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龙辞》易陆离

7、面具男子

　　下午的时候，落平羽派人传话说京城来的人已经到了徽州城，让她准备好晚上的宴会。

　　昏暗的房间未点蜡烛，薛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她点头，派丫鬟去回了话。

　　如今，自己虽和长安相隔万里，却和他同处一城。终于能够再次见到他了，什么缙国公的吩咐，赫连琳的挑衅，宁王的阴谋，她都不想管。

　　只想见到你。即使你不记得我，即使你不正眼看我，即使我再也没有和你共挽鹿车的机会，可是只要看见你就足够了。

　　如今我已有婚约，所以我不能喜欢你了。可是你早已成为我无趣人生中一点星光，因为这个世界有了你，仿佛变得明亮起来。

　　时间兜兜转转，当年也是这样的黄昏。

　　雪声漱漱。

　　那时候她一个人从客栈里出来，踩着雪漫悠悠地四处打量。她仗着自己会些武功，便不知天高地厚留书一封，独自骑马从边城到了玉安山，等待着叶师傅所说的武林大会。

　　大兴的皇帝已经亲政，曾经的摄政王，也就是世袭宸王萧廷玉隐退朝廷，他喜好武学，便大力支持这届的江湖盛事。玉安山下的小城因为武林大会的缘故变得熙熙攘攘，商家侠客全部都被吸引了过来。薛懿见日落的时候人少了一点，决定上山游玩。

　　等她察觉身后尾随的几人时，夜色已经笼罩了山头，月亮被乌云遮住，雾气弥漫了山野，远处的几声狼嚎，更是添加了些不详。

　　薛懿手心出了些汗，握紧了她用惯的一把小刀。她停下了步伐，厉声说道，“我与你们并无深仇大恨，不过是看不惯你们对弱者为非作歹，何必跟踪我。”

　　为首的壮汉豹眼环睁，吹了吹手中的大刀，“我赵某活了这么多年，横行惯了，生平最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文人，我小弟不过就是欺负几个丫头么，你犯得着伤了他的脸吗？“

　　跟在他后面的人或穿布衣或手持棍棒，有两个还挥舞了几下拳头。

　　薛懿冷哼一声，“六个人来对付我一个，到是也看得起我，还是你们能力太弱，只能以多欺少？”

　　“好，那俺就先陪你玩玩，到时候别被我打得叫爷爷。”话音刚落，那位壮汉举起长刀，猛得向她砍去。

　　薛懿灵活得侧身避过，短刀出手，划过那人的腰腹。

　　壮汉低头一看，抹掉肚子上的血，呸了一口，“敢划伤你爷爷我，今个你要是或者出这山，我就把我名字倒过来写！”

　　薛懿心中更怒，还有没有天理了，她有了些杀气，脑中回忆叶师傅教她的九重剑法，一跃而起，直直向那人的心口刺去。

　　壮汉只觉得眼前一阵幻影，等反应过来时，胸口已多了一个血窟窿。

　　其余的人见那人已死，也不管什么道理，蜂拥而上。

　　薛懿起初游刃有余，每个人的武功在她之下，不过就是些野路子的拳法，可是以一抵多使她渐渐体力不支，且她的剑还未铸好，随身只带着短刀，九重剑诀的能力不能全部发挥出来。

　　一人瞧出了她的破绽，乘她无暇分身时，大喊道，“拿你狗命来！”

　　薛懿暗叫不好，难道今日要命丧此处？

　　眼看长刀就要砍到她的肩上时，一道剑光突然从她头顶划过，抵住了快要落下的刀。哐当一声，长刀跌落在地。

　　她硬生生得被这凛冽的剑气逼得倒退了几步。

　　这才是正真的强者啊。薛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男子紫衣玉容，姿态挺拔如青竹，头戴小冠，一袭黑发垂在肩上。修长的双手持着玄光剑，神定气闲，连丝鲜血都未沾染，不过三招两式，六位大汉全数趴在了地上。招招致命，十分利落，无多余的一点动作。

　　他挑眉，似乎有些吃惊，”这点武功，就可以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如今武林是没人了吗？“

　　刹那间，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一人还未死尽，举起胳膊，欲偷袭紫衣男子，薛懿眼疾手快，直接把短刀向那人的胸前掷去。可是因为她已经耗尽了力气，所以没有她想象得扔得那么远。“

