济粮款原本便少之又少,经过层层盘剥,到了地方更是所剩无几。大哥……陆云江的生父生母便是在那时死去的,父母见他可怜,便将他带回家中,收做义子了。”

      陆云泽说到这儿,顿了一顿,抿起嘴唇,细白的手指也紧攥了起来。“他曾经待我很好……父母忙于生意,常年在各处奔波,只有他一直在家陪着我……可谁知……现在却……”

      哦。夏青容暗道出一个字来,心中已有几分透亮。

      陆云泽的父母无疑很爱他,将他保护得很好,但对于他们的做法,夏青容却不敢苟同。这也就多亏是这小陆大夫心地仁善纯良,不然换做旁人,父母打拼下来的产业却要拱手送给一个外人去接管,只怕想想都会觉得不甘心;更不要提这外人还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老实人,而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结合先前在街上听那管事与老赵的争吵内容,她已能大致拼凑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陆云泽的父母在大约两年前双双去世,原本还夹紧尾巴做人的陆云江顿时露出了真面目,将陆云泽这个正主弟弟赶出了家门,逼着他背井离乡,北上来到京畿落脚;那济春堂许是和陆家原本有生意往来的,那徐老板与陆父陆母也是旧识,但多半是受了陆云江的收买,昧着良心对故交的亲生骨血不闻不问,冷脸相对。而陆云江为了让自己更加站稳脚跟,甚至还编造了一些不利于陆云泽的谣言。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就连陆父陆母的死亡是否只是个单纯的意外,还是陆云江伙同他人蓄意而为,都成了一个值得探究的疑点。不过,去证实这些事情就是青鸾卫的负责范围了。

      思绪到此戛然而止,夏青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陆云泽,后者好似还沉浸在对往日时光的感伤当中。虽然嘴上说着家丑不得外扬,但这些事多半已经在他心里憋了很久,所以夏青容还没来得及用上什么诱供的技巧,青年就已经乖乖地将她想听到的东西一连串地吐了出来。

      身在她这个位置,手底下又养了一批消息灵通的青鸾卫,各种稀奇古怪的秘密隐情,夏青容听得多了,陆家这点争夺家产的戏码还真不太够看;别人不提,就段家的那出嫡庶相争的戏码,段数就已经高出它一大截了。因此,对于自己对事件全貌的猜测,大长公主有着长足的自信心,也就没必要再向陆云泽询问下去,往人家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她故意动了动身体,衣料摩擦想起一阵窸窣声,吸引陆云泽的注意力。见青年望过来,便微笑道:“前次我便说过,我是你的朋友,更是你的靠山。我想帮你,完全出乎自愿,绝无其他目的。”

      她突然一下子开始说些掏心掏肺的东西,把小陆大夫倒是吓了一跳;张口结舌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正……正是因为容姑娘不求回报,在下才觉得感激愧疚,更不敢轻易麻烦……”

      “我欣赏你的为人,喜欢你的行事,更乐见好人心想事成,生活顺遂;你若能一展愁眉喜笑颜开,我看在眼里,自己便也舒坦了。”夏青容说着,话锋一转,微微皱起眉来,“我这一番赤诚好意捧到面前,若是被小陆大夫三言两语地拒绝了,倒是要伤了我的心了。”

      如果姚冀在这儿,多半会指着她大喊:无耻!居然连卖可怜这招都使出来了,皇室的威严何在!你那一副金刚心肠岂是别人随随便便就能伤得了的!

      这个嘛……常言讲兵者诡道,无所不用其极,要是能最简单有效地达成目的,用什么手段很重要吗?裴明衍还是她直接打晕了从街上抢回来的呢。

      果然不出夏青容所料,吃软不吃硬的小陆大夫被直中要害,越发手足无措起来:“在在在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承蒙容姑娘厚爱,在下受宠若惊,只是……只是……那就拜托容姑娘了!”说着,不顾还坐在马车里,便是两手交叠一揖到地,露在外面的耳朵已经红了个透。

      “你放心,我也不会拍胸脯说自己要大包大揽。”见到计谋得逞,夏青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毕竟是你的事情,我只是从旁协助。你想要知道什么,想要采取什么行动,都由你自己拿主意,我则负责达成你的心愿。你也不必有所顾虑,尽管开口,我的手下都不是吃干饭的,一般事情吩咐出去还是能手到擒来的。”

      “在下自然相信容姑娘的神通。”直起身来,陆云泽的脸上虽然还带着几分羞赧的微红,但情绪却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盯着地面看了片刻,方才抬头,对上夏青容的目光,神色中透着三分坚定决绝:“那么,就请容姑娘从家父家母的死因查起吧。官府说他们在路上遭遇流寇劫道,但我……是不敢尽信的。”

      这一次倒是让夏青容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

      看来,这孩子也不是完全不谙世事的嘛。

      ……

      又询问了陆云泽一些细节,在到城门口之前,夏青容就下了马车。从京城到徐家村只怕天都黑了,既然谈话已经结束,她也没必要跟过去跑一趟。嘱咐了车夫,与陆家主仆作别后,她便朝着来路走了回去

      已是暮色西沉,但京城毕竟是京城,天黑之后也有天黑之后的热闹繁华。想想没什么事情要办,夏青容也不急着回去,便打算慢慢晃悠回公主府。先前在马车上她已摘了周身的贵重首饰,又换了身没那么露富贵的衣裳(小陆大夫当然是面红耳赤地躲了出去),倒也不那么显眼。

      她才刚溜达不一阵儿,迎面却过来眼熟的一人一马;马上的不是旁人,正是周秦。

      “主子,急事。”他凑近夏青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太后请您马上入宫。”

  •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突然出故障了,刚换了台新的,稿子没抢救回来……
    说是更新结果又拖了这么久,实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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