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猎人』落夕颜》猫女臣

7、蓬门之外不胜秋（下）

　　洛颜静静地站在原地，正如刚刚一样，毫无变化。淡然如水，冷艳如冰。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云淡风轻。只是，地上的魔法阵，早已不见。
　　忽地，洛颜似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而那个一直未曾出现过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只听“唰！”的一声，一件利物直逼洛颜，洛颜一个漂亮地鱼跃旋转落地。而对方的气息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姑娘，你是……猎人考试的考生？”听到身后的声音，洛颜缓缓转过身，收好手中的东西，才发现自己来到的这片空地旁有间小木屋，月光斜斜地打在上面，更显凄凉。
　　向她缓缓走来的，是一位身着红裙的女子，似有三十来岁。青绿的树林间，氤氲的白雾里，她一身淡雅的柔纱红衫，薄薄的衣袂和如瀑的长发在风中轻轻扬起，长长的黑发丝绸般流泻在她的肩上，映出秀雅的脸庞。净透的眸子如水般清澈温柔明亮，她的身体似乎有些单薄，翩跹行步间优雅如同纤弱的幽兰。
　　英姿蝶舞蓬门外，春风拂柳晓月明。
　　待她走近，看到洛颜的容颜，和那稀美得令精灵也哀怨的冰色长发时，她怔住了。“姑娘长的如此之美，仿若不食人间烟火。”她轻轻地赞美道。
　　听到她这么说，洛颜一怔，随即开口道：“你是谁？”声音不带有丝毫感情。
　　“我？”红衣女子缓缓一笑，更显凄美。“我是住在这个林子里的人，那间小木屋的主人。”
　　“就你一个人？”洛颜开口问道。
　　听到她的话，红裙女子秀雅的面容顿时变得黯淡无光，她喃喃开口：“一个人……是啊……就我一个人……”她转过身，缓缓向前走去，轻轻地蹲在地下。自言自语道：“都说连续一年每天晚上对着月亮池诉说着自己的心愿，愿望便会实现，可是为什么，三年了，三年了……衡郎他为什么还是不能活过来？”她的声音似在自诉，又似在抱怨着。
　　洛颜这才发现，地面上，秀娟的笔迹异常清晰：
　　乱卷浓云闭月颜
　　秋风梦破五更寒
　　披衣漫步蓬门外
　　忆梦添愁小径间
　　堆叶碎
　　感秋寒
　　清池隐隐泛轻涟
　　无言静眺初曦透
　　暗愿今宵梦复圆

　　此诗写的如此凄凉，可见心中自有着尘封已久的伤痕。
　　草蓬门外板桥竹,瘦削只为伊人故。
　　洛颜又不由得想起了他，他现在，过得好吗？还有……
　　她忽然打住，不想再向下想去。
　　“姑娘，你还未有回答我，你是猎人的考生，对吗？”不远处蹲在地上的红裙女子忽然抬起头，问道。
　　洛颜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是的。”红裙女子忽然睁大眼睛，如墨般漆黑的黑色双眸顿时变成了血红色，是的，如血般鲜艳的红色。她缓缓起身，目光顿时变得冰冷，脸上有着止不住的恨意。
　　洛颜丝毫未有退缩，就这样直视着她。许久之后，忽听到红裙女子的叹息，只见她摇了摇头，如血般的红色双眸又变为了最初的黑色。“姑娘，我不骗你，我是猎人的考官。”
　　她缓缓开口，洛颜一怔。
　　她又继续说道：“如果能够通过我这关的考生，所行使的路程会是比普通路程缩短一倍多的时间，所以，有很多猎人的考生便想找到这里，通过我这一关。”她温柔的声音回荡在洛颜的耳畔，“可是，来到这里的路，是很难被发现的，而且，即使有可以找到的，也被我和我的丈夫以‘不要打搅我们平静生活’的理由而拒绝了。其实，主要的原因是他们都不合格，由于道路的关系，我们的考试会比其他考官那里要艰难许多。因为如此，我们夫妻结下了许多仇怨。可是，可是那些可恶的猎人考生们，他们打不过我们夫妻俩，便利用我那好心的丈夫的善良本性，他们——他们竟然使用奸计，残忍地把他杀害了！！！”红衣女子越说越伤心愤怒，最后禁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所以，从那以后，凡是猎人的考生，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这是他们欠我的！欠我丈夫的！”女子那痛彻心扉的恨意传过洛颜的耳畔。
　　淡扫春光一脉香，
　　水挽柳丝弄影长。
　　斜簪梨花蓬门外，
　　阳关有人鬓如霜。

