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寿衣店》苏苏喵小苏

2、第一个故事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是躺在床上的。我一下惊坐起来，心里想着，我什么时候睡着的？谁把我送回来的？该死的，我爸肯定发现了！等会怎么办啊，他肯定要打死我了。磨蹭了半天，家里亲戚催了好几次，我才洗漱好，上了灵堂。

　　几家亲戚邻居围着棺材议论着。旁边跟奶奶玩的很好的一个好姐妹张奶奶攥着李师父的手：“大妹子，我走的时候，你能来帮我打扮打扮不？”

　　那个李师父笑的一副春风和煦的样子：“老太太，您家请我来我就来。不过您放心好了，您还有个十几年呢！现在不着急！”

　　张奶奶一下子乐坏了，一屋子的人也跟着打趣；“张奶奶，你要给李师父大红包！人家都泄露天机啦！”

　　父亲扶在棺材旁，脸上一丝丝温情：“张大妈，你也要给我包红包！是我把人家请来的！”

　　“给你！你这小崽子，给你一块钱你都拿去浪了！给你一巴掌还差不多！”

　　大家又是哄堂大笑，父亲立马就脸红了。

　　我很少看到父亲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因为平时的他都是醉醺醺的，眼睛都是喝酒喝的红通通的，而他今天的眼睛却特别的明澈一闪一闪的。

　　猛然地，我感到特别的不对劲。细细想想，那个女人没来的时候，家里都是悲伤的，连张奶奶来灵堂上都是一路哭过来的；父亲更是脾气暴躁，谁跟他搭腔，他都要骂几句；就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在灵堂上表情十分严肃。而此时此刻，来我家里的人我家里却是欢声笑语、闲聊鬼扯！这不正常！非常的不正常！

　　我忐忑地走到棺材旁，里面哪里是我奶奶！分明就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女！

　　“这不是奶奶！”我向父亲质疑道。

　　父亲差异地看着我：“这怎么不是你奶奶？”

　　我望着父亲，他眼白明澈，以往酗酒留下的浑浊和血丝消失的干干净净。常见累月的浊气怎么可能一个晚上就全都消除了！不！这不是父亲！

　　我转过身盯着李师父，她这里唯一一个外来人并且有道行的。我心中断定，这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却安安静静地接受我的目光，眉眼依旧恬静柔和，她说：“这就是你奶奶！”

　　“不！这不是”我再一次吼道，望着向我走来的□□，我浑身发抖。要不是我扶着棺材，我想，我马上就会瘫软在地上。

　　李师父依旧像昨天那样款款地走着，像昨晚那样笑着：“这是你奶奶呀！这也是你父亲呀！”

　　轰的一下，我脚底炸雷一样，她怎么能看出我的心思！我一边后退，一边说：“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真的很害怕，因为她越是这样笑，我越觉得恐惧，身体抖的越厉害，一直到她走到我面前。她弯下腰来，在我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你再看看棺材里，是不是你奶奶？”

　　我再次望向棺材，里面依旧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我刚想说不是，那个少女突然坐了起来，直接睁开眼睛，朝我咧嘴笑。她嘴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她嘴角一下子咧到耳后根，“啪啦”一下，她的头直接从嘴咧的地方断掉了。

　　我瘫软在地上，有且仅有的力气全拿来呼吸了，我连喊的余力都没有。

　　我的父亲，直接用手挖出自己的眼睛，捏碎了放在嘴里像咬脆皮炸鸡一样咯吱咯吱地咀嚼着；那个张奶奶嘴里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手里拿着笔描画这眉毛，她画着画着突然就把笔捅进眼睛里，再猛地扯出来又捅进耳朵里，再拉出来捅进脑袋里，一边捅着一边嚎着：“我要打扮打扮，我要打扮打扮！”别人更不说了，我的三姑六婆大姨妈、四叔五爷小舅舅，狗蛋还有狗蛋父母，一个个的撕扯着自己的血肉。见过小孩扯蚯蚓嘛？对的，狗蛋就像扯蚯蚓一样把自己的肠子扯了出来，但是他并没有吃掉，而是把肠子绕在身上，绕在脖子上，然后跟扭呼啦圈一样扭动着。

　　李师父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和她对视。她依旧柔柔和和地笑着。

　　我问：“这是真实的么？”

　　她回：“你猜！”

　　我求：“放过我。”

　　她回：“你猜！”

　　她的脸越来越贴近我。我看到她脸上的皮开始脱落，露出红色的肉。然后那红色的肉就在我眼前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深，到最后，变成黑色。我看到一个头一样大的黑洞，慢慢的逼近我，吞噬了我，我的周围一下子黑了。

　　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我慌忙四处走动，发现一切安好，奶奶早已在四天前就下葬了。我算了下，奶奶死的第二天那个李师父来的，第三天下葬，我大概昏睡了五天。

　　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被父亲毒打了一顿。一个是因为我一巴掌把狗蛋的鼻血打出来了，再一个就是我去灵堂偷窥。

　　后来，狗蛋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回去后，娘看我鼻子上都是血，就问怎么回事，我就实话实说了。我娘带人去找你的，看到你晕倒在灵堂外面,怎么喊都喊不醒。后来，李师父来看了一下，就说：‘不碍事，小孩子调皮，睡醒了就好。’”

　　平平静静的日子是最好的证据，证明那场骇人的盛宴就是一场梦。可是我又觉得那场梦那么真实，那种血液的粘稠感，作呕的腥味，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散不去。我也总是在反反复复地做着这个梦。从最初的惊吓，到后来的冷淡，甚至于有一段时间没有梦到这些东西我居然觉得有一些不习惯。

　　就是带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慢慢地成长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梦的原因，我总觉得我和周围的孩子不一样，甚至有一种优越感。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身形慢慢地长开，而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淡淡的邪气。

　　哦，对了！家里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父亲戒烟戒酒戒赌，并且他尝试着做了点小生意，收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同样的，因为戒掉了不良生活习惯，父亲的眼睛越来越清明了。有一次吃饭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睛明澈无杂，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那个梦，究竟预示着什么？是好？还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