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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朝医患一朝情 ...

  •   蒋志新给我发了消息:“叶先生,如果您方便,请给我回个消息。”这是他这周给我发的第20条短信,我烦不胜烦,背着薛行宇去见了蒋志新和他其他的同事,进行测验之后,得出的结果是“中重度抑郁”,并且要求我按时服药。我不信,毕竟我最近心情愉悦,复发的次数也很少,但是那五个字让我难受极了。人的心理暗示非常厉害,以至于我时常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被行宇治疗成这样,只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有办法控制我的情绪?——因为行宇很少让我吃药,还是蒋志新和其他的同事合伙起来骗我?
      那天下班,行宇给我买了一袋子香蕉,我被心思意念逼得头疼万分,毫无食欲,水果和晚饭一点没动。行宇担心地拉着我去谈心,我毫无保留地把这些事情说给了他。
      果不其然,行宇听完就炸了。他不可置信地把手按在我肩上:“叶钧,你在想什么?你不是看到果效了吗?你最近是不是很少复发?”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任由他按着我肩膀:“蒋志新说的没错,你已经无法理智地对我进行诊疗了,你是我的恋人,所以很可能会对我隐瞒病情…”
      “叶钧!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打断了我的话,“你别胡闹,我不知道蒋志新说了什么,但是你还是信我的,对不对?我们相处这么久了。”我别过了视线,保持沉默,随即点了下头。
      “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彻底信任我?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很害怕…你愿意相信外人,却不愿意信我。”他伸手拥住我,唇贴着我的背,我知道自己理亏,便没能拒绝他。
      “行宇,你说我总逃避问题,但这次我坦白承认。我爱你。”
      薛行宇的躯体滚烫,仿佛高烧,扰得我神志混沌。我被他看得脸颊发烫,他却强硬地掐住我脸颊逼继续我对视,他眼里的浓烈爱意仿佛漩涡,要将我吸进去。我努力平复着呼吸,他却有无数办法激得我放弃挣扎,只能努力从热烈亲吻中抽出喘息的机会。我觉得他简直想把我拆吃入腹。
      他的小臂紧紧勒住我腰背,炽热吐息扑在我眉间,话语间的独占意味浓厚:“你说你爱我了,你这辈子都会被我缠着,我会缠你到下辈子,下下辈子。叶钧,你要信我,我爱你,我是全然信着你的。”我忍不住去努力维持清明,去思考究竟是谁更值得信赖?这样的他让我害怕,令我感觉陌生而侵略意味十足..却无法抗拒,我索性闭目,当作听不见。他也不再说,只是温柔地征服索取。
      次日,我睡到十点,浑身酸痛,错过了开会。睁开眼睛就看到行宇正坐在我床边,带着温柔笑容,一手端着红茶:“醒了?我帮你推推后背。”
      我疲惫万分,伸手按在他肩上,脑海里涌出昨天那些可怕的想法,我定了定神,跟他说:“行宇,你给我几周时间安静一下。”
      “好,那我就离开你几周,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总是这样容忍我。

      6月20日周一
      我在单位接到了父母的电话。
      “叶钧,你舅今早过世了。突发脑溢血,没抢救过来。”
      我张了张口,挂掉了电话。我的父母像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业务繁忙,十一岁之前都把我放在舅舅家扔着,而我舅舅那时候还刚结婚,舅妈身体原因没能有孩子,他们夫妇待我如同亲生。而如今也是许久未见了,上次见面也只是清明节,本来想着假期去看看他们,却碰上这噩耗。这件事情让我备觉敏感,毕竟,对于抑郁症患者而言,死亡的念头总是时近时远。我假装这件事情并没有给我压力,并努力地与想法斗争,但还是在次日出差的飞机上冒出“死了算了”的念头,我捏紧了靠背扶手,努力将那些灾难画面从脑海中撵出去。
      我这几天都有去找蒋志新,我想知道他究竟在谋划什么,只是他每次都像普通的心理医生一样,询问我的情况,给我开药,告诉我什么时候来复诊。我知道他看不惯薛行宇,但是总得有所动作,等我捉到这根细线,总有办法让他吊丝。
      虽然蒋看起来像是个称职的医生,不像是薛行宇每次吊儿郎当的,甚至逾越医患界限,但我承认我确实无法割舍薛行宇,他这些日子为我的付出和容忍,让我不知道回报什么才好。

