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0、第 170 章 ...
-
倒是延禧宫的采芹悄悄过来传了个消息。
流素回宫后便没有见过采芹,前一阵才想起了这么个人,却听说她后来被调回了荣妃身边,已经不再伺候惠妃了。没想她主动寻上了门来,很是意外。
“敏主子,奴才是想来说件事。”采芹有些怯生生的模样。
流素拿眼角斜睨她一下,略一点头,示意她说下去。当年采芹也是这副忠诚温厚的模样,其实还不是荣妃安的一道眼线。
“奴才有些怕……”
“你们出去。”流素挥挥手,示意容秀留下,其余人全退出去。毕竟她现在身子不便,要先注意自己的安危。
“今儿晚膳前,芳贵人去了纳兰贵人屋里,奴才是轮着守夜的,见院里又吹落了一地树叶,便去打扫一下,恰巧走近了纳兰贵人屋外,听见她俩在争执什么。”
“都说了些什么?”
“好像是说唱戏……什么害人,奴才没有听清,也不敢近前,可后来听见屋里头动静很大,仿佛是动起手来了,可就奇怪了,便凑近了听。”
“等等,纳兰贵人身边的人呢?”
“都给遣开了,巧得很。”
“这么巧?而且一个都不在纳兰贵人身边?”
“奴才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反正都不在了,纳兰贵人带入宫的杏儿和小婵白天冲撞了僖嫔娘娘,被提到敬事房领罚去了,还有个太监吉庆不知为什么也不在。”采芹咽了下口水,又怯怯道:“奴才听见里头砰地一声响,声音好大,登时吓了一跳,刚想过去敲门,忽然听见里头芳贵人很惊慌地叫纳兰贵人的名字,奴才吓得又躲起来。”
“然后呢?”
“后来就见芳贵人有些慌张地出来,神色很是不宁,身边跟着如萱。她出去时掩上了门,里头灯火就一直亮着。奴才寻思有些不对劲,便赶过来禀报敏主子。”
流素微闭目沉思片刻,冷冷道:“就算有争执,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去禀明延禧宫主位荣妃娘娘,也不去禀报佟皇贵妃,来本宫跟前说什么事?”
采芹垂着头不敢作声,只是嗫嚅了几下。
流素冷笑一下,心知肚明,当年她让惠妃应承了采芹的婚事,至今也没能兑现。
流素在南苑的时候,惠妃与荣妃又和缓了关系,顺便就将采芹送给了荣妃,其实不过是嫌弃她不再有用,又怕留她在身边两边传话。
荣妃自然也不会觉得这种奴才可堪重用,因此这些年采芹过得可想而知。年过二十五仍未被放出宫,她心里的迫切心情也可想而知。
她会来流素这里卖乖讨好,大约是惠妃透露过,流素曾答允过她的婚事。
“好了,你回去吧。”
采芹大急:“敏主子,您就不想去看看吗?”
“你的话说得不尽不实,本宫还去看什么?”说一半藏一半,看她躲闪的眼神,流素就知道她不可能只知道这么点。她能跑到这里来说事,必定是在芳贵人走后又发现了些什么非去看不可的事。
采芹脸涨得通红,好半晌才小声道:“奴才……奴才后来又敲门,没有人应声,便大着胆子进去,见纳兰贵人倒在地上,一地的血……奴才怕……”说到这里,她已经有些哆嗦,恐惧之情是无法作假的。
流素猛然坐直了身子,吃惊地道:“死了?”
“奴才不知道,没敢探,总之很不对劲的样子,看着好像是芳贵人将她推倒了,撞到了后脑……那……那美人榻边是上翘的如意云头,撞上去很容易……容易出事。”
“人都死了,你还有空卖关子说这许多话!”流素匆匆起身,容秀迅速帮她穿上鞋,披上件披风。
“奴才去备辇。”
“不要了,你扶着我就好,我们走慢点。”
容秀道:“不管谁死了,都没你自己的身子重要,你现在这样,还是小心为上。”
“没事的,有你在怕什么。”流素拍拍她的手。
天色已暗,长街上冷清无人,直至延禧宫也不见一个人影。
容秀突然拉住流素闪身贴墙而立。流素不明所以之际,却被她捂住了嘴。
但采芹挑着灯笼在前,灯火明亮,已经无法隐匿身形,容秀便朝她使个眼色让她继续往前,好在她本就是延禧宫守夜的,并不引人生疑。
采芹不明所以,悟性却不差,当下便神色自然地挑灯往宫门处走去,这时才见僖嫔和清文从转角处过来。
采芹见了礼,僖嫔只嗯了声:“你守夜?”
