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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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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阶夜色凉如水。
廊州的傍晚虽然美不胜收,热闹非凡,夜色渐深,倒也有一股宁静安详的小城韵味。万家烛火渐熄,倦鸟归巢,路人知返,街市归于平静。
一抹黑影飞快闪过,不留痕迹,却使这微凉夜色增添了几分寒意。
“卓大哥他们是不是来过!”推门而入的小草大大咧咧地叫喊道,语气中还有一丝后悔。
小四摇摇头看着这自来熟且毫不避讳的丫头,“什么卓大哥!卓然算起来与师傅同辈,我们尚且要称叔,我看啊你叫他卓大爷还差不多!”说完自顾自一笑。
“卓大爷?”小草哭笑不得,一时语塞。这辈分可是她的心头痛,四师叔挤兑人果真是稳准狠!
小五习惯了看她二人挑衅斗嘴,此时还是难免笑了出来。
“呀呀呀,师姐你快看小五的冰块脸今天怎么融化了?”
小五恢复一贯不露声色的淡定模样,“我刚才好像看到一只蜘蛛,有……”拇指食指围成一个圈,“也就这么大吧。”
小四笑得眯起了眼睛,“时候不早了,我先去睡了。”说着飞快地奔向了自己的床。
她怎么忘了自己轻易不调戏小五的原因呢!归元门一群女流,只有小五“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最重要的是她还不怕虫子!如此和蔼可亲的小五她应该敬爱才对,罪过罪过。
月上中天。
小五一个人从房中偷偷摸摸地出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又走过庭院准备回房,路过一颗直耸云天的大树,不禁放慢了脚步,敏锐的直觉让她抬头一望,这一望,让她忍不住大吃一惊。
“你怎么在这儿?”为了不吵到别人的好梦,小五尽量放低了声音。
树上的正是卓然还抱着一个酒囊,看到小五他显然也很吃惊。
看到他抬手示意,小五施展轻功轻巧地落在了树梢上。
“原来你也看出来了采花贼今晚会来。”卓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啄了一口酒。
“什么?”小五不解。
“适才我们说话时采花贼应该就在屋顶,虽然他轻功很好也很小心,瓦片移动的一瞬间还是有微弱的光射进来。如果不出所料,他应该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原来如此。”小五恍然大悟。
“你……不知道,那为何三更半夜出来?”这次换成卓然不解。
“我……不过吃坏了肚子,出来方便一下。”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小五还是回答的很坦然。
卓然爽朗一笑,到也不以为意。
“既然你知道采花贼已经到了,为何不告诉我们?”小五又问道。
“一来不想打草惊蛇,二来我也只是猜测,若是猜错了岂不是搅了大家的清梦”看小五没什么反应顿了一顿又接着道,“这棵大树正好可以看清阁楼的光景,又极为隐蔽,我们就躲在这里伺机行动吧。”
“嗯。”一声极轻的应答后便是沉默无话。
小五向来话少,对外人更是如此;卓然一副油腔滑调,对一本正经的小五却也使不出来。那就这么坐着吧!
于是,小五背倚树干,目不转睛地盯着阁楼有什么动静。卓然半卧半躺,一边饮着手中的酒,在树干上到也悠然自得,享受无比。
轮月高升,星辰璀璨,光芒掩映在斑驳的树叶中,安谧美好。
“有人来了。”紧盯着阁楼的小五突然说道。
卓然转头看向有微弱光线的房间,一个黑影正推开窗如入无人之境,“走吧。”
房间内,小花听见微弱的动静只以为是小五回来了,正待睡去,一枝细细的管子已从窗口伸入,屋内三人当即昏迷不醒。
确定她们昏迷,那个黑影从窗口跳入房间,点亮了一支火折子。火光照耀在小花周围,黑衣人用手将小花的脸扳过来,不禁暗暗称赞,却立刻转身,朝着屋里的摆设拳打脚踢,闹了个一团糟。
动静这么大,足够吸引人过来了!
留下一只飞镖——他一贯的记号,便转身准备原路返回。谁知一转身便看到了立在窗口的卓然和小五二人。
不好!他在房顶上偷听洞悉了计划,便准备好了迷烟迷药,原本打算螳螂捕蝉,没想到黄雀在后被这两人逮个正着!
卓然抄手立在窗边,小五得空到床边拿起了自己的剑,谁知这采花贼抓住机会转身就从门口出去。采花贼的轻功果然不是盖的,一转眼就不见了影子。
小五一时着急,又不放心小花她们昏迷在这儿,伸手便将一杯水倒在小四脸上,看她悠悠醒转,粗暴地给她喂了颗药说道,“照顾好她们。”便转身追向采花贼。
卓然看到这一幕来不及好笑,也随着小五追了出去。
廊州有三宝,夜灯、竹林和月老。
说起来如今名动天下的玲珑阁都排不上位呢。
廊州从来盛产花灯,且不说上元乞巧这样的佳节,每日傍晚开始华灯初上,各家楼牌边便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种类繁多,花饰栩栩如生,将整个街市点缀得绚丽斑斓。
而城西的十里竹林,更是无数文人雅士心之所向的好地方。据说廊州之前有位太守虽然身居庙堂,却是个有闲情雅趣的文人,最喜欢的便是清雅脱俗、顶天立地的竹子。廊州原本多竹,他便在城西原有的毛竹林的基础上扩建,种下了方竹、玉山竹、刺竹等不少竹子,历经多年,如今俨然成为十里竹海,美不胜收。
至于月老嘛,人们都说廊州的月老庙最是灵验,凡是来求姻缘的都求仁得仁,喜结良缘成就一番佳话。因此月老庙的香火最是兴旺,庙前的那颗大枣树上更是挂满了红丝带,都快压成了歪脖子树。
且说小五追着采花贼一路飞檐走壁,不多时便来到了城西竹林。祁涟山上也有竹林,不过没有这人工栽培管理的这般赏心悦目,精致美观。月黑风高也无暇欣赏,好在竹林清爽,无处躲避隐藏,小五很快就发现了采花贼的踪迹。
“站住!我跑不过你,我们比试一场如何!”
