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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松下问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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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至今,五湖四海,大家斗殴的规矩向来是先礼后兵,一般程序是首先告之对方:“某某某,你在某时因某事让本大爷不愉快了,限你在某月某日整改到让本大爷愉快为止,如果时限内未完成整改,那就约在某月某日对你实行强制整改!”对方一般会回复:“整改你**,某日某刻,某山之巅,不服来战!”于是战争立刻升级,大家整兵待戈,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于某山之巅聚众斗殴,最后双方鼻青脸肿清点人数,以能直立行走的人数多的一方为胜,胜者拥有对本次事件的裁决权和解释权!
如果不符合以上一般程序的,则一般是升级成了暗杀程序,暗杀者需黑巾覆面,以刀、剑等凶器为主攻兵器,再辅以毒烟、飞镖等暗器,最好在对方风花雪月心神放松之时发动偷袭,一击即中,则大事可定!
望舒被扔到马车下的第一大发现是,吓到她腿软的追杀者竟然是她亲兄长——秦家长子秦望原!先松了半口气——至少不用被灭口了!
但紧接着她发现得把松掉的半口气再紧回来!首先,望原这十多年来打架一向是十分讲规矩的,没有按照一般程序来行事则说明这不是一起普通的斗殴事件!但倘若是暗杀,也不甚似,一来望原十分坦荡地露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二来明刀明枪,完全是对抗战的打法,也不太符合暗杀的风格!
瞧着望原明火执仗不死不休的劲头,望舒分析,如此……只剩下仇杀一种可能性了,但望原这孩子其实十分阳光善良不记仇,那些年学里糊过他狗屎,营里踹过他屁股,酒楼里坑过他酒钱的人,他都是极傻缺地一笑而过了。唯一能让他分外眼红的一般来说,就只有一种人——海盗!
望舒从马车下爬出来,细看王山,只见他双手抱胸,眉峰微蹙,在激烈的打斗场面中,他显得超然物外,看上去居然有几分闲适的模样。这样皎如玉树的人物竟然有可能是海盗头子么?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对海盗这个团体有点误会!
不过,他此刻这样安然的模样应该来源于对那两位护卫的武力值相当有信心吧?望舒调转目光去瞧战场上,果不其然,须臾之间,望原一行四人被打得落花流水,灰衣小兄弟被挂在一棵树枝上奄奄一息,望原左支右绌,看上去精疲力竭,而刚刚给望舒递兔子腿的跟班甲神勇盖世,一柄五环大刀耍得虎虎生风,几次贴着望原的头皮险险掠过。
望舒心内大急,思忖一刻,立即在拿匕首挟持王山和割地赔款谈判两个方法中理智地选择了后者!她坚信,这世上没有谈不好的判,端看如何来谈!
心念转动间,便任由眼泪花蓄了满眼,拿手指勾了王山袖口的云纹,带着哭腔道:“王大哥,您是海上大王么?”
王山将眼光略略从战局上移回来给她,似乎疑惑了一下她的问题,随即明白过来“海上大王”这个头衔应该是对海盗的尊称。他一副起了兴致同她谈话的模样:“是又如何?”
望舒用力闭了闭眼,做出视死如归的神色来:“那我与您做压寨夫人可好!”
“……”真是神来之笔,“哦?”王山挑起一只好看的眉毛,慢条斯理道:“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何故要与我做压寨夫人?”
望舒拿手指指混乱中衣衫已经褴褛成条状的少年,继续带着哭腔与他商量道:“您看,我若与您做了压寨夫人,您能不能大发善心,放了您大舅哥?”
王山难得地愣了愣:“……”随即朗声大笑。
战斗在他的笑声中诡异地停了下来,勇武的跟班甲乙听到这个笑声像是得到了某种无法领会的旨意,有点不知所措地保持着攻击的姿势暂停下来。望原则勃然大怒:“竖子狂妄!还我妹妹来!”
王山笑得清淡:“你这妹妹刚刚已将自己许给我做压寨夫人了,如何能还?”
望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约是没想到亲妹子乃是这样奔放的奇女子,半晌哆嗦着看向他亲妹子:“为什么呀?”
望舒心中过了无数个理由,掂量半日,选了个最显而易见的答案:“他生得好看呀……”
望原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生得好看你就能把自己许配了?”
望舒:“嗯!”