      6月15日
      上班的时候没吃早饭,又碰巧得知客户又添加无礼要求,气得我无心工作,情绪崩溃与骤降的血压一同复发,头晕眼花,阅读吃力。索性打车去到医院,撑着推开了心理科二室的门,我进去之前已经被头痛折磨得有思维混乱,不过我还是强忍着难受看了一眼上面的名牌。没错,是薛行宇的办公室。
      坐在桌前的人看了我一眼,没有阻止我。我已经感觉不到对方是不是行宇,我浑身乏力,还没有说话就先伏倒在桌上缓解。那白大褂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最后在视野里模糊成一团浆糊。我感到我大脑里有千万个人在不停说话,太阳穴像是被穿了根针,疼痛难忍,这种痛感直到有人递给我饼干和药,我颤抖着服下药片,又被那人扶着去休息室,他给了我一个拥抱,我还没有什么动作就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等到我清醒过来,就看到行宇坐在我身旁:“叶钧,你不能再找蒋志新了。如果你担心我的名誉,你就更别找他。我怕蒋志新把你毁了。”
      “…我去找蒋志新了…?”我揉着太阳穴看向他。
      “他当时在我办公室。”
      “他给我吃了什么?”
      “安定。他说你在办公室里失控了,念着我名字,还差点吻他。”
      “开玩笑!我根本没有这么做过!房间里有没有监控和证人?!”
      蒋志新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拉开领口,给我看了一眼肩头上的牙印,笑道:“叶先生未免热情得过分,我只是抱了你一下,你却要过来亲我!我可是推了半天才躲过去的。失控之后又吃了安定的人,怎么可能清楚自己之前做了什么呢?对了,房间里当时只有我,我也只是去给薛医生取文件——在心理科为保隐私,医院不安装监控。”蒋志新又说到:“看起来你常常这样做,是进来就和薛医生恩恩爱爱吗?”
      我知道是蒋志新故意为之,我在睡梦里怎么可能上去强吻这家伙,那牙印根本就是他自己咬上去的!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无法克制地气得浑身发抖,因为药物副作用未褪去,只能侧过身干呕。我伸手想去找手机,想要吧他这些话全都录下来,却不幸地发现我把它扔在了外屋。我想让行宇拿手机录音,但是他根本没有听我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你们会在休息室里接吻吗?”蒋志新环着手臂挑衅,“或者做点别的什么,这地方不错,安静,隐私,我记得叶先生身上有吻痕?你是屈居人下那个?”
      薛行宇登时阴着脸站了起来,我喊他,但是根本喊不住。薛行宇走到蒋志新面前,照着蒋志新的鼻梁给了他一拳,力度十足,毫无保留。这一拳似乎在蒋志新意料之中,他一边笑一边捂着鼻梁,血顺着下巴往下淌,蒋志新推开门大喊道:“保安!来人啊,有人闹事!”周围的医生护士包括病人家属全都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熙熙攘攘。
      “呸。”薛行宇低低啐骂了声什么,我没听见。
      我伏在床上看着他们两人,试图起来,但那该死的药效让我头痛欲裂,不得不再趴回去。我小声地喊薛行宇,让他过来,别跟蒋志新呛气。蒋志新背对门外,闪光灯和摄像头拍不到他的正脸,他对着我们笑,然后说:“叶先生是个好男人,可惜落到这么一个黑心医生手里,越治越重,赔钱赔人,命运还真是对不起你。”薛行宇面无表情,只是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身份卡,用力掰弯,随即往地上一甩,他把白大褂也脱掉扔在一旁,他气得发抖,一时半会却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只能低低叱骂:“你特么给我闭嘴!”蒋志新反而笑得更开心,薛行宇想揍他,半天又没下去手,只是默默地转过身,低下头帮我挡住摄像头。
      保安冲了进来。

      薛行宇辞职了。我在医院楼下等着行宇办完手续,我们去收拾东西的时候,科长叫住他,把白大褂递过来,他当时想扔,但想了想又叠了起来带着。报纸和媒体到处都在讲行宇在医院里动手打同事的事情,当然,他们也没落下我,把我们两个之前的消息翻了个底朝天。更有甚者,直接在报道上写道“一朝医患一朝情”,我看得又气又笑。这两天,我们关上了微博微信,我换了电话号码,留在家里办公。他在家翻看各地的私人诊所,我在一旁翻他整理的病例报告。薛行宇看起来非常疲惫,甚至连胃口都没有,我想劝他,却发现自己未曾遭遇过失业,不能感同身受。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忽然想到分手。
      我知道这个想法很突然,而且一旦分手,我肯定更不在状态,但是我知道薛行宇可以控制住自己。然后我会去找蒋,把我这些日子找他诊断的资料全都公布出来,甚至造个黑锅扣在蒋志新身上——毕竟我也有他的把柄,他挖墙脚和动用人际打压薛行宇的事情,我全都知道。而且这样更可以证明,是我自己不尊医嘱,状态变差,而不是行宇治疗无方,是我起的心思,对他做了些有损名誉的事...当然,我没和他说这些。我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确实知道行宇逾越了医患之间的界限,而蒋志新却是一切的导火索,我甚至觉得我自己的三观都扭曲了,只想要保证行宇可以继续维持在行业中的现状。我不断的告诉自己:“你已经搞垮了他的名誉,不能再继续害他无法前行了,他是个那么优秀的年轻人,不应该被你耽误。”

