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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伤逝 ...

  •   未时,天色又开始变得阴沉,让人的心情不由地憋闷。
      桃花站在窗口看了看天色,转过头来对着云婶抱怨道:“这天气太愁……”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云婶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声打断,桃花几步冲到床前想和往常一样帮着拍背顺气,却被眼前的一幕惊住,手伸到半空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不到四十厘米的距离,半坐在床上的云婶脸部肌肉扭曲的很是狰狞骇人,胸腔剧烈起伏,抓住被单的双手更是青筋暴起,不知是胸腔还是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嘶鸣声,突然猛地咳出一团血,直接喷到了被单上,桃花坐得近,手上还有脸上被喷了几滴。
      只见一股殷红的血液从云婶嘴角溢出,顺着脖子流下来……
      眼前这一切让桃花吓得定在了当场,平时看来那么温暖的人突然间好像变成了狞笑着的魔鬼,那殷红的血液更像一条蜿蜒的红蛇,在她面前“咝咝”地吐着火红的信子,像是要将她吞噬。
      不论是父母的别离还是静林庵的大火,都没有眼前云婶病发状态来得直观真切,让人毛骨悚然,“啊——桔子——”,惊叫声顿时划破了整个院子……
      桔子听到桃花的惊叫声,吓得忙跑了进来,桃花见她来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哆嗦着开口:“我……我去找大夫。”。实际上,桃花被眼前这一切恐惧住了,一心畏缩着只想出去,可她腿软的根本站不起来。
      桔子见到被单上戳目惊心的血迹,知道云婶情况不好,转头又见桃花一脸惨白,身体软塌得站不起来,她立刻压下桃花的手,镇定地说:“你不认识路,你在这看着,我去找郝大夫。”说完转身冲出了房间……
      桃花见桔子跑出了房间,她更是一阵惊悸,身上汗毛直立,她心里疯狂地想跑出这个房间,但是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木头一般地坐在那里,瞪大了两只眼睛就是迈不动腿。
      桃花知道云婶的情况很不好,她坐在这里虽然帮不上忙,但是也应该先让云婶躺下来。但是她害怕,是真的害怕。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直面过鲜血淋漓的病发状态,一想到刚才她好像也被喷到了血,桃花只觉得身体的每一根血管像要涨裂开似的,身体的每一部分几乎都在颤抖,手脚变得像冰一样凉。
      幸运的是不到半个时辰,桔子把郝大夫请来了。
      桔子一进门就见桃花呆滞地瘫坐在地上,见到她领着郝大夫进来,也没有半点反应,桔子靠近她,她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桔子,桔子将她从床边拉开让郝大夫就近诊断,她才觉察到身边有人,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抱着桔子的胳膊不放手。
      郝大夫一看云婶脸色还有被单上的血迹,就知道情况很不妙。他先是将云婶放平,然后翻了翻眼皮,然后叫后面跟着的药童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利落地手起针落,瞬间云婶的上半身就被扎满了银针。
      一炷香后,郝大夫收起了针,擦了把额上的汗,才转头看着桃花跟桔子这两个半大的姑娘,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好一会才开口询问道:“家中可还有其他大人。”
      桃花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桔子倒是比她镇定,在旁边开口道:“云婶现在只有这一个女儿,我家中的大人外出了,除了我们两人目前都不知道情况,还请大夫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郝大夫叹了口气,想了想道:“病人情况很不好,有什么要交待的事情尽快吧,也就这一天的时间了,你们要有所准备。”
      桔子见郝大夫领着药童一副要走的样子,用手肘顶了顶桃花,见桃花还是一副神不附体地模样,只好自己动手从她衣兜里摸出了荷包,从里面抓了一把散碎银子,呈到郝大夫面前,哀求道:“郝大夫,我们有钱,求您救救她吧。”听着桔子的哀求,桃花好像从自己的思维意识里跳了出来,也一脸哀求地看着郝大夫。
      郝大夫看着眼前这两个小姑娘期盼的眼神,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从银子中挑了一小块,推回桔子手里的银子,怜悯道:“不是我不救,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这银两我收下做诊费,给她开一副药,喝了以后能不能醒来就看她的造化了。”说完,转身让药童打开药箱,从里拿出小包药递给桔子,然后就摇头叹气走了。
      细雨飘洒下来,雨雾缭绕中,整个院子竟显得有些沧桑的冷清凄迷。
      桔子已经去通知院子的人了,徒留桃花一个人守着云婶。云婶此时安详地躺在床上,嘴角的血迹虽然被桔子擦掉,被单上的血迹却在提醒着刚才的那番情景。桃花已经从惊惧中慢慢清醒过来,虽然还是有些胆颤害怕,但她还是忍不住上前握住了云婶的手,一如既往地干瘦,不过失去了往日的温暖,冰凉无力。那种无力感一直透进了桃花心里,看着眼前的一切,桃花有些恍惚,怎么一转眼什么都变了呢?