“生得好看便能不问人品性情家世,不禀天地君亲师了?”
“嗯!”
望原扭过头去,不肯再同她说话了!
半晌,王山掸掸袖口:“罢了,既然大家要论起亲戚来,不如坐下来聊聊。”
望原出离愤怒:“我凭什么要同你论什么亲戚!”
王山摊了摊手:“……凭我生得好看!”
望原:“……”
论起来居然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具体情况是王山的护卫在比武过程中看到了全副武装四处寻妹的望原一行人,身为合格的护卫人员,他们自然先发制人,而望原一行看到望舒在此,又莫名受到攻击,理所当然便以为他们是劫匪一伙,双方便进行了一场不合规矩的斗殴!
望舒痛心疾首:“……沟通!沟通!沟通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能动口就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动手!”重点是害她白白将自己许配出去了,现在能反悔吗?
当然可以,不是个个救美的英雄都愿意收下一个以身相许的酬劳,何况还是这样一个脏兮兮看不清脸孔自称漂亮的酬劳!
一夜相安无事,天光微亮时,王山便先辞行,大家客套几句便奔了各自的前程!
望舒目送了王山一行人的背影,尚觉得有些许遗憾,啃着干饼子同望原感慨道:“你看,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也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各表一方!”
粗人望原表示没听懂,不过他十分嫌弃地看着妹妹:“找水洗洗你的脸,幸好污成这个样子,才没将自己许配成功!”
望舒在小河边顾影自怜,大惊!决定将此节略过不提,暂时封存,因为实在是丢脸太过,她需要时间再养养脸皮。
因祸得福的是,这一趟耽搁竟然把他们耽搁到了离传闻中五虎山铸兵器的高人不远的地方。
淌过小溪,翻过一座小丘,目力及处有几间错落的草屋,依依墟里烟,约莫是某个远人的村落。那位汤隐者便隐在了这个村落里。
望舒一行人逶迤进了村,迎面跑来一群稚童,三三两两手里拿着些什么东西,兴高采烈地唱着童谣,细听唱的是:“汤守业,会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不留他歇,行到桥底歇,桥底有螃蟹,把脚趾来咬缺,哎呀呀,汤打铁成了汤大瘸!”
望原伸手逮住了最前面的熊孩子:“这村中可有一位姓汤的老者,善铸兵器。”
熊孩子嘻嘻笑:“你们要找汤打铁么?他走啦……”
汤打铁……这个称谓听上去跟高人没有半分关联,但他们还是决定去撞撞运气,汤高人果然不在,据熊孩子们说:“一早就同几个贵人走掉了,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这群熊孩子就揭了人家的屋顶,望舒终于看清他们手中所拿的——是这间草屋房顶上的茅草!
但也不是全无所获,汤高人走得匆忙,望舒在窗台上拾到一条银丝的软鞭,朴素而精巧,十分称手,这条软鞭证实了这确实是善铸兵器的汤隐者居处,但看样子隐者大约声名播得远了,终于有人来带他踏进了名利场,这其实也是众多隐士的终极梦想,否则,三山五岳,真隐得深,哪里那么容易寻到呢?
经历了一场寻隐者不遇,望舒虑着那把枪铳,到底有些失望,昨日无暇,今晨方同望原略略提起,望原十分有兴趣,当即表示可以同汤隐者好生探讨一下兵器改良,但此时这个愿望明显落空,他失望之下表示找不到汤隐者就把这把枪铳的主人抓来拷问便是!
望舒对他的直线思维十分鄙夷,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便同望原商定,踩点这事由她来负责,剩下的诸如绑架和拘禁拷问这一系列违法行为便由望原来完成了,望原神色轻松,完全没有异议,想来平时没少经手此类事宜!
商议定,他们便加足脚力向目的地进发,很快便到了闽候地界。
闽候县修得四四方方一座小城,小却齐全,齐全到什么程度呢?望舒行到悦来客栈时,至少已经路过三家赌坊,以及两座花枝招展的……阁楼!望原红着脸解释,那是绣坊!
“哦……绣坊的姑娘们很缺衣服穿嘛……”
望原生硬地转移话题:“……前方就是刘记了,你想出答案没?不然可吃不得荔枝肉了!”
“不吃就不吃,咱们还是去逛逛绣坊吧!”
“……那咱……还是吃荔枝肉去吧。”
望舒从善如流:“好嘞!”
望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