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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第 1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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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嫔身边的宫女太监素日里也是绮霞管理的,又问了几句日常管理事务,觉得没有线索,便传了明沅进来。
自然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流素皱眉道:“槐序,你这样问,问到明年也不会有用,你个个都信,但总有人做了这件事不是?”一时不免觉得宜妃太过心软。
绮霞和明沅都惶然跪着,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宫中也不许滥用私刑,除了这样问,还能怎么办?”
“用刑。”
“不行吧?”宜妃很是吃惊。
“拿凳子来,让她俩坐下,绑好。”
“不……流素,这样不好,不管问不问得出来,这事传出去先是咱们违反宫规。”
流素拍着她的手安慰:“不用担心。”
宜妃仍觉得不妥,却见展柏华和罗硕已经毫不客气地将二女绑在椅上,动作很是麻利。
“脱鞋袜。”
“不……不要!”绮霞和明沅都是大惊失色,她俩还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实在有点无法接受。
“他们是太监,不用担心你们的名节。”流素淡淡一笑,微一颌首。
罗硕笑道:“二位姑姑,得罪。”他从敬事房出来,向来清楚敬事房惩罚奴才的手段,不过对方是宜妃身边的人,又还未定罪,当然不可能随意用刑伤及皮肉。
他伸指弹了弹绮霞的足底,她便惊叫一声,想要缩脚,却苦于被绑紧了动弹不得。
跟着罗硕伸手在她足底呵着,便只听见她的笑声,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气喘连连,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一句。
宜妃看着初时也好笑,跟着便有些担心,见绮霞又哭又笑的,道:“先缓一缓,让她说话。”
罗硕也停了手道:“绮霞姑姑,主子问话,你如实回答就行,别看这法子可笑,可受这刑的还真没几个挨得过的,那些铁打的汉子受得了多少皮肉之苦,也禁不起这笑刑,笑到断气的都有。”
绮霞好容易才平复了气息,眼泪汪汪地道:“奴才真的没有,没有……”
明沅在旁看着已经有些胆寒,颤声道:“奴才不知道主子问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些练了字的废纸有什么用吗?”
“本来是没用,可别有用心的人拿去便有用了。”
“那主子能不能明示,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四年前,康熙十八年盂兰盆节之前的事。”
“这么久,谁还想得起来?”绮霞和明沅对视,都有这样的感觉。
罗硕微笑道:“那太可惜了,两位姑姑只能笑到想起来为止了。”
明沅看着他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战:“不不,让我再想想……这些纸,咱们从来没有当回事啊,可……可……打扫出入的人也不少……”
绮霞忽然道:“是不是有人拿过那些纸也算可疑?”
“当然!”追查的就是这种人。
“奴才也想起来了!”两人几乎是同声说的。
“那时候小公主不是有时会吐奶么,御医虽说不碍事,可景贵人常为此犯愁,常嬷嬷说叠什么……什么纸鹤是祈祷人健康,叫咱们找些纸给她叠。”
“是啊是啊,后来就让她进书房了,明沅正好收拾那一沓废纸呢,常嬷嬷说这些纸就可以了,便拿了一堆去。”
“去传常嬷嬷。”
二女松了口气,全都软在椅中,哭笑不得。
常嬷嬷看见一屋子的人,双目先警惕地四顾,流素对于她的一脸精明之色很是不喜欢,忽想起有次和宜妃说话时就是这个女人在门外跟绮霞说话,不由心中一凛。
“本宫问你,你曾经跟明沅要了些纸去折纸鹤给予默祈福,有这事么?”
常嬷嬷先是一脸茫然,跟着作出苦苦思索的神情来。
流素笑道:“看来常嬷嬷记性不大好,罗硕,你提醒她一下。”
罗硕笑了笑,抬了下袖口便放下,隐约见到他隐藏在袖底的手中寒光一闪,仿佛是什么利器。
常嬷嬷脸色有了些变化,神色却很镇定:“奴才真的是一时想不起而已,不过娘娘这么一提醒,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些纸鹤呢?”宜妃话出口便知道自己问得有些不该。
“这么多年了,早与垃圾一块处置了,谁还能找到?”果然答得滴水不漏。
流素道:“既然都处置了,那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常嬷嬷刚松了口气,忽听她又笑道:“可东西若经了你的手,落到了别人手里,那这笔帐又该怎么算呢?”
