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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洛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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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这位周将军一进来,唐惢就敏感地察觉到,这少年周身的气场似乎跟刚才有所不同。
“多谢周将军关心,洛符好了许多。”口里虽说自己好了很多,但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原来这孩子叫洛符啊,名字蛮好听的。唐惢缩在一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显眼。
公子符苍白的脸上一副生人勿进的颜色,多少让这位周将军面色有些尴尬,正愁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就看见床榻的盘子里还摆了半块残饼,立即皱眉,“怎的就吃这些?我去与他们说!”
“不必劳烦周将军,这样的吃食才配得上洛符如今的身份。”少年无波无澜的语调让那位周将军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这孩子可真不会聊天,这么一说还让人家怎么接。唐惢在一旁听着,觉得自己尴尬症都要犯了。
“你……”周将军显然是不知道怎么接茬儿,憋了半天才道:“一会儿我让人送些日常所需的东西过来。”
又指着唐惢,“好生照顾着。”
唐惢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跟孙子似得连连点头。
这位周将军说话还是蛮管用的,果然没过一会儿就有几个士兵送来了一些日常所用的东西,不过遗憾的是,这里的东西都是一人份,根本没将唐惢考虑在其中。或许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像她这种阶下囚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吧。
说来也怪,既然能慷慨地送物资过来,为什么不送点对于现在来说更有用的药材过来,眼下这孩子最缺的应该是治病救命的药才对啊。唐惢翻遍了,别说是药材,连个药丸子都没得。
什么情况?这是要让这孩子自生自灭的意思?可这也不像啊,这周将军明显是帮着这少年的,他与这少年有着什么关系呢?这位周将军虽然高高大大,但身形看起来并不同于外面那些浑壮有力的将士,而且又会说中原话,看起来与这位公子符好像是挺熟的样子,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个公子符又是什么身份?
这孩子,一直保持着孤独的姿势背对着唐惢,手上的饼任然捏着,不吃又不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送来的东西里还有几块不知名的糕点,圆圆的,散发出甜丝丝的果香。要是平时唐惢对于这种东西肯定是不感兴趣的,但现在这种情况,她哪里还忍得住,立即往嘴里塞了两块。想着正主还没有吃,她好心的拿起几块走到公子符面前,却发现这孩子已经靠着营帐睡着了。
哎,毕竟是生病了。这样恶劣的环境底下,又是个孩子,没医生没药吃,着实可怜。烧还没退,这样睡肯定是不行的,唐惢蹑手蹑脚地捞起被子,披盖在少年身上。发着烧的原因,这孩子的脸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与他白中泛青的嘴唇,衬出诡异的颜色,看起来有点吓人。
“你可千万要好起来,我的小命可全指着你呢。“唐惢蹲在公子符面前,悄声说着。
也不知是难受还是做恶梦,公子符的眉头紧皱,唐惢不自觉地伸手去按平,可是没过一会儿,眉头又皱了起来。真真是可怜极了,唐惢本就泛滥的同情心此刻差点就决了堤。
这一白天,公子符仍是醒醒睡睡,发热的情况也总是反复,并不见什么好转。到了晚上更是打起了摆子。这可着实吓坏了唐惢,这么折腾下去,这副孱弱的身子也不知道抗不抗得住。
对了!唐惢突然想起电视剧中的一个经典桥段,自己可以用体温来给这孩子取暖啊。电视剧里面那些个男主角发个烧受个伤什么的,可不多亏了女主们无私献身奉献嘛!
而且唐惢已经好多天没有在床上睡过觉了,如今终于有一张像样的床摆在眼前,她可不想再像这几天一样天寒地冻的硬扛着,别到时候这孩子没得救,自己又冻死了。她实在是太想念床的感觉了,没敢多想其他的,掀开被子,鱼一样钻了进去。
“哎哎哎,到了古代节操都喂了狗。”昨天趁机占了小鲜肉的便宜,今天干脆直接“睡”了他。即使这样唾弃这自己,手下还是将怀中的公子符紧了紧。嗯嗯,我现在是在救人!救人啊!