      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用想也知道该是院子里的人回来了,紧跟着来的还有孙掌柜和张总书。
      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这样依靠着苦过来的人,从桔子口里得知云婶的情况时,大家心里都很不好受,待一看到桃花像没了魂似的蹲在床边,大家也只能深深地叹息了。
      这原本孤苦无依的孩子高高兴兴认了养母,还没有几天又要面临亲人的离别,搁在谁心里都不好受,何况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呢。
      桔子递上荷包,对秦婶低语了几句,秦婶随即与虞寡妇商量了一下,紧着这荷包里的银子,拜托孙掌柜选了副松木棺材,虞寡妇又去买了白布、寿衣等,自己则是清理院子。
      租来的院子是没有正堂的,穷人家也讲究不了这么多,只好将房间的桌椅都搬了出去,再将桃花睡觉用的床板临时搭起来,安置在房间的中央。
      虞寡妇买了白布回来,就和桔子在一旁裁剪做孝衣,铁蛋这孩子则安分地坐在自家的房门口,看着大家忙碌,这个时候他也帮不上忙,只要不出来添乱就是很好了。
      此时云婶依旧没有醒,只是已经被大家移置在房中临时铺设的板床上,桃花被她们从角落里拉起,安置在云婶身边,张总书也静静地守在另一边沉默不语,只是那颤抖的双手泄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死,是什么?穿越过的桃花也说不清楚她是否经历过,在她的想象中该是在透亮的浮空中,没有惶恐,没有惧怕,只是静静在光晕中睡去,然后在另一个世界中醒来。
      桃花静静地坐在床边,茫然慌乱之后,桃花又开始觉得自己异常的清醒,望着眼前的人进进出出,心里总是有一种感觉,她终归只是一个过客。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那么不堪一击,面对突发状况时总是无力。就是现在明明耳朵听得那么清晰,却又觉得周遭的声音和自己不在同一个空间,顿时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是清醒的。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细微的呻吟声,桃花和张总书顿时都紧张地围了上去,只见云婶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她先是察觉到我们的靠近,然后将头直接歪向一边,眼睛定定地望着张总书,神色平和。
      反观张总书心情激动,红着双眼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云婶,满眼哀伤,让一旁的桃花都不忍直视。
      云婶看了一会,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笑,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桃花和院子里的其他人。
      大家见到云婶醒来很高兴,秦婶在一旁喜得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可还没有念上几句,就只见云婶瞳孔突然放大,然后就闭上了双眼。
      云婶走的很安静,没有留下一句话,临终桃花想去握她的手,还没有抓住,就这么走了!
      桃花怔怔地望着云婶,此时的云婶安静祥和,平直地躺在那里。想起她与云婶相处的几日,娓娓道来的家常里短、生活感悟、循循劝诫……泪水顿时充满了桃花的眼眶,她想忍住,可泪还是喷涌而出。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许多人,桃花来到古代这些日子,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亲近之人,而这个人却猝不及防地匆匆走了,心中除了不舍和遗憾,还有感恩与祝福,感谢她让自己在这个时代成长,云婶生前艰难坎坷,只愿她来世清平安乐!
      云婶的葬礼简易朴素,小院的人跟周边的人打交道不多,来葬礼帮忙的人也就添了张总书家里的一个跑腿小厮。
      在秦婶和虞寡妇的帮助下帮着擦洗了身体,换了寿衣下棺。院子小,棺木就停在院中,因为有雨,早早地就入了大殓。没有前来奔丧的亲戚,只有在场的人换了孝服,为明天的下葬做准备。
      桃花跪在棺木旁,一面往盆里烧纸钱,一面呆呆地看着那些人来来回回忙活,精神又开始恍惚,好像又回到了父母逝世的那个时刻。
      那时签文怎么说来着,父母缘浅,呵呵,可恶的父母缘浅,所以在她读完书一出社会父母就离世,如今穿到古代,她刚赚了第一笔钱,认的养母就离世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遭遇,穿越过来的开篇已经让桃花凄然泪下。
      不知道跪了多久,桃花才被人拉起身来,灌了一碗米汤,接着被人搀扶着坐在一旁休息,然后又是新一轮的跪拜、烧纸钱。
      直到第二天申时,四个大汉进了院子,在秦婶的安排下也换上了孝服。因为没有孝子送葬,没有繁琐的下葬仪式,送葬队伍只是颇为冷清地放了几挂鞭炮,大汉就抬起棺木往预定的坟地前行,桃花跟在棺木一旁扬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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