那采花贼听了倒是一愣,这姑娘如此坦诚,既然你跑不过我我不逃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片刻后采花贼悠悠转身,“好!”果然做贼的也是有几分骨气的。
卓然赶来对这捉贼变成比武的场面哭笑不得,便悄然立在一旁默默看看。
采花贼见卓然没有插手的意思,便拔出两把短刀来,与小五缠打在一起。小五使得正是那日卖艺时使得初蒙剑法,此时去掉了表演的花里胡哨,无用之功,只剩剑招中精纯凌厉的招式。一开始小五的剑使得行云流水,与采花贼不分伯仲难解难分,不过十几招下来,采花贼的速度加快,竟是几乎不攻击,而是以己之长不断的移位防守,反而搞得小五没有办法。
眼看小五使了一个杀招,左劈一个格挡后紧接着就是一刺,谁知剑尖离采花贼的胸膛不到一寸时,却是有刹那的迟疑,采花贼却突然一个激灵将身体一侧,电光火石间,采花贼的刀却是在砍在了小五的左臂上。
采花贼没有半分犹豫便转身飞奔而去,留下了一声“多有得罪”。
卓然赶忙上前,看小五一副痛苦的神情,皱眉道,“让我看看伤口。”
仔细一看伤口倒是不深,未伤及筋骨,不过是皮外伤,这才放心不少。便引着小五在一旁坐下,挽起她的袖子,看她不甚抵触便拿出金疮药轻轻洒在她伤口上。
“放心吧,伤的不重,好好休养几日便能痊愈。想来这采花贼只是想伺机逃跑也并不想重伤你。”说着从衣袖上撕下一块布条为她包扎。
“哦。”小五应了一声,眉头还是微锁。
看她好像很疼的样子,卓然犹豫地问道,“你是……第一次受伤?”
小五自然地点点头。
卓然暗叹,难怪!又不禁讶然,他们习武之人谁不是跌跌打打浑身是伤,才百炼成钢修得一身好武艺,更何况刀剑无眼。
想起适才小五眼看就要刺中采花贼却因为迟疑失手,要知道以刚才那一招的精妙即使伤不到要害也不至于反被他伤。又问道,“你是不是没有杀过……”顿了一下改口道“没有用剑伤过人?”
小五又自然地点点头。
果然不出所料。
这个归元门还真是有趣,小五显然是门中最为强悍之人尚且如此,其他那些姑娘们不更是娇弱的跟朵花似的,不知这门派是如何发展起来的,未来又会如何。
正待将金疮药塞回,转念一想却递给了小五,“这是武当的松香白鹿散,疗伤效果不错,你拿着吧。”顿了一下接着道,“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
卓然说话时总是眼带笑意,却让人不觉轻浮,只觉洒脱爽朗,豪放不羁。
小五接过,勾起嘴角淡淡一笑,“多谢。”
难见小五一笑,此时在月色的衬托下这一笑即使极轻极浅,还是让人不禁一愣神。
“还走的了吗?”卓然问。
“当然。”这倒不是逞强,且不说伤的不重,这伤在胳膊上,一双腿无恙走起路来自然没问题。
可是猛的一起身,手臂上的伤口牵动还是疼的小五呲牙咧嘴,尽管没发出声音,卓然还是看了出来。
没有出言安慰,卓然轻松道:“想想别的事,自然会忘了疼。”
小五本就不是那矫揉造作的,当下也不去想受伤之事。“对了,这采花贼跑了怎么办?”这才想起正事,小五有些气馁,“都怪我刚才没有把他制服!”
“你那套剑法倒是微妙,你也掌握的不错,尤其是最后的杀招。其实你无意识使出杀招却不愿伤他太重,刚才可以顺势一挑再使出第三式,他便无法抵挡。”
小五略一思索,发现当真如此,“果然不错,”侧头看向卓然,“你不过见我使了一次就能将我这剑法看透,当真厉害。”语气中略带佩服。
“其实是两次,那次你在洛城舞剑,我在楼上正好看到了。”卓然又想起那次剑舞流云的舒展与凌厉。
“这样啊,”小五内心盘算着,上次为了表演真正的绝招其实未使,不管怎么说这卓然的眼力是极棒的,但没见他和人比试过,平时也不显山不漏水,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如今天涯海角倒不知要去何处寻那采花贼。”后一句却是自言自语。
“放心,我已经和廊州太守通过消息,相信他此时早已封闭城门,采花贼就算再好的轻功也飞不过这廊州守卫森严的城墙。”
“太守?”小五语气中带有一丝兴奋,还有些许奇怪。采花贼虽说是贼,这次毕竟是江湖事,太守怎么会插手?
“我和廊州太守相交甚笃,这点小忙他总是愿意帮的。”
原来如此,小五心中明了,想是采花贼出现以后卓然就向太守传递了消息,难怪追采花贼时他比我还慢了几分!
心思缜密,疏而不漏!小五不禁对卓然增添了几分佩服。
“如此甚好,下次我见了这小贼一定要亲手将他抓住!嘶~”正说着牵扯到了伤口不禁一声冷嘘。
小花只对两种人会表现出亲近,一种是让她佩服的,一种是需要她保护的,前者譬如她师傅,后者譬如她的师姐妹们。如今,她对卓然也有了一丝敬佩之意,自然亲近了不少。
卓然眼中又升起一丝笑意,果然很有意思。