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倒追指南》白萝卜与金蔷薇恋曲98

4、第一个世界·现代校园（4）

　　因为家长会的缘故，这周的周末比平常放课得要早一点。
　　放学铃响起时天还没有黑。

　　周凛合上手机，从座位上站起来，拎起书包往外走。
　　他得绕一圈才能走到凌肆的教室。

　　虽说要实打实绕上一整圈，但平行班和实验班毕竟定位于同一楼层，实际距离不远。

　　周凛这三年一次都没去教室找过凌肆。

　　避嫌嘛，一来。
　　二来他们长期没有什么共同的交集。高中生活向来单调，素质教育下兴趣组有，但他们实验班的，几乎全参加的是理科竞赛的学习小组，说白了还是一种补习。全冲比赛奖项给自主招生和保送带来的好处而去，而平行班根本没有这个选项。

　　所以这算是他第一次来到凌肆的教室门口。
　　走到近前，有点儿犹豫，没太敢靠近。

　　害怕遇到熟人。

　　高中第三年每月的月考按照成绩分考场，第一考场的四十个人里准有他，人长得高，性格也好，阳光又颇为俊朗——周凛在学校里算是比较有名的那一类——总免不了被人讨论。
　　所以他稍微走得有点慢，踱步到凌肆教室的前门，没至于被人看到，先听到了凌肆的声音。

　　好像在哭。

　　周凛又开始头疼了。

　　站在原地没动，有些后悔自己过来找她。

　　昨天晚上，他家以要不要凌肆住在他们家为理由，吵到了十二点左右，被邻居上门警告，最后草草收场。他妈立场坚定不容反驳，最后重复了三次，“我来解决总行了吧”。
　　单方面宣布这场辩论的结束。

　　轮到周凛，他只有被通知的份儿：“前几天让你试探凌肆的口风，说得怎么样了？”

　　“什么你已经跟她说了？”
　　“那也没办法。”

　　“总之你再跟她说一声，事情会解决的。”

　　他当时没有一点儿意料，事情会走向这种解决办法。

　　听到凌肆的同桌出声安慰她，“怎么说，他们家总归是好意……”

　　很奇怪，周凛停下脚步。
　　皱眉，不语。

　　听到那个声音继续，“虽然以你成绩太差为由，直接给你钱，让你去艺考……”
　　“确实有点伤自尊。”

　　·

　　凌肆从校门出来，转弯，往车站方向走。
　　看到周凛正站在那里玩手机。

　　她停了大概有两分钟，什么都没做，就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也没打招呼，绕开周凛一米，她继续往前走。
　　却被周凛伸手拉住了。

　　“你等一下。”

　　于是凌肆真的站在原地等。
　　低头，看脚下的水泥地，踩了踩叶子。

　　抬起头的时候周凛刚好发完短信。
　　脸上的表情依然不太好，稍稍有些严肃。

　　“之前跟你说的事，邀请你住我们家，我其实觉得挺好的。”
　　她听到他这样说。

　　凌肆非常安静地听完，视线依然没有抬起，略低头，却也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
　　她说：“我知道呀，谢谢周凛哥哥。”

　　周凛叹了口气。
　　“但你的事情，说到底应该是你自己决定，我，或者我妈妈，都没有权利帮你做决定。”

　　“——哪怕是出自好意。”

　　凌肆稍微把头抬起了点。
　　身高差在，为了直视周凛的眼睛，她扬起了下巴，突然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周凛哥吃饭了吗？”

　　周凛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还没，等下回家——”
　　“我请你吃饭吧？”

　　两个人一齐开口。

　　凌肆理了理刚刚被周凛拉皱的衣角，在同一个高度拉住周凛的衬衣外套，轻轻往前拉了拉。

　　“这么久以来，我们其实都没有认真聊过天。”

　　“不是吗？”

　　·

　　他们最后在学校附近的商业街找了一家日料。
　　点了餐以后，两个人暂时沉默了下来。

　　凌肆转过头翻书包，从内层里拿出一个本子抱在怀里，低头看着面前的餐具。
　　周凛凝眉，放下手机，斟酌片刻用词。

　　开口，他说，“不知道我妈是怎么跟你说的……”
　　“如果你觉得冒犯，我先向你道歉。”