　　偏偏紫衣男子也发现了这动静，他足尖点地，借力飞向那人身边，啪的一下扭断那人的胳膊。

　　这时候短刀不偏不倚，垂直下落，插在了紫衣大侠的后背。辛亏他虽背着薛懿，听到动静后已急忙避开，所以并没有致命。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眼薛懿，原本端肃的面容有些扭曲，“你扔到的。。。是我。”

　　薛懿有些不好意思，急忙上前。男子的锦袍被划开，白皙的皮肤上露出猩红的伤口。按照礼数，她应该捂袖回避，才是大家闺秀的作风，但鉴于自己穿着男装还伤了救命恩人，便也不在乎这些了。

　　她有些焦急，这荒山野岭的，哪来止血的药。更深露重，他不方便行走，万一有野兽出没就不好了。看得赶紧找个山洞避避，等明天一早她再下山喊人。

　　不经意间抬头，对上男子一双耀眼黑眸，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手足无措的她。

　　‘活了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被一个九重剑法都没学精的女子伤到。”

　　他云纹衣袖，席地而坐，低垂着眼脸，直挺鼻梁下的薄唇因为失血的缘故显得有些惨白，脸的轮廓如刀削似的棱角分明。云层慢慢地散开，露出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脸上，朦朦胧胧，恍若隔世。

　　薛懿有一霎那的失神，也许就是那一刻，那一眼，她跌入了这万丈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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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静的月夜忽然转化为了白墙青瓦和层层叠叠的马头墙,她不敢再回忆下去。此时太阳刚刚落山，徽州城的宅院前挂上了火红的灯笼。

　　太守府前车水马龙，隔着远远得就能听到喧闹声，即使院落深深，酒肉的香味还是飘散到了门口。仆人撵着几个被香味吸引过来的饥瘦野狗。

　　薛懿和其她女眷们在后面一辆马车上，姬家的男子已近被迎进去了。

　　一个长相颇为机灵的丫头说道，“还请老太君和夫人们先到戏楼歇下，点心已经备下了。等前头老爷们寒暄好，拜见完宸王，戏就开始了。”

　　“好戏就开演了。”薛懿唔了一声，这话说的有理，那太守演的戏恐怕还要比戏台上的还逼真。

　　到了内院后又换了两个衣衫更精致的丫鬟把她们带到位子上。远处宸王和父亲的位子还是空着的。不过到了些女眷正随意聊着，姬家主和太守也未落座。

　　薛懿吃了几口点心，见落平羽还因为上午的事有些萎靡不振，便起身说，“我四处随意转转。“

　　落平羽本欲跟着，可又不能逃离这夫人们的谈话，便叮嘱她不要出乱子。

　　薛懿嗯了一声，一心惦记着昨夜顾瑜的给的地形图，直接往库房的方向去。她见自己的衣裙在后院的仆妇中有些显眼，便干脆用轻功在屋檐上行走。月凉如水，她脚步轻盈，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戏楼里敲锣打鼓的吵闹声。顷刻间就跃过了许多楼阁。

　　得在这幕戏结束前回去。

　　薛懿见库房防守如此随意，脑中闪过一丝怀疑，或许因为今日人多的缘故，库房的守卫许多都派到前面去了吧。

　　她不知道是其实是因为守卫都被前面来的那个人解决了，

　　薛懿轻而易举地避开守卫，趴在屋顶上，揭开几片瓦，从横梁上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她不禁咂舌。

　　早料到知府贪，却没料到能富成这样。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此话说的真是妙。

　　价值连城的珍玩琳琅满目随意放在架子上。她放轻脚步，慢慢走进去。前朝宫廷流出的仕女图，莲鹤铜方壶，方开之的千里江山图，翡翠宝石更是数不胜数，随意一个，怕是都够了十户人家一生所用的花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放在这里。

　　薛懿正仔细寻找顾瑜说的藏有宁王党羽的名单的盒子时，只觉得眼前一道影子闪过，速度太快，以至于没有看清。

　　她急忙转身躲到梨木架子后面。

　　正对着窗户，出现了一个身影。

　　男子手持木剑，戴着一副暗灰色的面具，露出的双眸如墨如星，又如一潭死水，仿佛任何阳光都照不进去。在窗外月色的照耀下光影显得十分诡秘。

　　“来者何人，报上姓名来。” 他声音清冷，从容不迫，未有一丝闯入者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