“娘娘说的奴才不明白,那不过是些纸而已,就算奴才们处置时不留神遗漏到旁人手里,也不会有什么后果吧?”
“本宫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猜测到有什么后果了?就算是没有后果,宜妃娘娘的墨宝岂是任何人都可以拥有的?怎么你觉得,宜妃娘娘的墨宝不过是些‘纸’而已?”
常嬷嬷一时张着嘴答不上话来。
流素笑道:“你答不上来么?”
“是……奴才不知道那些……墨宝很重要,奴才不识字,只当是废纸,又想既然是绮霞姑娘和明沅姑娘答允了给的,一定不是什么重要事物才……”她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紧张之色。
“哦,原来是这样。”流素若有所思地转过目光:“是你们俩随意将宜妃娘娘的墨宝授给常嬷嬷?”
“……是。”绮霞有些迟疑。
“那你们有没有说清楚上面是宜妃娘娘的字迹?”
绮霞神色犹豫,仿佛正在回忆。
明沅见状忙答:“有。”
流素有些遗憾地看着常嬷嬷:“明沅跟你说过了,你还不当回事,这个……”
常嬷嬷神色紧张地道:“没有没有,姑娘记错了,肯定没有说过,奴才不知道。”
“明沅,你是不是在撒谎!”流素笑容陡然一收,神色冷厉。
“没……奴才……”
“宜妃姐姐,你这个奴才好像有点不大对劲,说话不尽不实。”
宜妃冷脸道:“明沅,到底有还是没有?”
“奴才……奴才忘了,当时可能是说了,不过……”
“大胆!”
明沅扑通跪下连连叩头。
“居然胆敢将宜妃娘娘的墨宝当成废纸给处置了,那将来把宫中的物品当成你家的私运出宫都有可能了?罗硕,像这种情形敬事房一般怎么处置的?”
“视其情节轻重而言,重者可处以死罪,轻者也要杖责。”
“明沅不但犯错,还企图撒谎嫁祸他人,你看着办吧。”
罗硕应声拿起桌上一只酒杯上前,笑道:“明沅姑姑,得罪了,我也是奉上令送你上路。”
“不……主子救……”一句话没说完,罗硕的动作极其迅速,左臂勾着她的脖子往后仰,右手举杯已经往她口中灌去,然后松手退开,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似乎是在敬事房里执司宫规练就习惯的套路。
明沅连连呛咳,泪花直泛,指着他嘶哑地叫了几声:“你……你好……”扑通一声便倒地抽搐不动了,正好伏在绮霞脚下。
绮霞骇然尖叫一声,跳起来往外跑。
展柏华伸臂拦在门口笑道:“姑姑,主子还没发落你呢。”
“这里也没有合适的板子,罗硕,你看着办好了。”
罗硕笑吟吟地将先前缩进袖子的东西又亮了出来,寒光闪烁,是没开锋的刮骨刀。
“绮霞姑姑,不用害怕,这刀是杀不了人的,经我的手法刮过的皮肉,一水儿新鲜水灵,比从前更光滑娇嫩,连汗毛都能去得光光的,却不会在皮外留下伤痕。”
“主子……主子救救奴才!”
宜妃似有不忍之色:“妹妹还是轻罚一下就算了。”
罗硕道:“宜主子不必担心,这刑绝不会伤到筋骨,保证半天过去她依然能好好干活。”向展柏华使了个眼色,两人将绮霞架着到外室去了。
跟着只听见绮霞一声声的惨叫,听得人寒毛凛凛。
不多时叫声停了,罗硕和展柏华笑嘻嘻地进来,常嬷嬷一下子软倒在地。
流素轻咳了一声:“常嬷嬷,现在轮到你了,虽说你的罪不如她们重,可总也得小惩大戒,不然都将主子的东西不当回事,可是不大好的。”
“娘娘……奴才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奴才……”
“罗硕……”
“娘娘,奴才招了,奴才叠纸鹤时恰巧见了僖嫔娘娘过来看公主,她问那是谁写的字,奴才说是宜妃娘娘的,她说字写得挺好,顺手拿了一张去……”
流素噗哧一声笑出来:“僖嫔姐姐汉字识不得一箩筐,什么时候识得书法了?而且你先前不是说你不知道那是宜妃娘娘的字么,怎么这会子又知道了?”
