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桥》南加

14、14

　　乔也觉得，用水深火热来形容她现在的处境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在她一万次拒绝宋迟的提议后，他竟然开始耍起无赖来，说她不上台他就让她毕业就得飞美国去。

　　小时候的他明明就是个混小子，长大后他的话却莫名受用起来，连在她常年不回国一次的妈妈面前也有着不轻的分量。

　　明明比她年长不过十岁，在国内却也几乎是扮演着她监护人的角色。

　　他知道她不喜欢去美国，故意拿这个威胁她。

　　其实换了平常也没事，去就去，过段时间再回来就是了。可问题是，她毕业的时间太尴尬。怀孕四五个月，再瘦肚子也会显了。她妈妈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因为这个就答应当沈竞的女伴的话，乔也觉得自己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跟宋迟讨价还价半天，他突然来一句，“其实我是骗你的，今天是华尚下一季度的新品发布会，又不是什么晚宴，带什么女伴。”

　　“……”

　　“可是看你那么坚决地反对跟我们一起上台，我就觉得很有必要带上你。”

　　“……”乔也觉得自己恰到好处的微笑维持不下去了。

　　这混蛋张嘴就瞎编，把她给吓的。

　　“那我可走了，宋市长。”乔也咬牙。

　　宋迟没说话。没同意，也没反对。

　　就在她转身要走出临时为发布会布置的化妆间时，他突然叫了她一下，“乔也。”声音沉静。

　　前一刻还是有说有闹的，突然就严肃起来了，俨然是人格分裂的表现。

　　乔也气恼回头。

　　“你大早上就跑来华尚，干什么？”

　　“……”又回到这个问题了，乔也头皮一阵发麻。

　　“真的就是来凑热闹……”

　　“发布会还没开始，你比记者来得还早？”宋迟反问，“而且，我来的时候你是准备要走了吧？”

　　跟宋迟一直是打打闹闹的相处方式，倒忘了他正经起来其实心思细密，是个聪明人。他不想被糊弄过去的时候，你句句话都是破绽。

　　乔也大脑飞速运转，在大脑还没得出结论之前，她已经脱口而出，“我同学仰慕沈竞她知道我托你的福跟沈竞见过几次面所以想趁着新品发布会让我带她过来看看。”

　　“你同学？”宋迟嗤笑，“人呢？”

　　“……她放我鸽子了，就没来……”乔也的声音小了下去，随即又倏地抬头瞪他，“干嘛？审犯人呢？说什么你都不信，那你说我来这儿要干嘛。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说我专程来看你朋友我跟你急。”

　　看乔也斩钉截铁的样子，宋迟半信半疑。不过眼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还有别的事要找沈竞谈，便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只是不忘提醒她，“你同学是花痴吧，以后少跟这种人玩，学坏了我没法同你妈交代。”

　　“大爷您多虑了。”乔也无语地瞥了她一眼，“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脚底抹油想溜，衣领又被揪住。
　　“走什么走，不想一毕业就去美国就给我换衣服去。”
　　乔也:“……”这不是已经翻篇儿的事么？！
　　我擦！

　　乔也“顺从”地拿过他刚刚让人准备的服装进了更衣室换衣服，宋迟嘱咐她换好衣服别乱跑，转身去找沈竞。

　　发布会即将开始，沈竞这会儿却意外清闲，舒适地背靠着办公椅椅背而坐，双目微阖，似在闭目养神。

　　宋迟习惯性不敲门就推门而入，沈竞听到声音，眉头几不可见皱了皱。
　　“说了多少次，不敲门别进来。”
　　宋迟瞅他那霸道总裁的架势，啧啧两声，毫无诚意地道歉，“哦，对不起了沈总。”
　　走过去坐在沈竞身前的办公桌上，“发布会就要开始了，你这个总裁倒是落得轻松。”
　　沈竞没睁眼，神色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不苟言笑，“凡事都要我亲力亲为的话，要底下的人有何用。”
　　“……”宋迟无言以对。

　　沈竞也没功夫跟他耍嘴皮子，他掀开眼皮，手指揉了揉眉心，问，“聊城的事怎么样？”
　　“我以出差的名头去的，不好行动。不过让人盯着了，一有消息就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有消息是什么时候？”
　　“……”宋迟无奈，“这我哪说得准啊。”

　　霎时沈竞嫌弃的眼神就很明显了。
　　宋迟憋屈得很，但也不敢多为自己辩解，谁让他理亏呢。江承家刚出事的时候，他和沈竞好歹还平分秋色，明里暗里帮上点忙。本想着当上市长权利大了，有些事情会更好办一点，却也忘了权利大了，责任也跟着大，在一些私事上也更受约束更得避嫌，更缺乏处理私事的自由空间。
　　他能出的力微弱了，而江承很多时候不方便出面，事情就基本是压在沈竞身上。这也让他心虚得在面对沈竞的时候气都短一截。
　　“聊城，我还是要亲自去一次。”半晌，沈竞沉吟。