深冬的寒夜,两具身体都自觉的往热源处靠近紧紧地簇拥着,贪婪地汲取着对方身体的温暖。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唐惢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原来是被这公子符拿来当枕头了。话说这孩子看着瘦,其实还挺沉的。
轻手轻脚将这孩子的脑袋移开,一股可以用“销魂噬骨”来形容的痒麻感觉立刻袭来,差点让她叫出声。好半天唐惢才缓过劲来,哆哆嗦嗦地坐起身子,旺盛的肠胃也跟着苏醒,叽里咕噜大声抗议着。
“你……?”黯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唐惢吓一跳,咻地转身,这孩子醒了。但见这孩子红着一双眼,瘦削的脸蛋泛着病态的潮红,黝黑的瞳仁看看自己又看看同在榻上与自己盖着同一床被褥的唐惢,眼中疑惑。
糟糕,这孩子不会以为自己把他给睡了吧。事实上,她确实是睡了他,但这绝对是出于正义的,对得起党和人民,对得起天地良心的呀!
唐惢百感交集,刚想开口解释,营帐外突然传来声音,随着门帘被掀起,唐惢吓,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这一摔,将她拉回了现实,这才想起自己是个“哑巴”。
来人正是昨天那位周将军。
周将军撩开帘子,并未在意趴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唐惢,木着一张脸几步就走了进来,在公子符面前站定。看了看周围,昨天吩咐的东西都送来了,心下满意。
“可好些了?”
看清来人,公子符垂下眼帘,正好与躺在地上的唐惢对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转过脸去,谁都不理。
没有得到回答的周将军并不气恼,用脚拨了拨地上的唐惢,“可有服侍公子符吃东西?”
公子符没吃,她倒是吃了好几块。这如果被这位将军知道了,她哪还有活头。唐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趴在地上,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装鸵鸟。
“你这是作何?我不过是个阶下囚,我死了,对于你们来说不是更有利么?”公子符突然出声,短促的气息划过干涩的声带发出黯哑的声音,孱弱的身体轻轻的抖动着,好像随时都能倒下,公子符无奈的抬起头,直视着周将军,“你我本就已经两清,让我自生自灭吧。”
“洛符……”周将军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了。
“事到如今,我并不怪你。如若当初不是我皇兄,你族也不至于牵连其中,落此地步。”依然青涩稚嫩的脸庞上挂着与年龄不符的清冷,看起来像是放弃之后的释然又像是绝望之后的认命。他明白,此时的自己已经是一颗弃子,与其在敌军手下做个无用的阶下囚,不如早早放弃,省的徒添更多的痛苦。
“若……”周将军似有顾忌地向营长外看了眼,“若我放你自由……”
“呵,不可能的。”,公子符以一声轻嗤迅速打断了他的话,摇摇头轻声道,“那我也无处可去。”
营帐内沉寂了下来,两人在没有说一句话,诡异的沉默在这不过几丈的空间里蔓延。唐惢“装死”已有一段时间,苦于担心被这两人间浓烈的火药味儿殃及而不敢乱动,现在只觉得脚都麻了。呜呼哀哉!
“起来吧,他已经走了。” 话是对还趴在地上装死的唐惢说的。
唐惢惊疑不定地抬头,周将军果然走了。她这才松了口气,扶着酸痛的腰坐正。
公子符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又恢复了沉思的状态,对着墙角发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天大的悲剧都降临在他的身上。
从刚才那个姓周的将军和这个少年的话语中可以大概猜测到,这位小少年应该是现在某个国家的皇子,因为某些原因沦为敌对国家的阶下囚。或许这个小少年原本是作为人质被囚禁在这里,但如今却好像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而这位周姓将军之前早已与这个小少年认识,而且关系匪浅,之所以会加入敌营是因为被这小少年的兄长所害。
理清了一些头绪,唐惢不禁双手拍掌,暗叹,啧啧,这错综复杂的情节,复仇与救赎的曲折,真是一出好戏啊!
谁知动作太大,竟将那正在沉思中的公子符吓了一跳。公子符缓缓将目光移来,一双满是忧郁的眼睛定格在唐惢拍掌的手上,闪出一丝疑惑。
唐惢反应过来,连忙“噼噼啪啪”连拍几下手,又将手往脏的不行的衣服上擦了擦,装出是在擦灰泥的样子。还多此一举地陪笑着,伸手从旁边的碗中拿出一块糕,递到公子符面前。
但那双手才伸出去,唐惢就汗了一把,只见自己灰灰的爪子上满是泥垢,光是看看就倒人胃口。
果然,公子符只是扫了一眼,就把脑袋转到一边去了。
哟,还真是嫌弃她呢!唐惢郁闷,在现代时,她虽然不是那种十分讨喜的姑娘,但好歹在朋友圈中还是比较受欢迎的,谁知这到了古代不但变成身份低贱的奴隶还要被这些人嫌弃。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