常嬷嬷张了张口,颓然低下头去。
“这酒还有一杯,常嬷嬷,你要不要尝尝?”
“奴才……是特意去跟两位姑姑要宜妃娘娘的手稿的。”
“僖嫔吩咐的?”
“……是。”声音低不可闻。
流素和宜妃对视一眼,然后道:“你回去吧,今日之事,与你无关,本宫和宜妃都不会再追究。但如果你自己想宣扬出去的话,僖嫔会怎样处置你可不关本宫的事。”
“奴才自然不敢说。”常嬷嬷满头大汗地退了出去,却看见绮霞站在殿门外正冷冷看着她,似乎毫发无伤的样子。她稍怔片刻,忽然明白自己落入了圈套。
宜妃忍不住道:“你怎么让她走了?”
“你想拉她去皇上面前作证?”
宜妃一怔。
“她就算作了证,无凭无据,僖嫔会承认什么?再说了,僖嫔就算是主使者,到底是怎么把那两句诗和锦囊放到纯亲王府的?这些我们都不知道。随便把她拎到皇上跟前作证,如果她反咬一口,说咱们串联逼供,那怎么办?”
宜妃蹙起眉:“那怎么办?”
流素沉思良久道:“先让皇上知道你是冤枉才对。”
宜妃点点头。
那边罗硕和展柏华才将明沅扶起来,见她脸憋得通红,取笑道:“刚才这戏作得不错啊,装死装得真像。”
明沅呸一声道:“你们俩个坏小子,给我灌辣椒水,可辣死我了!”边说边抹着眼泪。
“不然你怎么嘶哑得说不出话来?不过你喝的那点算是少的,辣椒水喝多了一样死人。”
明沅抠着喉咙干呕了几声:“还是觉得辣得要命……说好只是装死,没有说要放辣椒。”
宜妃看她想吐的样子,突然皱眉捂住嘴,也是一阵干呕。
“这是怎么了?我看你是真的不舒服。”流素扶着她拍背。
“没事。”宜妃挥挥手,有气无力。
“叫御医来看看。”
“不用了。”
明沅道:“我们主子她……”
流素啊了一声道:“你不是有了吧?”
宜妃别过脸,仍是神色愀然,但既然不否认,便是承认了。
“有多久了,怎么没听上报?”
“我根本没宣御医来看,不过我怀过两次,自己知道……应该是吧,有两个多月了。”算来那还是南巡前怀上的,流素回宫后玄烨根本没来看过她。
“为什么不宣御医?万一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宜妃低头不语。
“你别这样拧着性子来,就算皇上现在对你冷淡,可孩子终究是他的,他也没全然不理你不是么?何况还晋了你为妃,至少他心里还是有你的。”突然觉得自己这口气好像说客,不禁住了嘴。
“你在南苑的时候,想过要求皇上没有?如果有人对你说,只要向他低头服软,哀求几声就能回宫了,你会去求他垂怜么?”
流素答不上来。
“你不肯,为什么却要我低头?我本不知道他这样不信任我,现在知道了,更不想……”
“你不想又怎么样?跟他继续置气,指望他向你道歉?”
“他不该问也不问我的!四年了,若不是你回宫,我根本无从知道这件事,我……我不止是冤,我冤得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皇上他……可真是沉得住气啊。”她幽怨的语调带着凉凉的自嘲。
流素看着她:“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呆在南苑三年多,你比我还冤么?至少这四年你锦衣玉食偶尔还能被宣召,而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和冰鉴两人相对四壁,又能怎么样?况且皇上是真见了你的字迹,而且那个人是纯亲王,难免心里过不去。”
她又放软语调:“听我的,只有你好好活下去,才能得到你想得到的,否则你自暴自弃,也不过是让别人看笑话。”
“我想得到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谁让你爱他,你该知道他本就是不会属于任何女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