“是。”
僖嫔便往里头走去,径直入了纳兰青梅的寝殿。
流素和容秀从暗处闪出来,流素伏身在树荫边,采芹则继续值守,容秀则悄无声息掠到门边,从门缝中往内看。
过了一阵,容秀招了招手,流素缓步过去,敲了敲门。
里头一时无人应答。
容秀抬脚便将门踢开,门从内栓着,但再牢的门也经不起她一踢,门栓登时断成两截,里头僖嫔闪过慌乱之色,清文正在搬动纳兰青梅的身子,见了她们,两人都僵立在那里。
流素四下扫了一圈,只闻到屋子里一股子酒气,酒杯酒盏打翻了一桌子,地上满是碎瓷,便故作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跟着又指着美人榻边上一滩血惊呼:“哪里来的血!”身子摇晃着扶住容秀,仿佛受惊的模样。
容秀道:“主子您当心,可别动了胎气。”
闻言正想上前扶她的僖嫔止了步,神色略显不安:“流素,你听我说,今儿纳兰妹妹约我来说是小叙,结果到了这里便只见一地狼藉,像是喝多了酒摔倒的模样……我和清文也不过刚刚才到,也跟你一样吓了一跳。”
“原来这样。”流素像是从慌乱中定过神来,“纳兰贵人怎么样了?”
“我也不清楚,咱们先看看她吧。”
流素嗯了声,容秀扶她上前,见清文正将纳兰青梅的身体平放在榻上,然后探了探鼻息,轻声道:“回二位主子,纳兰小主她……没了。”
“什么?”流素上前一探,肌肤微温,仍有弹性,但气息早绝,算算时辰应当就是和芳汀起争执的时候断气的。
“僖姐姐,这事可有点……”
僖嫔脸上也显得惊慌失措:“怎么会这样!”
流素冷眼看着她,表情倒是很到位。
僖嫔见她盯着自己看,立即道:“你不会以为跟我有关吧?”
流素微微一笑:“谁都知道纳兰贵人曾经和僖姐姐有过争执,关系并不融洽,怎么她会约你过来?”
“这我怎么知道?看屋子里满是酒气,想来她是喝酒解闷来着,听说她近来心情不大好……啊,我明白了,定是因为今天她身边那两个不懂事的丫头冲撞了我,她请我过来是想说情的。其实又何必,为了两个奴才至于么,况且那两个丫头已经在敬事房领罚了。”
流素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真是她请你么?她派谁去请的?”
“那……那个叫吉庆的小太监。”
“那吉庆人呢?既是去请姐姐的,不该在前引路么?”
“没有,他去传了话便自行回延禧宫了,我有些事耽搁了,和清文来了晚得了些,谁知道那小太监去哪儿躲懒了。吉庆去的时候,清文也在。”
流素道:“清文,你主子说的可都是真的?”
清文却迟疑了片刻才怯生生道:“奴才……奴才……”
流素心里暗叹:“僖嫔啊僖嫔,可不是我要你死,是你自己时运不佳。”她柔声道:“清文,你不用怕,说出来本宫给你作主。”
僖嫔脸色微变,这回眼中的慌乱却非伪装,她喝道:“清文,敏妃娘娘问你话,小心着回答。”
清文哭道:“奴才没见到吉庆,只见先前芳贵人去找主子,脚步有些急的样子,仿佛很重要的事,跟着主子便叫奴才过来这边了。”
应该是芳汀为了南苑那一舞的事和纳兰青梅起了争执,错手杀死了她,或者是争吵推搡中不慎令她撞到了榻角。
世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芳汀的舞姿与醉杨妃那出戏的动作太过相似,流素能看出来,自然也有别人能看出来,只是到底谁在纳兰青梅跟前传了话就不知道了。
纳兰青梅被所谓的姐妹利用,自然心有不甘,偏她又因和冰瞳吵架不睦一事而失宠圣前,正不得意中,一口怨气忍不住,便和芳汀争吵起来,不想无意断送了性命。
芳汀大约也觉得慌张,去找僖嫔商量善后,她有索额图这个叔叔为后盾,又是仁孝皇后的妹妹,僖嫔哪怕不甘心被她利用,也只能无可奈何来收拾残局。
想到此处,流素唇边泛起一丝微笑,她俩身为远房堂姊妹,果然暗地里从没脱了联系。
僖嫔见了她的神情便知道不妙,急道:“流素,你我相交十年,你最是了解我,我向来不与人争长短,又岂会因为几句口角跟这小丫头过不去?”
“可是僖姐姐,如今纳兰妹妹不明不白的没了,而你和清文却是唯一在这屋里的人,又没有人能证明吉庆去请你过来,这话传出去,可真不好说啊。就算清文拼命想为你开脱,她到底也是你的人,有谁会信她的话啊?”
“你的意思是认定我杀了她?”僖嫔有些惊怒交集,“我也不过才到这里,你看看这尸体的温度也该知道她死了有一阵了,怎么可能……”
“僖姐姐,我从进门以来,都没见你碰过纳兰青梅的尸体,你怎么知道她的身子已经开始发冷了?”
见僖嫔一时张口结舌,流素又微微冷笑:“展颜,去把采芹叫来问话。”
转眼采芹被带过来,见了一地狼藉和榻边的鲜血,先是尖叫了一声,然后哆嗦着跪下。
“采芹,今晚上除了僖嫔娘娘,还有谁来过纳兰贵人这里?”
“奴才只见到芳贵人过来,跟着就是僖嫔娘娘。”
流素唔了一声打发她出去,然后道:“看起来,僖姐姐很像是替人顶罪呀,到底你是被人骗来此地,还是专程来替人收拾善后的呢?”
僖嫔揣摩着她话中的意思,正想说话,却听她又道:“你可得仔细想想,不要再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