　　“那你为何……”洛颜开口道，却被她打断：“你是说为何我却不杀你，是吗？”
　　女子抬起头看着她，眼神温柔而明亮。“我也不知为什么，当我看到你面容的那一刻起，不知为何，我觉得你心里和我一样，都有着痛彻心扉的往事。”她缓了缓又说，“也许是我想错了吧，像你这15、6岁的年龄，怎么能感受到像我这般丧失心爱之人的痛苦呢？”
　　听完她的话，洛颜沉默不语，忽地摇摇头，淡淡地说道：“你错了。”
　　女子猛地抬头，一双黑亮的双眸诧异地望着她：“在我看来，你是幸福的。至少，你还有过和自己心爱的人生活数十载的回忆；至少你还知道，他是爱你的，尽管他已离去，可是他的心却一直陪伴着你。所以在我看来，你很幸福。而这种幸福，却是我触手不及的。”
　　女子诧异地望着她，似是没有想到自己一直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伤心的人，而面前的这
　　个女孩子，却认为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
　　“姑娘，你……你心爱之人……”“我何来心爱之人？”洛颜低下头，未去看她。
　　“从6岁起，我便喜欢他了，可是，他对我，却丝毫感情也没有，甚至却一再地把我让给别人。我不喜欢别人，我喜欢的是他，难道他不知道吗……正因为如此，也令我深深地伤害了另外一个爱我的人，对那个人歉疚太多。而那一年，他离开了我，他说让我等他，他一定会回来接我，于是我等他，等了10年。10年，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应该早将我忘记了。他对我的感情，甚至连一个陌生人都算不上，我又何来心爱之人呢？”洛颜将话一口气说完，10年，10年了，这些话，她从未对别人说过，她总是把什么事都掩藏在心底，于是她更加冰冷而沉默。
　　红衣女子面露惋惜地看着洛颜，她就如同一只在墙角处绽放的薄命的夕颜花，在肮脏的角落绽放它的美丽。她说的没错，和她比起来，自己是幸福的，至少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如同她爱他那般爱着自己的，不是吗？所以，她是幸福的。
　　她正这样思考着，却见洛颜缓缓而起，白色的衣袂翩翩起舞，她走到那块写有她题的诗的地面上，纤长的细指闪出一道冰色的光芒，她慢慢写道：
　　幽月还开，
　　凄凉春意，
　　粉妆新荷初晴。
　　曲廊台榭，
　　遍地坠红英。
　　玉盘翠盖，
　　荇草青樱。
　　总心乱花冷，
　　意转风铃。
　　残梦亭台怨恨，
　　去年同，
　　寻梦堪惊。

　　洛颜写完，缓缓起身，对着红衣女子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不打搅了。“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红衣女子只隐约看到，她眼角处的，那滴晶莹的泪珠。
　　“等一下。”红衣女子叫住她，“姑娘，可否告知你的名字？”
　　“洛颜。”洛颜淡淡地答道。
　　“洛颜……”女子轻声念道，随即微笑：“洛颜，你不用离开，我很高兴告诉你，你过关了。”
　　“过关？”洛颜听到这两个字，回过身来。“我既无和你比试，又无胜利，何来过关之说？”红衣女子笑着摇摇头，“试题并不一定是比试，不是吗？是你让我想通了这世间真正的幸福是什么，又为了留下了这么美丽的诗篇，所以，我的试题，你过关了。”
　　女子轻柔地微笑，如沐春风。
　　衡郎，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吧，竟是这样一个女孩，让我从这些年的怨恨中解脱出来了。原来，这世间真正的幸福，并不一定是要两人相处身边，只要——只要我心中有你，你心中有我，即使天各一方，我也宛若在天堂！
　　“火蘅！”女子叫道。顿时，一只巨大的凤凰，出现在女子身边，那绛红色的鲜艳羽毛，与红衣女子的华丽红裙相得益彰，而一袭白裙的洛颜站在其中，更显美丽。
　　“我的火蘅会载着你一路通往会场，中间的诸多麻烦步骤都会省去，所以你大可放心。”洛颜怔怔地望着她：“我并没有和你说什么，为什么这样帮我？”
　　“洛颜，其实有的时候两个人能相识便是一种缘分，不是吗？何必要问那么多的为什么呢？”红衣女子微笑道。
　　“谢谢你。”洛颜微微颔首，便不再过问，径自走到火蘅面前，通灵性的火蘅缓缓低下身子，伸出一只美丽的绛红色翅膀将洛颜缓缓托起，轻轻放在自己宽大的背上，扑闪了两下巨大的翅膀，起飞而去。
　　“洛颜！”红衣女子在下方叫道，“你一定要找到那个人！知道吗！”洛颜微微一怔，随即向下方的她坚定地点点头。便和火蘅飞驰而去，瞬间即逝。
　　看着洛颜缓缓离去的背影，红衣女子将视线收回，继而转到洛颜题那首词的地方。真没想到，这样一个女孩子，竟能题出如此哀婉的诗句。
　　洛颜，落夕颜。
　　她不禁想到刚刚自己为洛颜占卜出来的命运诗：
　　苕苕夕颜花，迟迟向晚开。柔蔓实堪怜，馨瓣掩素怀。
　　摇曳东篱畔，孤云合暮蔼。泠泠霜露下，掩面一何哀。
　　俯仰既由人，薄命复如何？虽生为弱质，亦当宜自爱。
　　扼腕意郁纡，悲风起慷慨。绝绝从此去，弃身向天外。

　　红衣女子摇摇头，轻叹口气道：
　　“但愿是我的占卜有误吧，洛颜，苦命的女孩，希望你的命运不要像占卜出来的这首诗一样才好啊！”
　　可是她明明知道，同样身为占卜师的她，占卜之术，从来就未曾有误过。

　　此时的洛颜正坐在火蘅的背上，向着猎人考试的地点飞去。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刚才自己接到的，那个跟踪者向自己掷来的东西缓缓拿出。
　　她这才发现，是一张扑克牌。
　　并且，是一张画有小丑图案的鬼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