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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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呓语之中透着浓浓的痛苦与无奈，任谁听了，都很难不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同时好奇，究竟在这个青年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夏青容只是挑了挑眉毛，脸上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视线下移，她将手伸向裴明衍的腰带，动作利落却不失轻柔地将其解下。又拉开外衫与亵衣的前襟，让伤者的胸口与腰腹完全袒露出来。
小麦色的肌肤在橘黄色灯光的映照下，隐隐闪烁着蜜一般的光泽。裴明衍是标准的习武之人的体格，宽肩窄腰，肌肉结实明显却不夸张，比例完美匀称。小腹左侧有一处伤口，疑似为袖箭之类的暗器所伤，箭杆被拗断，寸许长的小小箭头陷在皮肉里，顶端居然还阴险地设置了倒钩，尖端虽然没有穿刺出来，却已将那一处顶得肿起。
受伤后青年似乎没时间处理伤口，只简单塞了块绢帕压在那里，此时已经被染得通红。
先前，他便是拖着这样的身体，和夏青容进行搏斗的。
夏青容刚才那一拳虽然没有直接打在这里，却也牵动了伤处。帕子一拿下去，鲜血就从创口中流了出来。看到那血液的颜色并无异状，她在心中轻轻松了口气。
没中毒就好，有毒就难办了。
夏青容取来一把手指长短、薄如蝉翼的小刀，在火上燎了燎。待冷却些，便探过去，在倒钩处轻轻划下一刀，把箭尖小心翼翼地挑出来。
她刚将箭尖从伤口中取出，裴明衍垂在身侧的手臂突然动了，一把抓住了夏青容的手腕。
说是抓，其实还不如说是搭。五指虚软无力，只是松松地握着，似乎随时都会滑脱下去。
夏青容扭头望向裴明衍。青年虽然睁开了双目，但却是眼神涣散，毫无焦距。见大长公主看过来，他的目光总算集中了些许，垂眸回望，可投过来的视线却透着一股无辜的茫然。
这就是意识还混沌着呢。
“乖乖躺着别动，让我先把你的伤给处理了。”夏青容拿出哄侄子吃饭的口气对他说。
裴明衍就当真松开了手。夏青容便也不再去看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伤口上。
挤出淤血，擦净血痂，撒上金创药，用白布长条绕在腰上，层层缠裹。过程中青年一直很安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即使是撒药时疼着了也只不过吸一口气，身体绷紧，且很快就又自己放松下来。
等夏青容结束了治疗，直起身来时，再一看，裴明衍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眉头总算不再向先前那样紧紧皱起，脸上的郁色也减轻不少，看上去安详了许多。
清醒时怎么看怎么不好接近，睡着了倒是挺乖的。
替裴明衍穿好衣服盖好被子，又将器具和自己都收拾干净，夏青容面朝着床坐下，看着青年心想。
她拒绝了姚冀的帮忙，坚持要亲自来给对方疗伤，当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裴明衍一看就是心防很重、警惕心极高的类型，不然也不会和她一照面就痛下杀手。
两人的相遇本身便是伴着冲突而起的，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化敌为友，就需要以怀柔政策，慢慢软化他，卸去他的戒备。而施恩者这个身份，则是再适合不过的切入角度了。
况且，先前在巷子中，自己的头发意外散开时，夏青容并没有错过裴明衍眼中一瞬间闪过的惊艳。客观的地位与实力，让大长公主极少会利用自己的容貌来达成目的，但是偶尔她也不介意顺势而为。
试想一下。意识模糊当中，看见有一个美丽的女子为自己疗伤，醒来时又发现对方守在自己身旁；和意识模糊当中，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为自己疗伤，醒来时发现屋内空空，哪一个会对裴明衍造成更大的心灵震动？
至于这名美女昨晚还和自己激烈地打了一场，并且一拳殴昏了自己这种事，大长公主表示不要在意细节。
另外话说回来，哪怕除去需要帮对方完成人生目标这一层关系不提，裴明衍这个人本身也引起了夏青容的兴趣。
自从成年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在武力上能与自己平分秋色的人。