　　“不妥吧？”宋迟有些担忧，“他们本来就对你有防范，我担心你去了会引起他们的恐慌，对你不利。况且，你去了，京城这边怎么办？”
　　“嗬。”沈竞冷笑一声，“别告诉我你作为京城的市长，连自己的地盘都看不住。”
　　“……”宋迟觉得，要是他点头的话，估计马上就会失去一位朋友了。

　　“京城这边，我以市长的名义给你做担保不会出乱子。”知道沈竞这意思是聊城之行非去不可了，宋迟也不再劝，“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过几天吧，”沈竞眸色幽暗深沉，他食指一下一下轻扣着桌面，不急不缓道，“不会很久了。”
　　“……”宋迟:“计划的具体细节方便透露吧？”
　　沈竞起身，睨他，“你管好你的京城就行了。”
　　宋迟:“……”突然不是很想要他的京城了。

　　乔也换好衣服又在化妆间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宋迟回来。想着估计他有事没空搭理她了，正暗自庆幸着，他的电话就似有感应般来了。
　　“到一楼会展大堂，麻利点儿。”
　　乔也握着嘟嘟响的手机，一阵无望。
　　她不常穿高跟鞋，宋迟让人准备的跟儿有点高了。

　　宋迟远远就看到乔也了，抬手想想招呼她过来，视线落到她的脚上，顿时一脸郁卒。
　　天气冷，给她准备的长裙，淡雅的颜色，美丽不失活泼。瞅着乔也拎着裙摆过来，宋迟抿唇，不满道，“给你准备的鞋呢？别告诉我你要穿得这么不伦不类上台。”说着鄙夷的目光在她的裙子和脚上穿着的黑色小短靴上流转，一脸嫌弃。
　　乔也一口拒绝，“不穿，你那鞋跟儿太高了，怕摔。”

　　“那叫高？”宋迟冷哼，“你忘了之前你搅和我约会假扮我女朋友时穿的那双恨天高了？我可是印象深刻得很。”

　　“那不是情况紧急么，不能让你被别的妖艳贱货拐跑了啊，肯定得想方设法把她逼走啊，她是模特，不穿高点哪儿来的气势跟她一较高低。”

　　“那麻烦大小姐你今天也把气势给我拿出来。”宋迟丝毫不松口，“把鞋换上，你不要形象我还要呢。”还不忘吐槽一句，“都穿的什么鬼，乱七八糟的，拉低裙子的品味。”
　　乔也不乐意，气鼓鼓的，“太高了，摔了怎么办？”
　　“我就在旁边，还能让你摔着？”宋迟反问，原本平常的目光突然犀利起来，“乔也，你今天不对劲啊，要你上台你一万个不乐意，要你穿双高跟鞋又怕摔又怕这怕那的，平时你摔得还少？你什么情况？”
　　“……”乔也拎起裙摆转身，“别说了，我穿，现在就去换。”
　　宋迟不傻，再多说下去估计她手忙脚乱得都要漏出破绽了。

　　宋迟悄无声息站在了沈竞旁边。
　　沈竞神色不动瞥他一眼，没说话。

　　学着沈竞一样视线投向台上的主持人，宋迟突然开口，“我今天要带个人上台。”
　　沈竞不做丝毫考虑，一口回绝，“不准。”
　　宋迟看他一眼，没理会他，继续自说自话，“乔也他爸爸以前学的服装设计，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才下海从商，但也没放弃他的爱好。乔也刚出生，他就仿佛预知到她的身材似的，非要亲手给她做衣服。做了很多不同年龄阶段穿的衣服，但成人后的衣服只来得及做一套裙子，就意外走了。临终前，他说，他想让乔也穿着他亲手做的裙子站在瞩目的位置的，可是他等不到了。”
　　“她妈妈常年不在国内，衣服后来便一直都是交由我保管。”宋迟声音很平静，“乔也不喜欢高调，但我想让她高调一次，就当是完成她爸的遗愿，即便是借着你的场。”

　　沈竞沉默，没答应也没反对。

　　“我的表妹也就是你的表妹，这点小事都不答应咱兄弟就没得做了啊。”
　　“她不是我的表妹。”沈竞淡淡道。

　　宋迟摸不清他的态度，有些急了，也有点气，
　　“我是你兄弟，我的表妹不是你的表妹是什么？”

　　表妹？
　　上-过-床的表妹？
　　沈竞唇角微勾，眸底略过一丝宋迟看不懂的深意。
　　那弧度，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