      “分手吧。”
      “叶钧,你吃错药了吗?”
      我看了看他,重复道:“我说,我们分手吧。原因很简单,我没耐心继续和你在一起了。”
      薛行宇惊愕地看着我,眼里蕴含着无数情绪,悲恸和爱意交织在一起,他张了张唇,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7月3日晴?周日,下午。
      医生约我见了一面,在门口的茶餐厅。我看见他眼里满是红血丝,但神情平静:“如果我离开会让你感到舒服,那我走就是了。还有,我已经承认我对我的患者有亲密情感这件事,不过我们已经分开了。不过是个名誉的事情,大不了就不当医生。”
      我们又聊了聊,我没想到蒋志新不是导火索,而我才是。我想要帮助他,却用了错误而自私的方法,我却没有勇气低下头承认错误。我为自己的念头和决定感到羞耻而疼痛,无法对上他的目光。我说:“这样最好,我不想害你。”行宇顿了顿,终究没说什么。等到分别的时候,我伸出手想拉住他,却停在了半空,最后缩了回来,然后我放任他从我的生活里离去。那时候我才清楚的意识,我做的这一切并没有什么用,反而就这么失去你了。

      那天之后,我魂不守舍,彻夜难眠,坐在阳台地上抽了一整夜的烟,满地烟头也无暇顾及。那种感觉仿佛抑郁复发,且更加厉害,我常在阳台坐到凌晨,太阳起来时才倒在床上睡上一两个小时,早饭也索性不吃,喝口咖啡就浑浑噩噩地去上班,下班之后独自站在办公室窗口往外看,却在搜寻到类似医生身影的瞬间背过身去。
      我几次拿起蒋志新开给我的抗抑郁药,想着按时服用就可以克制这些情绪了。但是我始终没有吃下去的勇气,我总觉得吃下去,医生在我心里的地位就不复存在了,他就会成为一个过客,而我不想让他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我把那几瓶百忧解和安定统统扔进垃圾桶,医生留给我的书,我的诊断报告,全都被我扔进角落里。

      7月12
      “叶钧,你抽烟了。”沈桐看着我,神情严肃,“而且你还喝酒了,也没刮胡子,整个人憔悴了三倍,领带打得跟红领巾一样,你怎么回事,薛医生不是告诉你要少接触烟和咖啡吗?”
      我听到她提起医生,心口猛地一揪,并没说话,转身去处理事务。我本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但还是在想到他的时候心口疼痛难忍。我翻了半天兜,往嘴里塞了一跟烟,假装它能缓解痛楚。
      “叶钧。”沈桐再一次喊住我,“你再这么下去就要过劳死了。”
      我点了点头,碾灭烟蒂,答道:“那就让我死吧。”
      助理愣了一会,夺走我的文件:“你先滚回家里去休息,好吗?你这样让人很担心。”
      我说:“不了。扶我起来,我还能工作。”
      她甩给我一个白眼,夺走了我的咖啡和文件。
      我只能用不断用工作麻醉自己,让自己没有时间回想那些美好。我只有一个念头——不如就这样日日夜夜挣扎着抵抗回忆,直到我离开这世界,就一切都化为乌有了。
      ……
      我去见了蒋志新,他似乎对我迅速的憔悴非常惊讶,他说建议我留院治疗,我夺过他的文件夹翻阅,其中夹着那张“一朝医患一朝情”的报纸,我问他:“蒋大夫,你把我抑郁的消息透露给别人了?”
      蒋志新端着水杯,靠在桌前看我:“叶先生,你在开玩笑,我不会透露任何患者的个人信息,更不会与患者有不正当的关系。”
      “那你怎么解释媒体。”我已经无力反驳,把夹子塞回桌上。
      “媒体?媒体怎么想,我怎么知道。他们总是有办法挖出各种小道消息。我建议你还是留院治疗更好。输了就别挣扎,你们自己有问题,我只是把它揭露出来,一举两得。”
      他说的没错。
      ……
      我自己的算盘并没有如意,受了一股气,而且还失去了薛行宇。
      我躺在被子和一堆杂物之间,电脑硌着我的肋骨,衣物压在我的膝上。邻居家在做饭,香气顺着阳台渗进来,那些曾经幸福的日子一幕一幕在我面前经过,我无法承担,浑身乏力,挣扎着跪倒在浴缸前,止不住地发抖和干呕,只觉得心都不肯听从我,那种疼痛让我难以容忍。我把手按在胸口,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脑海里呐喊,而眼泪却连一滴都没有。
      ——我好想他!我知道我做错了,行宇…我只求你回来。
      ……
      “叶钧,叶钧,醒醒。”
      我在睡梦被熟悉的声音呼唤,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觉我伏在办公桌上睡着了,而面前的本上写满了他的名字,我扔下笔,无法克制地掉下泪来。
      “叶钧。”
      声音再一次响起,我随便抹了下脸,抬起头,看到了他。行宇就站在我面前,他比之前瘦了好几圈,神情疲惫,带着两抹黑眼圈,衣衫不整,身上带着烟酒味。
      “我迫切的需要心理医生,而这个位置只有你能胜任。”他说,然后他上来紧紧抱住我,像之前的每一次拥抱,让我感到温暖无比。我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抱着他,非常用力。我们就这样傻子似的一直在办公室相互拥抱到日落西山。我在他背上一笔一划地写道:行宇,我爱你。我猜他不知道我写了什么,但是我很难坦白地同他说出口,毕竟提出分开的是我。薛行宇轻拍着我背,忽然低低地说道:“叶钧,我知道,我也爱你。”
      那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心再次完整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一朝医患一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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