打遍天下无敌手固然爽快，但也难免有些寂寞。特别是四海升平无战事后，夏青容也只能以每天摔打自家青鸾卫为乐了。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她自然产生了几分见猎心喜的愉悦感。
要不是不能主动暴露身份，我还真想明儿就把他拐回公主府去呢。这样想着，夏青容也阖上了眼睛。
……
裴明衍在熹微的晨光中醒来。
家破人亡后，为了复仇，也为了拯救仅剩的唯一一个亲人，他孤身来到京城，自愿成为权贵手中的工具。游走在生死边缘，危机感如影随形，令他时刻如同惊弓之鸟，草木皆兵；过往的梦魇也不肯放过他，夜夜来扰，令他不得安眠。
像这样沉浸在黑甜乡中，一觉到天明的感觉，他已经有许久不曾尝到过了。
屋内有另一人的呼吸，平稳而轻浅。裴明衍转过头去，看向坐在桌边的女子。
她拄着桌子，手抵着额角，头微微低垂，似乎正在熟睡。身上穿的仍是昨晚的那一套装束，长发也依旧披散，双腿交叠，脚尖微微翘起。
对于女子来说，这明明是十分不雅观的面貌与姿势，到了她这里却带着几分慵懒闲散的美感。晨光透过窗纸斜打下来，在她身上又笼了一层朦胧的光辉，竟有些空灵得不似凡人。
昨夜的事情虽然记不清了，却还残留着几分零碎的记忆断片。定定看着女子的睡颜，裴明衍脸上渐渐流露出了几分不自知的怔忪之色。
而就在这时，夏青容却突然张开了双眼。
神色清明，完全不像是刚醒来的样子。
“我若是一直不睁眼，你便要一直盯着我相面么？”坐直身体，她看着裴明衍，微笑道。
“……”青年一愣，眼中极飞快地闪过一丝无措，但很快便被拒人千里的冰冷所取代。表情也不复先前的柔软放松，再度用戒备的壳子将自己武装了起来。
转开目光，他沉默着掀开被子，有些吃力地翻身坐起，想要下床。
可还没等挪动腿，颈间便横了一物。
是一柄没出鞘的剑，先前摆放在桌前的装饰架上，不知何时竟到了夏青容的手里。
“我把你背到了这里，替你处理了伤口，担心你夜半发起热来，又在这儿守了一夜。就算当年我老子病重，我都没这么认真地伺候过。”夏青容悠悠说着，先用剑鞘拍了拍裴明衍的脖子，又轻佻地微微抬起他的下颌。“好歹说声谢谢吧？对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吗？”
被一个女人给明目张胆地调戏了，裴明衍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他握了握拳头，似乎是想要反抗，却又想起来带伤的自己和对方之间的武力差距，只能悻悻作罢。
他偏过头来，冷冷盯着夏青容，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夏青容也懂得见好就收，见他放弃了下床，便将剑拿了回来，横在膝间。“无非就是你逃得好好的，我突然追过来，还一拳打昏了你（闻言青年的面色明显又黑了三分），现在又过来假惺惺地充好人。”
裴明衍投过来的目光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字：难道不是？
“你也太小看这京城的权贵，太高看你自己了。”夏青容道，“你刺探到了人家府上，还被机关所伤，你以为人家会无动于衷么？不出我所料的话，今天对方便会上奏朝廷，调动戍卫军，将京城翻个底朝天。”
“你从城西出来，逃跑的方向是平民聚居的城北。这说明你并无权贵可依，或者你做的这件事并不想让你的东主知道。你确实身手好，会隐匿行踪，可面对着覆盖着整个都城的天罗地网，挨家挨户敲门询问的官兵，带着伤的你又能躲多久？”
其实夏青容的这一番话也是半真半假的吓唬。朝廷大员府上进了贼，固然是要比平头百姓遭窃严重很多，但总归还没到要惊动整个京城的地步，那是皇宫里丢了贵重物品的级别。况且能用机关守着的东西，多半也都是些见不得光的玩意，自然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声张，免得犯人还没捉到，自己倒是沾了一身腥。
不过裴明衍显然被这一番话给唬住了。青年紧紧皱着眉，垂眼看着被子，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有什么目的？”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清清冷冷的。
夏青容勾起唇角。“这句话应该我说才是。”
“啪”地一声将长剑拍在桌面上，大长公主突然收敛了笑容，严肃地审视着裴明衍，目光凌厉。
“你深夜潜入吏部尚书段长亭府上，又有什么目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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