　　凌肆什么话也没说，只给周凛递上了她抱在怀里的本子。
　　示意他翻开。

　　周凛接过本子，先粗粗翻了翻，发现那是一本画满三分之二的素描本。

　　然后他一张一张翻开，才看到十来页就陡然反应过来。
　　……这是凌肆画的他。

　　有些是他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大脸的自拍，有些则是日常，画里面的他，或者坐在课桌前看书，在餐厅吃饭，或者在低头玩手机，好几张都是明显的偷窥视角。
　　一开始画风稚嫩，人也不怎么像，后面画工渐涨，越来越像，也越来越精致。

　　周凛心中有种莫名的情绪涌动。

　　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动吗？似乎有点，尴尬？其实也会同时存在，他想问凌肆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保持阅读的姿势陷入思考，翻页便慢了下来。
　　听到凌肆说。

　　“一直以来，周凛哥哥都是我非常欣赏的人。”

　　她搅动茶杯里的勺子，在清脆的响声后继续。
　　“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崇拜你了。”

　　“小时候你们几个年级稍微大一点的孩子骑自行车，直接骑的是大人用的那种车，轮子大，骑得好的人走得最快，我蹬着我的儿童车在后面追你，一直一直追不上。”
　　“我那个时候就想，周凛哥哥能不能带带我啊，让我坐在你的车坐后面，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但你从来不带我的。”
　　“你玩cs，我站在旁边看你都会头晕，后来上了高中，分班考，月考，高一，高二，高三……我越来越追不上你。”

　　周凛几次想出声打断，他想说声“你不要这么说”，“其实你也很优秀”，但凌肆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话题突然转换，让周凛毫无防备地愣在原地。

　　她说，“我以前是真的很喜欢你。”

　　所以周凛无法开口。
　　“嗯”和“啊”的支吾过度也没有，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的间隙，气氛非常尴尬。

　　这不是他在高中第一次被表白了。

　　只是以往的表白，对方都会给他一个等待回复的缓冲，在这个缓冲带里面，周凛解释自己的立场，直接说“我不喜欢你”的有，间接说“我们应该好好学习”的也有。

　　然而这些经验都不适合此刻。

　　此刻凌肆讲完这句话，伸出手翻了翻给他的素描本，在最后有画面的页码上停下，跟他讲，“我很感谢陈阿姨。”

　　周凛似有所感，本能比头脑更先一步明白凌肆的意思。
　　听到她说，“陈阿姨说的很对。”

　　不难想到他妈妈跟凌肆讲了什么。
　　来之前周凛打电话问过了。陈沁讲话很直，脾气暴躁，凡事总想着用最快的方式达到目的地。

　　她一定说过，“我知道你喜欢我儿子”这句话。

　　或许还有别的。
　　“你成绩太差了”，“也只有考艺考能够上二本”，“顺便也不用住在家里，一举两得”。

　　凌肆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时候的凌肆朝他笑了起来，用轻松的、愉快的样子，非常轻巧地说，“我很有学画画的天赋。”

　　从餐厅出来，他跟着凌肆往前走，直到站在商场的旋转门前，他才意识到这场饭局结束，他们之后很快要分开了。

　　手里拿着那个本子，周凛想问她，“那你之后不画了吗？”
　　但他没有问。

　　他只是翻了翻手机，扫到最新正在上映的电影，跟她说，“刚刚你请我吃饭，现在我请你看电影吧？”

　　凌肆在原地看了他好久。

　　久到他都有点尴尬，快要移开目光。
　　突然看到她笑了。

　　迈开步子往旋转门外走。

　　用行动拒绝了这个提议，向车站走去的整个路程中，凌肆都非常努力地在活跃气氛。
　　她讲自己一直都很喜欢这个方向，能够学艺术太好了，她很感谢陈沁。

　　但周凛莫名觉得特别难受，只想岔开话题。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凌肆总在最后回归到艺考上，说她向往集训生活，会好好努力，也会考上心仪的大学的。
　　“……欠你的钱，我也会会还的。”

　　最后的最后这样说。

　　周凛沉默着目送她上车。
　　看到她微笑的表情有点僵硬，肌肉被扯了扯，所以有点儿变形。

　　也看到她扬起手挥舞，跟周凛说再见。

　　轻松的，愉快的，罕见的来自她身上的情绪。
　　和她扬起手臂瞬间露出的巨大青紫伤口，撞在周凛胸前。

　　他突然觉得他当时应该问问的。
　　“把速写本给我，你以后不画了吗？”

　　公车飞驶。一晃而过。
　　男孩的脸上，是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